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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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赐一怔,随即释然,“贤婿交友天下,果然了得。荀攸进京不过数月,却已是名声远播了。一干知名贤达,无不欲交结于他。连犬子彪儿,也时常往荀府走动呢。”
我暗暗佩服,这小子的名声才学,真不是吹的。见地、知识,都远远在普通人之上。我使了个眼色,他也会意地谢辞了杨赐,陪我走到一旁。
“颜兄!多日不见,你还是这样得意,听说现在已升了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了?”
我笑着点头,拉住他的手,“你近来可好,这一段时间我竟然忙得脱不出空来去看你,真是抱歉。”
荀攸笑道:“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不知兄长在忙些什么,若公达能帮得上忙,请务必知会一二。”
我敛容叹气道:“也不瞒你老弟,现在我忙着搬家的大事,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以不露风声地安然出京。”
苟攸吃惊道:“颜兄在京师里稳稳当当,官也越做越大,怎么突然兴起了要走的意思?难道此地还有什么凶险的事情不成?”
“唉,一言难尽啊。我当然不怕,可是我有一大帮家眷,一大堆金银财宝,想统统带走谈何容易!上次跟你讲的没忘吧,这京畿,可真是个混乱之地,我每次睡觉的时候,就感到不踏实。最好弃官逃走,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荀攸知我心意,轻轻点头长叹。“若是不明白颜兄的人,还会以为颜兄只是个没有眼光的贪财小人罢了,而公达却深知,兄长乃不世之才,几可与子牙相媲美!听说,是将军出谋划策,将夏恽那厮满门抄斩的?”
我大感震惊,忙作出个噤声的手势,转顾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妈的,可别传出去,否则我死到临头都不知怎么回事哩。”
荀攸见我慌张的样子,笑道:“果然是兄长所为!嘿,颜兄莫慌,这只不过是公达猜测出来的罢了。”
我吁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你怎么猜出来的,难道我做事留了尾巴?”
苟攸压低了声音,却是满腔喜悦地道:“公达已深谙京畿种种事务。前次骠骑将军董重之事,不就是颜兄出面的吗?依公达看来,颜兄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件事,或者与董骠骑,或者与董太后,一定有甚么约定。但依此事剖析,尤其夏恽在镜玉楼作乱,被太后耳闻目睹,以至诛族,公达便大觉怀疑起来:那雅姬不过是一个徒有名号的女子,太后又素与皇后不和,天下尽知,她怎会突地关心起一个无关之人呢?其中必有原因。据闻夏恽人多势众,却仍被擒。以此所料,便知此事确有预谋,是布了陷阱等阉人就范而已。”
我又朝四边看看,微笑起来,“荀兄这话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了……对了,你是怎样知道这是我出的主意呢?”
苟攸忍俊不住,道:“依公达所见,当日在场官员,必有使计之人。而此人又与太后关系甚密,不然太后决不会在朝后召会诸卿。而颜兄凭着与太后的关系,又有非凡手段,那主事者为谁,恐怕不想也就知道了!”
我们拉手大笑,颇有英雄相识的感觉。我问起今日怎会见面,荀攸欢喜地道:“听说兄长十余日不归,公达夙夜忧焚。今日听说兄长上朝,怎么也要主动请缨,来随侍顾问了。”
我大笑,随即感动地道:“苟兄真是关心备至啊,不过那十余日,我对外说是赶去致哀,实际上……”我靠近他耳边,轻轻告诉他真相。荀攸愣了半晌,这才摇头道:“原来兄长和嫂子如此情深,闻之令人感沛呀!”又轻握了握我手,笑起来,“这般大秘密,颜兄能据实以告,把公达当做心腹之人,真叫人感激。放心,公达绝不会到处乱说的。”
我很不高兴地道:“怕你乱说我还告诉你干吗?说这种话,真是让为兄寒心!”见他赶紧道歉,又转嗔为喜,“今天晚上来我这儿吧。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量呢。嘿,一看到你,不知怎么,觉得天大的困难都可迎刃而解了。”
朝会上针对我的发言格外激烈。
还没等灵帝来得及安慰一下我的嗓子,董扶越众而出,道:“圣上明鉴,颜鹰身无寸功而历任将军府掾,至虎骑校尉,此一罪也。本月以来,他本性复始,目无朝规,已历十有九日不上朝面圣,此二罪也。其律矩混乱,自加守军中侯之日,从未至五营校尉处议事,也未见排疏议奏,以至近来宫里宫外乱者愈乱,戍卫军夜不归营,此罪三也。小臣还发现卫尉处简册记录,载步兵、射声校尉兵众滋事于西市,而被都尉擒下。此皆颜鹰治军不力,不堪委以重任!现劾奏于此,请圣上明察。”
立有黄门接章奉上。我措手不及,心里又惊又怒,暗道:此次恐怕有难。屏息静气,努力不把恐慌之情写于脸上。
灵帝看了看,脸色一沉,“颜卿,真有这事么?”
我忙出班跪倒,哑声道:“微臣自接任以来,如履薄冰,惟恐令陛下和诸位同僚们失望,但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董大人是言,无不切中微臣要害,令微臣痛感上有负圣意,下愧对同僚,羞惭欲死。微臣请求辞去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的职务,自贬为庶人,以示惩处。”
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地把眼光都投向我。也许皇帝只要一句话,我的所有既得利益,便统统化为乌有。而这些令人垂涎的东西,谁也不敢想我竟会主动要求放弃。我这一计,实际上是以攻代守,要不然全面胜利,要不然全盘皆输,总之一拼而已。
灵帝反倒犹豫起来,望望身旁的众常侍。此时大将军何进干咳一声,道:“皇帝陛下,何某倒想说一句话。”
灵帝闻声,朝他点点头,何进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朝众人环视一眼道:“我何进一向主持公道。颜大人的才干,相信诸位是有目共睹吧?”
诸臣唯唯诺诺,罕有不点头称是的。何进傲然一笑,道:“既是大才之辈,皇帝陛下又岂会不加重用呢?颜大人忠心可鉴,我何进可以保荐他。”
董扶忍不住插嘴道:“何大将军保荐的人,难道就没有错吗?”
何进闻言大怒,刚要暴跳起来,便被司空张温拉住。张温嘿嘿一笑,出班道:“大将军曾举荐颜大人领兵征讨北宫,因你董侍中颇有微辞,也就罢了。现在董侍中又开始计较起规矩来了。请问董大人,你身为侍中,却为何要到九卿处明查暗访他人之错呢?步兵、屯骑校尉,也是你这样职司的臣子能够过问的吗?”
众人轰然一笑,朝堂上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的私语声。董扶虽然老奸巨猾,也抵挡不住如此犀利不给面子的言语,强声道:“身为臣子,自该以朝廷大事为重。我董扶劾奏颜鹰,乃为社稷和圣上的安危着想。”
张温哈哈大笑,突然朝灵帝躬身道:“请陛下明察;董扶分明是栽赃诬陷,诽谤同僚!望陛下立刻将之交付廷尉审问。”
灵帝看着这一幕,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猛听有人出班道:“老臣宗亲刘焉,愿为圣上分辨是非。”
灵帝“嗯”了一声,抬手道:“太常免礼,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我方自跪在地上。闻言大骂一声老狗,这家伙奔出来,准没我什么好事。
果然,刘焉笑道:“董大人之言也许太过,但依老臣看来,颜大人也确有些逾矩无礼了。十有九日不朝,以过可劾免庶人。而又未以宫室全责为忧,散漫无纪,以致增损制度,虽有大才亦不可大用也。”
灵帝皱眉道:“那依卿看,该当何如?”
刘焉奏道:“念在颜大人少不更事,又是初闻我朝律法,减罪一等,姑且就免去其职好了。”
他这话骂得可够凶的。我伏在地上,心里恨得要命,暗道:有我一天,你别想过好安稳日子!记着,我定会去蜀中报仇雪恨,把账一笔一笔地要回来!
朝中刚沉寂了片刻,便听杨赐苍老的声音道:“刘太常此言欠妥,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我心下一定,暗道果然岳父大人赤膊上阵了,此次若相助了小婿,日后一定好好地疼惜丝儿。
刘焉冷笑道:“太尉大人也出来为之求情吗?”。
杨赐安之若泰,哈哈笑道:“非也。老夫知其学识、爱其才名,这才不得不说上两句。”
灵帝点头道:“太尉慧识卓见,一定有公允之言。”
杨赐谢过皇帝夸奖,道:“刚才刘大人所言,诸位想必都听到了。但莫说颜大人因病所致,就算无疾无恙,单单十九日不上朝面圣,便有何律可劾之有罪呢?刘大人若坚称,请就廷尉一问便知。”
刘焉迟疑起来,含混道:“……也许是老夫记错了,但无论如何,宫禁非常之地,而颜大人不闻不问,实是大错特错。”
杨赐抓到对方把柄,不禁哈哈大笑。我心道:还是岳父大人有本事,一句话便让这老儿闭嘴不谈什么“律法”了。妈的,真想把这老儿扔到河里去冬泳,王八羔子的!凝神听下去,杨赐神定气闲地道:“颜大人接任守北军中侯不过十五日,而这段日子颜大人根本不在京里,谈何不闻不问!”
刘焉怒道:“那颜鹰到底为何不在京里呢?”
杨赐沉吟半晌,声调低沉地道:“陛下恐怕也得到消息了。颜大人因族中长辈过世,痛心忧急,不及向圣上请示,便匹马出京为之置办后事。只光颜大人哭得音容不谐,诸位便该知道是怎样了。情有可原,陛下应该能够体会的罢!”
众人纷纷点头。今日司徒袁隗未见早朝,尚书令士孙瑞出班道:“颜鹰孝心可嘉,情理得当,望陛下明察秋毫,不要错怪了好人。”
刘焉怒不可遏,偏偏何进等人皆是冷哼着,瞅也不瞅他一下。一时更无人敢轻易帮忙。灵帝向张让、赵忠等看了看,笑道:“这样罢,颜卿回去再把五营兵众好好整饬一下,朕深知汝排兵布阵有奇妙之处,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我连忙叩头,灵帝又道:“众位爱卿都别争执了。这事就这样罢。”
张温突地道:“颜大人无罪而获尽诽谤,孰可忍乎?臣等愿陛下查肃董扶之罪,以昭天下。否则不但令颜大人无处伸冤,也令臣等心寒。”
大将军何进、杨赐等,九卿雍焕、陈耽、萧瑗等也俱都站出来,灵帝又不得不看看身后,张让赶忙站过去,凑在他耳边嘀咕起来。灵帝微微颔首,道:“颜卿平身。依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
我谢恩起身,心道:奶奶的,这么个大好机会我却不得不做作一番,真是难受之极!哑声道:“陛下不咎微臣之罪,而微臣心里却是惶恐悲凄之至!董侍中虽有罪责,但他也是为了社稷朝廷和陛下着想。念在他提出整饬禁军纪律,加强内外防范这些好建议的分上,希望陛下不要轻易责罚他了。微臣受苦受罪,不值一提,陛下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哪。”
灵帝大悦,提高了声音道:“颜卿说得好!朕虽不欲滥加赏赐,但汝实是人才。传旨,给颜卿军中牙将各加赐一等。”
我连忙称谢,道:“微臣营辕已屯扎谷城,手下有原京畿虎豹骑甲将十八名,皆有本领,其佼者一曰司马恭,一曰高敬,一曰许翼,俱请陛下随微臣而秩之。”
灵帝未置可否,其身后张让眼神一闪,立刻俯身进言了几句。灵帝不以为然地道:“那就高者秩三百,余者百。颜卿可以退下了。”
打了个哈欠,“众卿若无什么事,散朝罢。”
朝散后,便有多处饭局。我连称喉疾未愈,勉强避过。还未走出宫门,便见张让亲驾着四驴的车子,悠悠荡荡地赶过来,招呼我上车。
我悄悄溜了上去。张让十分娴熟地来回赶驾,引得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围观、称羡。“哎呀,张常侍,圣上这驴车可被你驾得四平八稳,您老是天子的贵宠啊。”
“这驴子鬃毛发亮,神采奕奕,不愧为禁中之物!”
“张大人好威风!”
张让得意扬扬地与众官员打招呼,赶着车子出去了。我心里不是味道,暗想:这该死的驴车这般短小,又颠簸万分,竟有此种有马不驾的贱人喜欢!看来皇帝昏庸无能,已到了变态到不能再变态的地步。忍受着屁股的不爽,看着满街人妒嫉羡慕的目光,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让赶到府里,这才跳下马来,早有肖易率同众府役在外接着。只听他笑道:“大人御骑自如,有王者风范哪。”张让顿时尖声笑了起来。
我赶忙下车大夸了他几句。张让牵着我的手,腻声道:“你是第一个有幸坐我赶的车的人呢,这是圣上命我赏了你的,待会儿我派个高明的御手给你赶回去。”
我的笑容顿时凝结,转成苦笑。“圣上待我恩重如山,下官就是为他而死,也难报万一。”
张让眉头一皱,道:“今日你的情形真很危险。刘焉、董扶等一帮子,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对你到底有何仇恨,似是处处与你为难。”
这个问题我实在很难回答,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