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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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露独在亭间发怔。四周的灌木丛有些还未落叶,别有一番景致。夕阳垂照之下,花亭、伊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正托衬出她娇柔婀娜的俏丽姿态。
我想起在洛阳别院中与她第一次单独相处时的情景。那时也是冬季,她一身素装,淡雅雍容,让人无法拒绝。不光是她的美丽,还有她令人心醉的谈吐、翰墨风情。如果她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歌舞姬,就算生得再漂亮,恐怕也不会引起那么多男人群起直追的罢!
孔露委身下嫁到我颜家,一个方面也是她追求自由生活的成果。这其中有太多曲折,如武孙颀,又如夏恽。因为她,忠心耿耿的侍卫东门俚牺牲,还惊动董太后、众多上公大卿与狗贼夏恽周旋。到最后,当董后秘密要把她嫁给自家的大豪族之时,她才在司马恭、小清的援救下逃了出来,结束了悲凄的“公主”身涯。我曾试想如果她嫁给武孙颀、何进甚至夏恽的话,会有怎样的结局。毫无疑问他们会宠幸她、爱她,但这种爱是发自真诚的,还是纯粹贪慕她的肉体呢?每念及此,则心中都有三分不快及七分庆幸的感觉。
想起孔露,我总觉得亏了她。也许她真不应该跟着我,因为我已经有了小清、丝儿。但她执意这样,并且解释了其中原委。当她向我表白时,我是多么感动与自豪呀!可婚后我们的生活,过得几可称“平淡无奇”,那短暂甚至不能称之为“恋爱”的恋爱,使我们来不及品尝滋味便匆匆结合。
也许对她们来说,这样做已是十分逾矩。这个时候,父母之命乃男女双方能否达成婚姻的首要条件。不要说婚前见面,谈情说爱了。家长只须一句话,即使从未谋面,从未听说的两人,只要“门当户对”,都能结成夫妻。这种情况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想了。如果露儿还没尝够滋味,那婚姻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极漫长的恋爱过程罢!我早决意关爱她一生,因为她的热情、执着,甚至不顾非议地决心嫁我,这些都非一名平庸女性所能为之。丝儿与她既相似,又不同。
我悄悄来到露儿身后,用双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露儿浑身一震,便立刻猜了出来,“相公,是你吗?”
我坐下来,手缓缓下移,搂住她的小腰。孔露轻吁着气,靠在我怀里,脸上溢出喜色来,“相公怎有暇来看露儿了?听宣姐姐说,她告了假在家,相公便会很忙呢!”
李宣跟孔露自她俩认识的那一天起,便异乎寻常地好。两人交为知己,谈论音律与器乐之技,乐此不疲。她们若有什么事不跟对方说,那一定是秘密中的秘密。我曾因两人过从太密,抱怨露儿是否变成了李府丫鬟。虽是随口道来,亦是我当时醋意大发的真切感受。
我笑起来,“李宣是该歇歇了,她整天也忙得很,可不像你这么闲!”
孔露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幽怨地低下头,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平静道:“妾真是没用,不但不能为相公分担军务政事,而且连管家都做不好,还不及丝姐十分之一!”
我怜意大起,搂紧她,凑在她颈旁轻嗅着动人的体香。
“露儿别这样说。我平时忙起来,谁都不顾了,所以也常忘了陪你。其实在你这儿,我从来都没疲倦过。你会用歌舞驱散我的劳顿,会用琴声舒展我的躯体。你照顾得我太好,而我却不懂得回报给你。现在想起来,的确是我自己太自私了,你做了很多很多,我却像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这番温柔的话语,让露儿不禁掉下泪来,哽咽道:“相公……露儿愿为相公做任何事情的,只求相公不要讨厌露儿,责骂露儿!”
“我怎么会?”我打断她的话,轻吻着她的耳垂。她轻泣了良久,方始抬起头来。我叹道:“除非我真不是人了,否则哪能对你的好处视而不见?露儿,现在清儿和丝儿都脱不开身,只有你照顾府内的事情,真是麻烦了。我要好好奖赏你呢!”
言外有意,孔露耳根子都红了。她蚊蚋般地道:“妾得相公如此宠爱,此生不虚度了!”
我贴着她的耳朵,笑着问道:“露儿是否很想怀上我颜家的骨肉呢?”
她浑身大震,脸上潮红稍褪,便又红了起来,半晌才娇羞地轻轻点头。
“别急嘛,以后机会有的是。我只想让你知道,就算我们没有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只要我们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还奢求更多干吗呢?”
※※※※※※
几日后,五营部曲各派人前来禀告,言氐民中议及出迁西海的事情,都有反对之意。闹腾得最凶的要算原来两支不肯降伏的氐族,即滇王遗族昆氏族与哀牢夷沙族。那两名原族长昆鹉与沙稗已在战场上被我斩首,并且命其满门不得再为族长。但现任滇王昆氏族族长的仍姓昆,沙族族长仍姓沙,简直无计可施。
昆族、沙族的姓氏由来以久,乃族中最大姓氏。所以无论何人,只要不是奴隶,都可以昆、沙为姓。我的政策执行下去,就成了外族人统治本族人,他们自然不愿意,所以只得让步。为今他们妄想借迁居之事,煽动族人情绪,简直胆大包天!
滇王昆氏族现任族长昆蹋,因处处被限制其权力,恨我入骨,哀牢夷沙氏族族长沙达则是蓄谋已久,要重握军权,与我对抗,最少能“领导”族人,逃出吴岳地区才好。
这两族前次虽然兵败,却仍是氐民中实力最强者。我感觉要做点文章,不能光施行高压政策,否则必会激起民变。我吩咐将高敬的岳丈夜郎族长竹獠封为将军府功曹,命其管理外交方面事务,赐秩千石。因夜郎族不参加闹事,赏每户粮五斛、盐一斗。
次日,免昆氏、沙氏两族民户半年田租口赋。而此时板循夷鄂氏族,阆中白夷度氏、夕氏、罗氏族纷纷来报平安,当即传令按例封赏。
第三日,我吩咐赦免昆、沙两族参予闹事的民众,不予追究责任,顿时民变消声匿迹。昆蹋、沙达两人各与亲随百余仓皇逃遁,被中垒校尉鲍秉斩于吴岳南境。经此,我更加加紧融合民族异事,改善敌对关系,大力奖赏异族联姻者。又重申凡汉氐十岁以上孩童都要入学,汉语更是必修课程。
降伏氐民后我更积极地发动迁居的计划。但一切似乎有待完备,尤其是要待冯延推荐往西域去的苏昃归来之后,才能作出适当安排。
有两条路可行,一是抢占西海,以为居地。不过这必然与欣格、苏哈西尔相背,终免不了兵刃相见。二是经西海直上,至西域都护府或者更远的地方稳定下来。我个人比较偏向于后者。跟欣格作战,我并无十成的把握,这人老奸巨猾,我吃过大亏,见到此人我就头疼。
不过准备充分还是必要的。我命虎贲校尉冯延率军一万,带去大量金珠银器,名义上是贿赂欣格,实际上是与许翼会合。冯延乍受重任,有点不敢置信,几次三番在将军府固辞差遣,直到见我意已决,这才含泪受任。上起司马恭,下至甲校,无不佩服我用人的胆识。先是拔鲍秉于行伍,其人作战勇决,现升至中垒校尉。后又提冯延于区区士卒,以胆识智略飙升虎贲校尉,领后军营。当时人人为之咋舌。光看我命他置自属二百零九人,便难以置信。因为当时除司马恭、小清外,只有高敬、许翼才能以自属各二百二十人,与之相若。
受封以后,冯延曾参加过讨平边境的二次小战斗,作战总是冲锋在前,勇冠三军。而且他亦有谋略,并非恃勇的匹夫。救难洛阳并将家属运回一事,充分说明他的才智不下高敬。问起他的家世,乃河南一落魄官僚后代,因家道日益衰弱,不得不加入军队,后被拔为羽林,曾受大将军五营统辖。
冯延读过不少书,这也是他表现出才干的最主要方面。但是他乍典校尉之职,又得率大军远征,顿时各种议论纷起。我言明冯延首先是忠诚,而且他又有机敏与胆识,战则前登,不弱伍卒,大将之材。然司马恭则谨慎认为,应该先留试一段时间,再堪重用。因为许翼等兵势强盛后,难免更会与羌人摩擦。冯延有主战权利,万一按捺不住岂不糟糕?
我笑道:“徐茂仲、韩叔奇都不是呆瓜,自然会力谏劝止的。前次他们写来请战表,事实上早知我必不同意,只不过借此要许翼清醒一下罢了。你们想,这表章一来一回,许翼就算当时心头震怒,这么长时间,也恐怕慢慢平息了!”
司马恭连连称妙。道:“主公之言甚是。当时拙荆也曾提及,末将还以为她信口胡说呢。却不晓主公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与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大笑。司马恭原是脱口而出,随即便感失言。害起臊来,老脸通红道:“末将……末将口不择言,望主公勿加怪责!”
我笑着摇头,心念一动,便将我与清儿早议定给李宣的奖励说了出来。司马恭闻听夫人可自置僚属,还加邑百户,吃了一惊,急忙推辞道:“拙荆无功不受禄,况且她又告了假在家,实不宜再行封赏。不然倒让人议论猜忖了!”
我笑道:“我自给军师加赏,不关你事。平常她的政务最忙,你也不能帮她什么,现在难道还要抹杀她的功劳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司马恭又喜又愧,连声道:“末将不敢!”便代妻受赏。此时诸将都知李宣怀孕的事,不免齐都高兴了起来。这倒不是高兴司马恭有后,却是因为李宣平日行事严厉、对诸将、属下更是不假辞色,制得他们服服帖帖。现在她放了长假,自然使他们如获大赦一般,喜动颜色。
我知道这层意思,心中不免有点好笑。平常他们虽哀声不绝,但却大都甘于被李宣“压迫”。有甚者还故意犯错,以使军师有责骂的机会。我暗暗好笑,这些人表面吹嘘自己应付军师如何如何了得,一旦真到了她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了。前后判若两人。然而,正因为宣夫人御众有方,所以我才放心让她主理政务。现在众将虽因她放假“欢呼雀跃”,心里何尝没有一丝失望呢?
此种复杂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当然女权主义的盛行也有其负面影响。夫人小清,贵为安国长公主,太后亲赐安车、朝服,在受封之前便是我的上级。颜鹰“惧内”的消息,早在京城便有流传。自打李宣拜军师,清儿又拜将军司马之后,将军夫人们更是士气大振,每有动辄对相公拳脚相加的事情发生。尤其鲍秉之妻乔兰,婚后百般“欺凌”夫君,有时逼得他不得不“含泪”卷铺盖到滕邝处小住。而高敬娶妻后,竹梓、竹檬俨然成了主人,还不时拿李宣、小清加以威胁,搞得王巍等人之后再不敢在异族中寻伴。况且,我几度颁下将令,不准对妻妾、婢子动粗。将军中脾气暴躁者惟两人尔,一是卢横,二是鲍秉。现鲍秉有气不敢使,略过不计。卢横却是典型的疼妻,从不对老婆发火。卢夫人汉话流利,全因他不厌其烦,自婚后传授至今。卢夫人侍夫婿执礼、待婆婆至孝,虽是鲜卑族女子,仍引得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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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丙午,遭往西域去的敦煌人苏昃顺利返回峄醴,带回几件宝物,一批作物的种子。同行百名精骑,回来四十九人,其他不是被迫围战死,就是途中染疾身亡。据闻水土不服,很多骑士跨出玉门关不久,便生了重病,不得不退回关内。
苏昃谈及西域,极力描述其风土人物,皆有异族情调。与会者有众将及其妻室,除丝儿没有参加,连李宣都见召欣然而来。时下西域长史府已完全沦为匈奴的统治,此事无人不知。然而,对异域的好奇心,即使苏昃行文欠妥,却仍深具蛊惑力,每每谈及动兴处,众人齐声欢笑,场面热闹之至。
谈及汉室衰弱,苏昃感慨道:“西域地广人稀,虽不是称治之所,亦物产丰美,不亚交趾、西南蛮夷之地。自我朝明皇帝以来,班超、班固数破匈奴,威名卓盛。窦宪攻北匈奴,斩获二十万,四邦咸服。然而三代以来,国势渐颓,而西域诸国骄横妄命,并杀长史、西域校尉,以至迎还汉士之举,举国丧沮。唉……”
春秋战国以来,中国逐渐势强,然秦始皇时期,攘却戎狄、筑长城、界中原,西不过临洮。直至汉武帝,事征四夷,方始有张骞使西域之举。其后骠骑将军霍去病击破匈奴右地,降浑邪、休屠王,这才初置酒泉郡,更徙发中原民众实边,分置了武威、张掖、敦煌,列为西四郡。其疆域往西北凸出一条狭长地带,而西域各国,更在其西,两汉的西域都护府,都是离京城十分遥远的地方。由此可见汉朝的强盛,已使自身力量大大超越了四方各国。
军师中郎将李宣对苏昃之言深表赞同,颔首道:“西域各国势单力薄,怎可阻挡匈奴铁骑。自永平十六年诸国内属,其患未尝断绝。汉邦强大,则入侍称臣。匈奴势盛,则其又俯首。诸国远离畿辅,大军出征,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