权柄-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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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布衣微笑望着馆陶,馆陶也同样微笑望着乐布衣。两人地眼神却有些不同:馆陶仿佛在注视一个盖世地对手,但乐布衣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种看小辈的感觉。
这让馆陶有些恼,拱手轻笑道:“久闻乐先生乃鬼谷座下首徒,学究天人,腹有经纶。学生昔年偶得一绝对,至今仍未对上,不知可否向先生讨教一番。”秦雷知道馆陶上午被驳倒了。顾着局面没有多说,但现在下面人都走光了。他也终于忍不住要找回面子了。
开了一天会,他也倦了,便笑眯眯的倚在躺椅上,看两人斗法。
只见乐布衣摆手潇洒道:“但讲无妨。”不得不承认,单从卖相上,风流倜傥的乐布衣,要比冬烘先生似地馆陶好上太多。
馆陶清清嗓子。先朝秦雷拱拱手,见王爷点头,便清声道:“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秦雷笑问道:“这联可有什么妙处?”
馆陶赶紧解释道:“此联难在两处,第一个‘西湖’说的是南楚名湖,第二个是酒器‘锡壶’,而第三个是惋惜地‘惜乎’,同音不同意,是以困难。”
秦雷点头道:“确实很难。”其实他没能力分辨到底难不难。
乐布衣笑着接道:“第二个难点在。通篇描写了个游客醉态,下联定然要应景才好。”
馆陶笑道:“不错,不知老兄可有所得?”
乐布衣笑道:“你且听着:‘观御碑持玉杯玉杯碰御碑余悲玉杯’,不知工整否?应景乎?”
馆陶默念一遍,拱手道:“先生高才,学生佩服。”这时。就连秦雷也品过味来了,不由大声叫好。在一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能听到这么好听地相声,怎能吝惜喝彩声。
乐布衣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有对子问问老弟。”
馆陶抖擞精神道:“请讲。”
“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乐布衣缓缓道,第一个‘解’是动词‘解渴’的解,第二个是姓氏‘解’,第三个是解元的‘解’。
馆陶凝眉沉思,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却兀得想起当年师傅对出过此对。不由脱口而出道:“七弦妙曲,乐乐乐府之音。”‘七弦妙曲’对‘一杯清茶’;解的是姓解的解元的渴;乐地是姓乐地乐府的音。
“炭去盐归。黑白分明山水货。”对完之后,馆陶当即还击道。
“菊黄枫红。春秋更替草木情。”乐布衣微笑道。
“寂寞寒窗空守寡。”馆陶面色越加凝重道。
“缠绵红线终结缘。”乐布衣不假思索道。
秦雷见差不多了,便打断两个斗鸡眼,微笑道:“吟诗作对乃是怡情宜兴,没必要太较真了。”
馆陶知道斗不下去了,笑着向乐布衣拱手道:“学生甘拜下风。”
乐布衣也拱手还礼,笑道:“老弟要是再问,在下也没词了。”两人都是豁达之人,却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又吃会茶,便进入正题,秦雷对两人道:“馆陶先生负责政务,布衣先生督导军务,你们还须相互协调,相互合作才是,切莫掣了肘。”两人一起拱手应下。
叹口气,秦雷轻声道:“前几天老三传来消息,告诉孤警惕京中有变,还请二位参详一下,这变故会出现在何时?规模如何?又该怎样应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淡黄色地纸片,交给二人传阅。
乐布衣先接过去,扫了一眼,便传给馆陶,沉声道:“这事很严重。”说完便住了嘴。直到馆陶也看完,乐布衣才轻声道:“五院六部的长官八成出自丞相门下,这本身就是个极大的隐患。现在这些部院的堂官们开始串联,就说明文彦博要有大动作了。”
秦雷眉毛紧拧道:“针对孤王?”
乐布衣颔首道:“文官做事,讲究的是道理先行,以正大光明,掩盖鬼蜮伎俩,所以不会出现意外的。”
“什么时候?”秦雷地声音渐渐变冷。
乐布衣沉吟道:“若是要弹劾您,那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九零章 畏刑侦秦霖走京山 动真火秦雷厌阋墙
京水河上的会议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转眼进入了十一月。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比方说下了昭武十七年的第一场雪;比方说那些新兵蛋子结束了队列等七项新兵训练,看起来已经像个兵样了;比方说永福的身子又不大好,乔云裳已经火速北上了;再比方说……都察院的御史们,开始参劾隆威郡王殿下了……
……
从昨天夜里开始,北风拎着棉花絮子似的大雪片子,呼嗒呼嗒地往地下摔,直到五更天才停下来。卯时开门一看,‘嚯’,已经下了千层饼那么厚的一层,给整个营盘都盖上了白被子。
张四狗小声咒骂一句,弯腰往棉靴子上套个木屐,吱嘎吱嘎地踩着积雪走到校场中央,从兜里掏出个铜哨子,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吹。
“嘟嘟……”清脆的哨音回响在京山营的上空,把在雪地找食吃家雀儿吓得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也把梦想中的士兵们惊醒了,一排排原本还很安静的二层营房,立刻喧闹起来。
一间门外挂着‘九五二’牌子的寝室内……
“起床了!起床了!”睡眼惺忪的胡队长,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棉裤,一边大喊道。
屋里顿时乱做一团,兵士们猛地睁开眼睛,从上下床上蹦下来,穿衣裳的穿衣裳。上茅房地上茅房,还有直接端盆去洗漱……只有靠墙的一张特大号床上,仍然鼾声如雷。
秦顼已经穿好棉衣棉裤,这才去拍打仍旧酣睡不醒秦俅,等那家伙好不容易醒了,别人都整理好内务了。‘整理内务’这个词,自然也是秦雷的创举。大半辈子都在军营里摸爬的人,最看不得手下士兵邋邋遢遢。从有条件那天开始。他手下的卫士便被严格要求要每日洗脸洗脚,用青盐蘸着杨柳枝刷牙,至于被褥整齐、保持室内卫生更是纳入考评的大事。
这些邋遢惯了的丘八们,起先很不习惯王爷这套,不过在秦雷地大棒下只有乖乖屈服,后来引入了光荣积分制度,规定每年内务前三名的小队。每人会得到半个光荣积分,众人这才认真执行起来。等着重复地日子久了,也就成了习惯,你再让他邋邋遢遢,反而还不习惯呢。
话说回九五二小队,等秦顼也整理好内务,秦俅才刚刚从懵懂中清醒过来,见同袍们都已经收拾停当。他也丝毫不着急。周围的同袍也毫不奇怪,打声招呼就往外跑。
秦俅为什么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贪睡,在起初几次迟到被罚后,便想出个法子——‘不盖被子、和衣而睡’,这样每天早上也不用费事再穿一遍衣服,再叠一次被子。直接下地穿上棉鞋就成了。
这法子别人是学不成的,你以为俺球球那身肥膘只是肥膘?那还有个学名叫大皮袄呢。
他把豆腐块似的被子,从橱子里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放在床头,再细心地把边角捋直了,起身满意的呼口气,便从衣帽架上拿起棉帽子哐哐地跑了出去。
等他到了校场上,兵士们已经到地差不多了,赶紧找到自己的队伍站好了,便见石魔鬼带着他亲爱的大狼狗和小狼狗,出现在了队伍前。
大狼狗是一条狼和狗杂交的大狼狗。小狼狗却不是真的狗。而是兵士们对许田大人的爱称。这位斥候头子曾经无数次将企图开小差的兵士抓回来,到现在为止没有放跑一个。私下里小兵们都认为,没有个狼的鼻子是做不到这一点地。
但狼在军中是个积极正面的形象,岂能用来形容敌人。富有创造性的小兵们,便在狼的前面加个‘小’字表示轻蔑,后面加个‘狗’字,表示愤恨。许大人也就成了‘小狼狗’。
‘小狼狗’和大狼狗分别站在石魔鬼左右,兵士们赶紧昂首挺胸收腹提臀的站好,谁也不想在这在大冬天的早晨找不肃静不是?
今日地值星官张四狗见教习长到了,赶紧大声命令各中队长报数。中队长站在各个中队的前面,他们的大队长则站在十个中队长的前面。
一阵此起彼伏的报数之后,中队长便跑步到自己大队长面前,大声报告起来。等中队长都报告完了。大队长们便转向值星官张四狗,大声行礼报告道:“报告值星官,一大队应到九百九十七人,实到九百九十七人,报告完毕!”
张四狗还礼过后,便转向下一个,直到十个大队报告完毕,张四狗便转身跑步到石勇面前,霍的行个军礼,大声禀报道:“报告总教习,新兵师点名完毕,应到一万零七百二十人,实到一万零六百一十人,病假八十人,禁闭二十九人……失踪一人。”说到最后,身为二大队大队长的张四狗,有些心虚地望了石大人一眼。
石勇面无表情道:“失踪?哪个队的?”
张四狗艰难道:“二大队的。”
“又是那个二五二五?”石勇皱眉问道。
张四狗尴尬地点点头,心中早把那秦淇水地祖宗干翻了。
“找到了吗?”石勇沉声问道。
张四狗刚要摇头,边上正在跟大狼狗一起玩的‘小狼狗’随意道:“昨天夜里兄弟们从京水河地冰窟窿里捞上一人……”
张四狗小声问道:“人呢?”
“扒光了晾在河边上,八成早冻成冰坨子了。”小狼狗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块肉干子。送到大狼狗嘴里。
下面的兵士们听了,不由齐齐向远处河边上那棵歪脖子树上瞟去,果然有个人形物体倒挂在树杈上,让风一吹还晃悠呢。兵士们心中齐齐骂道:“狼心狗肺小狼狗。”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位累计潜逃近十次的‘爱我爱我秦淇水’,竟然因为百折不挠、屡败屡逃的英勇壮举,以及百般折磨不死的神奇特性。成为了军中一大偶像,人气竟不在小狼狗之下。
只看了一眼那倒挂着的冰坨子。石勇便把视线收回,望向面前的队伍。感受到他如刀般的眼神,方有些走神地兵士们,赶紧重新聚精会神站直了。
“二十里雪地越野,最后到的大队没饭吃,出发。”命令简短而有力,且很好使。话音一落。十支大队便整齐地依次跑了出去。按照军规,军营一里地范围内不得横冲直撞,是以要慢慢跑出一里地之后才能各显神通。
这些人显然是跑惯了,一万多人很快便消失不见,偌大的兵营中又显得空当起来。
他们刚出发,京水河边上的一位,却已经操练结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膀子头上淋漓的汗水擦干,这才接过秦卫递上的棉袄穿上,呵呵笑道:“方才隐约看着树上吊了个人,又是那个秦淇水?”
秦卫点点头,轻声道:“别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秦雷又把大氅披上,转身往营地方向走去,笑道:“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长进?”
牵着大狼狗过来的许田听了,笑答道:“回王爷的话,长进还是有地,能绕过三道岗哨了。若不是弟兄们每天入夜前,会把河面上凿出些冰窟窿,险些就跑了这小子。”
秦雷摸摸大狼狗油亮的毛皮,微笑道:“你们也要提高警惕了,若是连这小子都看不住,有你们好果子吃。”
许田一嘬牙花子,陪笑道:“不能够啊!外围几十里都是咱们的巡逻范围。弟兄们可都带着大狼狗呢,能跑了他小样的?”
说话间。到了房门口。秦雷推门进去,便被热气顶了一下,不由笑道:“乐先生也太怕冷了吧?孤可听说童子功都是纯阳之体啊!”
里面传来乐布衣的声音:“三爷来了。”
秦雷心中咯噔一声,挥手让大小狼狗把好大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内间,果然看到一身普通侍卫服色的哲郡王,正抱着个热水瓶,坐在四个火盆中间打哆嗦呢。
秦雷看了一眼边上陪着的乐布衣,他一摊手,轻声道:“三爷跟着运粮车队连夜过来地。”
秦雷知道,能把一国皇子逼到这份上的,定是揭龙鳞的大事。心中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解下大氅,脱掉棉袄,换上身布袍子,大刀金马地坐在老三对面,等着他回暖过来。
侍卫又给哲郡王端了一大碗热姜汤,秦霖咕嘟着喝下去,这才好受些,哆哆嗦啰嗦开口道:“兄弟,大理寺要拿我。”
秦雷皱眉道:“谁给他们的胆子?当宗正府不存在吗?”
秦霖把怀中的暖水瓶递给秦卫,小声道:“换个热点地。”这才一脸愁苦道:“他们锁拿我的理由是调查你,所以宗正府要避嫌。”
秦雷轻声骂道:“这文彦博真是狗屁不通,咱俩有什么牵连?”
边上的乐布衣笑道:“王爷息怒,这法子虽然臭不可闻,但还是勉强通些狗屁的。”
秦雷一愣,轻声道:“莫非那老混蛋想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乐布衣颔首道:“都察院参奏王爷的本子学生仔细看了,却没有什么要害的东西,他们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急着用出来。反正目前是动不得王爷。”
秦雷恍然道:“但这招看似无用的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