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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宋私生子-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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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刚才动几筷就停箸,现在却是举着刀叉准备赴另一场盛宴。

张商英须发萧萧,沉声接口道:“当初元祐奸佞大兴冤狱,使蔡相公贬谪岭南至死,此事之恶劣,乃我大宋开国百余年所未有,若不追究,公理何在?我等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当初蔡确身为首相,被谪南方,路过车盖亭时作了几首诗,结果被旧党指为‘反诗’,这是典型的,旧党以此为借口把蔡确一贬再贬,病重岭南时,蔡确的八十老母曾当街跪地挡驾,希望高滔滔能给病重的儿子换个地方,以便求医,结果高滔滔的回答是: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蔡确就这么死在了岭南!他曾经是革新派的头头,他的死是革派最不愿面对,又最无法忘却的痛!

大宋的政治斗争一直比较温和,朝争失败者大多是被逐出朝堂而已,而蔡确,是第一个被逼至死的首相,他的死是大宋政治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大宋朝堂不再是温和大气,而是血与火、生与死的时代的来临。

因此,张商英说此事恶劣程度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并不过分。

坐中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气氛并不热烈,反而有些抑郁,这账翻到最后你就会发现,花费了一代精英的心血,耗时十多年,倾以举国之力取得的那些改革成果,全被人打翻在地,践踏成了烂泥。

而且现在面对摊子比改革前要烂十倍,当初王安石养三十年人望,他执政革新,朝野还是有非常多有识之士支持的;但现在,王安石失败了!革新派的士气在一次次的贬谪中,被打击得气若游缕,现在还有多少人支持革新?

有些事,一鼓作气直冲终点便好,一旦半途挫败了,想再重来那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艰辛。

即便如此,章惇等人没有丝毫气馁,他们要卷土重来!

现在首要之事就是重振革新派的士气,而要重振士气,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对那些毁掉新政的人给予最猛烈的打击!

于是,在章惇府上的这间竹轩厅里,九年来的旧账被一本本的翻出来,清算的步骤,切入的角度,罪名的论述被一一议定。

而唯独没有谈到打击的范围、拳头的力度。

杨逸坐在下首一言不发,但这疏疏淡淡的讨论声却连他都不禁暗暗心惊,没有人提及打击范围与力度,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认为无须讨论?

这会不会演变为一场无差别打击呢?

杨逸发现,其间除了李清臣之外,发言最少的反而是蔡京,蔡京今年四十七岁,这位在后世几乎被所有文字定性为奸佞的人,此刻看上去一脸的清正。

在前生,杨逸从小就读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而司马光也一直被各种文字定性为智慧、正义、光明的化身,但事实上呢?杨逸来到这个世界,以一个平民的眼光去看这一切时,他更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史书是人写的!

是人他就会有自己的主观立场。

所以对蔡京是不是奸臣,杨逸觉得有必要用自己的目光去重新审视一翻,看清楚了再下定论。

蔡京由于少发言,他也是最注意到杨逸的人之一,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到厅中讨论接近尾声时,蔡京突然问道:“杨校理既然来了,何以一言不发?”

他的话让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杨逸身上,杨逸笑了笑说道:“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下官初入仕,以前的这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若是胡乱发言,不免有人言亦言之嫌;不过……

“杨校理但请直言!”

杨逸平静地说道:“下官这些天在集贤院闲来无事,便找来《神宗实录》看了看,这才发觉下官这个状元得来是何其侥幸,书中范祖禹等人笔法老练,行文洋洋洒洒,气象万千,下官对此是感慨万分啊!”

杨逸说完,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顿时大盛,灼灼如火!

只此数语,再没有个人敢小看他,杨逸也通过这几句话,在这个核心团体中竖立起了自己牢固的地位。

蔡卞随之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错!必须、立即重修《神宗实录》!此事耽搁不得!”

众人对此无不齐声应和,章惇满意地对杨逸点头一笑!举起酒杯说道:“来!老夫敬小友一杯!”

章惇在这种场合毫不避嫌的称杨逸为小友,所传递出的信息毋庸多言。

你道为何如此,细论来,他们之前无论是要翻什么案,打击什么人,其实都还处于核心层次之外,就像上次他与章惇所说的一样,新党的敌人是那种守旧的理念,绝不是打击几个政敌就可确保无虞的。

神宗这一生,都在致力于改革,可以说神宗即改革,两者密不可分,而旧党反对改革,他们所修的《神宗实录》,对神宗的一生自然也是持否定态度的。

现在新党上台,重修《神宗实录》的必要性不容置疑!这既是给神宗正名,也是给改革正名,更是给他们自己正名!

这些纲领性的东西,才是核心的要义,否则,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一卷 第070章 大清算

第二天的朔望大朝,杨逸作为六品京官,也有幸参加,满朝文武之中,吕大防等人虽然外放了,但若按人数算旧党依然比新党多,特别是杨逸所在的下层官员列班区,身边清一色的是旧党官员,对他这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党分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杨逸前后便明显出现了一个空档,让他显得异常突兀,杨逸暗暗自嘲:至少不用担心缺氧了!

新党目前掌握的主要是一些重要的位置,就像两军作战,新党掌握的是一些关键的战略支点,而旧党仍有面的优势,但是,这已经足够支撑新党发起一场全面之战了!

朝会一开始,殿中侍御史郭进章立即出班,抛出今天的第一个议题:追究元祐时期割让西北四塞给西夏之事。

郭进章不管殿中旧党纷纷色变,朗声陈词道:“陛下,米脂、葭芦、浮屠、安疆四城是先帝耗尽心血,无数边关将士用血肉换回来的城池,司马光等人为了排除异己,打击元丰旧臣,竟不顾永乐城二十万军民尸骨未寒,冤魂未散,主动割让四城以求绥靖,然而换来的却是西夏人更为嚣张的气焰,屡屡犯我西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西夏太后梁氏一只雌鸡也敢举兵十万来犯,如今攻守异位,我西北军民苦不堪,司马光之流是赤裸裸的卖国!对这种国贼若不加严惩,天理何存?何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何以告慰数十万战死的冤魂?”

郭进章的声音在金殿里朗朗回荡,铿锵有声!

旧党之中,包括给事中吕陶、右谏议大夫朱光庭、尚书左丞梁焘在内,人人都知道,新党清算总账的时刻到了!角号声如此的震耳欲聋,声势如此的猛烈,九年的积怨一朝暴发,势若狂潮!而且必将席卷天下。

能否挡住新党一这波猛烈的攻击,将关系旧党所有人的命运,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迎头顶上,朱光庭首先出班,猛烈回击道:“郭御使此言大谬!简直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自熙宁以来,我大宋前有五路伐夏大败,复经永乐城二十万军民尽损,元气大伤,无以为继,朝廷交还四城,使得西夏臣服,双方罢兵,给我大宋赢来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使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何罪之有?”

“一派胡言!”张商英突然大喝一声,出班驳斥道:“五路伐夏虽然功败垂成,但西夏比我大宋损失更为惨重,在交还四城之前,我大宋还一直处于进攻态势,何来无以为继之说?”

张商英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加上彪悍的态度,站在朝堂之上就像只欲噬人而食的狮子,列班后面的杨逸不禁感叹,新党之中,牛人真不少啊!论彪悍,杨逸大有自愧不如之感。

只听张商英接连驳斥道:“况且,司马光之流希望通过割地求和,结果适得其反,西夏人如今年年来袭,连一个不知廉耻的妇人也敢举兵入境,司马光割地求和,何曾换来半点和平?西北四城本是我大宋抗击西夏的战略要地,如今割让出去,分明是授人以利刃,让我西北军民引颈就戮,我倒想问问,司马光之流是何居心?若让他再多活两年,恐怕连东京城他都敢割让出去!陛下,此等国贼若不严惩,无以正国法!无以尉天下!必须严惩!”

张商英最后四个字是咬牙切齿大吼出来的!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殿中的争论还在继续,旧党之中,吕陶、梁焘等人一一出场,手下的声援之势更是此起彼落,也有很多胆小的沉默了,无论司马光他们原来的初衷如何,割地没有换来和平这是不争的事实,章楶以一万胜十万,不但无功,反而被踢到南方这也是事实,这种行为对西北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如今许多将领都只求自保,夏军一来,纷纷龟缩城内,但求城池不失,任由夏军在城外杀戮抢掠,而不敢出战!因为出战便是挑起边衅,胜了有罪,败了更是罪上加罪!

最后章惇出场,新党凌厉无比的言词把旧党辩得无以为对,此事以司马光、文彦博为首的十一个责任人很快被列了出来,新党给司马光等最要责任人的罪名是‘挟奸,罔上’,给孙觉、王存等胁从者定的罪名是‘暗不晓事、妄议’。

赵煦对下面的争论早已懒得听了,此事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已不用多作争辩,他对范纯仁一直存有好感,但在这事上,范纯仁确实负有一定的责任,又怎能厚此薄彼吗?于国,于民,于神宗皇帝、于西北死难的将士,无论从哪一点看,割让四城之罪都必须追究!

赵煦沉默了许久,终于表态:同意此事从重处置!

他一表态,此事就此定性下来,只等经过正式的‘司法程序’定出责任人具体应判何罪了!

接着蔡卞立即出班,提出重修《神宗实录》,这件事赵煦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就同意了,他是神宗皇帝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旧党否定了改革即是否定了神宗,否定了神宗即是否定了他。

在这件事上,赵煦不给旧党丝毫辩驳的机会,立即下旨由蔡卞兼任国史修撰,主持重修《神宗实录》。

新党的攻击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没有休止之时,就在旧党被打得晕头转向之时,这次不用手下出面,御使中丞黄履亲自出班,提出追究前首相蔡确贬谪岭南至死一事。

经过章惇完善,在这件事上,他们比昨夜在相府商论时,追究的层次更加深入,直击旧党核心:第一,蔡确在车盖亭所作的到底是不是反诗?第二,蔡确就算有罪,是否罪至遇赦不赦,必死岭南?第三,此事有何黑幕?受何人指使?目的何在?

第三点就是章惇完善的部分,剑锋直指太皇太后高滔滔,牟利无比!

喊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的是高滔滔,有能力把首相逼死岭南的也只有垂帘听政的高滔滔!

经章惇一完善,此事性质就彻底改变了,从追究旧党大臣的责任,变成了追究旧党最高权力核心高滔滔的责任!

要想知道蔡确有没有写‘反诗’就先得看看他诗的内容,当初蔡确从首相谪知陈州;不久,又改谪安州。他在游览车盖亭时,水光山色让他一扫心中郁闷,一气写下了十首绝句。

其中第二首: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

第五首: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滴余花亦自香。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队小鱼忙。

第九首:西山仿佛见松筠,日日来看色转新。闻说桃花岩畔石,读书曾有谪仙人。

汉阳知军吴处厚和蔡确有旧怨,于是抓住机会,上书朝廷,随意曲解,无限上纲上线。

认为第二首蔡确之笑不怀好意,“方今朝廷清明,不知蔡确所笑何事?”

第五首是讽刺朝廷启用新人,蔡确自吹老资格。

第九首诬蔑当今太后,比拟武则天。

这些罪名根本不值一驳,大宋什么时候连笑也不行了?旧党就是以这样可笑的罪名将蔡确贬谪至死,一提起这事,朝堂上新党的怒火被彻底的引爆了!纷纷站出来要求严惩原凶,讨伐声如雷震耳!

中书舍人林希更是直接用上了“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置在言路,使诋先朝,乃以君父之仇,无复子之义”的语句,直指高滔滔为‘老奸擅国’,措词之悍烈,语言之锋利,无以复加!

而旧党则是默默无语,无人敢出声辩驳一句,大家都清楚,当初贬谪蔡确,实际原因无非是蔡确乃新党领袖,这些‘反诗’不过是随意找来的一个借口,当初高滔滔在,不论用什么借口都无所谓,达到目的就行;但现在,这些可笑的借口却成了旧党致命伤,等于是在说:我就是要贬死你!没理由我随意找个借口也要贬死你!

很好,现在新党回来了!

新党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把旧党贬死呢?你做初一,难不成别人就不能做十五?

在这件事上,旧党无可辩驳,而赵煦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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