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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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日幕相关的时候,夕波红处,已是近金陵了,几叶普普通通的轻舟就在这清月锁寒秋的日子里到了金陵城外。
金陵此时正是一派初秋景象,天气刚刚开始萧索起来,树叶依旧翠绿,只是绿的深沉了点,大概是知道好日子到头了,所以绿的沉甸甸,不那么鲜活,绚烂到了顶,只能江河日下了。
千里奔流的秦淮河澄沏的像一条白练横亘汇聚在石头城下,青翠的紫金山俊伟峭拔犹如一束箭簇,夜晚秦淮河江上的画舫小船张满了帆迅疾驶向夕阳里,岸旁迎着西风飘拂的是抖擞的酒旗斜出直矗,彩色缤纷的画船出没在云烟稀淡,夕阳西下,江中白鹜洲上因白鹜而得名,轻舟掠过时,还依稀见到三两白鹜直上暮色璀璨的天际,飞向绚烂的晚霞中,成了肉眼难见的小黑点。
三三两两的钓鱼舟横亘在江上,有雅客在这妍丽的黄昏中,悠然垂钓,钓的便是那份高远的闲情。
李治负手站在船头,眼神清澈的看着一切的一切,没有如畅想的那般风花雪月,心念闪动间竟是一种沉沉的令人扫兴的悲哀。
豪华的生活,在美酒歌姬温柔乡中,重复着无休止地互相竞逐,那句“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一语道破天机。
千古以来凭栏遥望,映入眼帘的得失荣辱,没有随着这秦淮河大江东流去,六朝的风云变化在千年后会化作为这个城市的底蕴和骄傲,但在如今,金陵的兴衰荣辱谁也不知是否还要继续的进行着。
江南的黄昏很美,夕阳晚霞如画”星月初现”秦淮河此时却升起了淡淡隐约可见的寒冷水雾,野草还凝聚着最后一片苍绿,这是个独特的城市,来这里的文人不外乎两种,风花雪月的有病无病呻吟,忧国忧民对兴亡古今的有的美的感慨。
无疑,今天的李治,前半日属于前者,现在真正到了金陵城外则是后者。
“古人皆说金陵有天子气,如今虽只是走马观花一瞥而过”却信了七分。”,武顺絮絮的感叹了一句,丝毫不怕因为这句话得罪了小李同学,因为武顺知道,李治是一个真正豁达随性的人,不触碰他的底线,他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好人。
“天子气,到底甚么是天子气,阴阳家那一套,古来就玄乎的很”譬如占卜,千年著草是公认为《易》家神物的,功效大过龟卜时期的千年龟甲,但这本身就像个神话,龟虽寿,犹有尽时,哪有真的活了千年的龟,更恍若长了千年的著草,所以相公活到如今也弄不清风水到底是啥喵玩意儿。”,李治摇头豁达笑道。
江南的奢靡早在自己的预料内,若连十里秦淮都萧索一片,那盛世大唐真正是一个冷笑话了,八荣八耻”是要反着念才更能解释纸醉金迷的钟鸣鼎食人家的,这是人之本性,后天改变是教化的功劳,但永远无法根除,否则《论语》之类讲修性养德的岂不是没了自得的市场“阴阳家说来说去其实全在一个,气”无论是占卜还是观星,最后都离不开天地之气。只有气才能无中生有,万物才会有变化。凡事有阴阳好坏,气也自然有瑞煞之分”气势如虹,气脉相连的便是福地”到了极致,便是天子气,王地,与天地相通,上天入地,出神入化,在天则主宰宇宙,在地则统治人间,得天子气者,得江山。
而有的地方死气沉沉,煞气阴霾充盈散漫,郁集在一起,则使子别”贫困,乃至断子绝孙,譬如亥下、彭城手项羽便是英雄末路的凶地险地了。”,一直站在李治身后的李清河清清淡淡的解释道,一番话说的真的人如其名,如同这清澈东流去的秦淮河,艳丽不失高远,李治愣是听的半懂不懂的,没个明白。
乍一听到这天子气,李治也兴趣来了,就想再问两句,但突然脑海中回荡起李清河那句“得天子气者,得江山”眯了眯眼睛,李治目光闪烁,莫不是有些人真以为得了金陵就能得江山。
“相……公可曾相信这阴阳五行学说?”来途被李治强行要求换了称呼的李清河,别扭的问道。
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李治果断的摇头,想说自己是被唯物主义毒害的无想象无趣味但精明狡猾腐女大爱的精品废柴,但知道他听不懂,便换了种方弃,反问道:“你不信?”
“相公不信?”李清河不答,倒反问了李治一句。
“荀况说:,天行有常,不为桀存,不为纣亡”孟子也说过:“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民心即天心”说到底,天为何物?就是天下人心,我爹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个道理,顺应人心做事,就是天下大道。行天下大道,当断则断,说吉凶有个屁用?
若天下人皆以吉凶决事决命,慷慨成仁舍生取义不都成了妄谈,吴起、商鞍、刘邦世上大凡成就一番功业的枭雄也好奸雄也罢甚至流氓恶棍,可曾见谁是靠着吉凶决定道路的。
人嘛一辈子总要有点目标,或想成就一番功业留名青史,或富贵显达安生度日,或者简简单单是为女人活着的,这都无所谓,只要所做之事是顺应民心就可以了,民心恶,不妨与世同污,活的潇洒自私,但若有能力挽狂澜于既倒,也不妨牺牲小我,大义那么一次;若民心善,那做个好人老实人又何妨。”
“相公不信清河信。”
李治说的那么多,可李清河没有一点意志动摇的意思,很偏执,不过这也正常。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里的国王,在自己的世界里纵横捭阖,你不听我的可以,但也不要我听你的。所以李治很少和人面红耳赤的争论,那是自己无能的表现,你可曾见有下属敢言语激烈和老板脸红脖子粗的吐沫飞溅,事后还能引得全公司的好评外加升职加薪的”那样”老板也可以卖红薯了回家。
李治舔了舔嘴唇,颇有点自嘲。
他其实是有点纠结偏执性子的贱人,女人不要太聪明这个道理他懂,也常喜欢挂在嘴上让别人引以为戒,可往往又偏爱招惹聪明,就自然而然世故的女人。
无论前世今生,能和他淡定和谐到一起的都是精明细致外加神经强悍,不绝对自我,带着一点半点公主病,骨子里傲的水灵女人。
这和征服欲没屁的关系”征服一个溧亮女人说不定还木有加入天朝公务员的队伍来的伟大,不过是思想代沟的问题罢了,毕竟一个能够和自己大谈经济政治历史体育游戏,乃至面不改色谈论《尾行》《波动少女》,又一起鄙视冠希哥下身的女人,少有,也实在是和淑女小妹妹之类差上九曲黄河十八弯的。
这个李清河李治是不了解的,但也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这无关其他,男人通病而已,美女都是值得喜欢的,和爱截然不同,爱需要付出,喜欢不必。
“占卜、堪舆、看星、算命,阴阳家有着太多的学派门类”辨别好坏、存真去伪、逢凶化吉为己任,原是备受人们尊崇的,但因为偶尔也会出一两个祸国殃民的,再加上这个学派本来便玄乎不被世人理解,败坏了不少名声。
三国时的管格、东晋时的郭璞、前朝的萧吉、我大唐的袁天师、李道长等,无一不是因为给皇家看过风水,而名声大振,金陵之所以为金陵,便是因为楚威王熊商以地有王气,埋金镇之,范蠡当年在长干里筑城”说金陵是适合图谋霸业的好地方,当有一股王气,不然范蠡不可能随随便便在此为越王筑城的,而且连诸葛武侯也曾如此说过”如此多的世之大贤不约而同的众口一词,为何不能信?”,李清河不觉间带了点烟火气”武顺在旁边看着风景,可耳朵没漏掉一个字,觉得这个李清河和所有大家小姐一个样,高傲金贵少给人颜色,脾气有点臭,听李治说她的家乡金陵不虎不牛不玄幻到有够仙侠,就忍不住争锋上了,破了原来清淡矜持拒人的功,是件不大不小的好事。
“金陵确有天子气的。”,李治话只说了前小半句,李清河就欣然的端正了身子,气度知性,不在咄咄逼人了,心情倍好。
话锋一转,李治弯了弯嘴角,带着七分认真继续道:“然金陵靠尽大江太近,江水太急,风水轮流,即使有,也泄得太快,所以遍数历史上建在金陵的王朝,无一不短命的厉害,不会有数百年的基业。
诸葛武侯说过没有我不知道,若真的说过,那也是在谄害孙权,把东吴骗到江东再说,反正此地王气不长,又被秦始皇果断〖镇〗压过,东吴迟早断气,不担心它成气候。”
季治知道自己这番说法,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实际上完全是忽悠李清河的穿凿附会之说,金陵是所有帝王都中最别致的一个,万里长江自西化作一条大水龙奔腾东下,气势如虹,极其高贵,十座大山也换不去,古人因此称之为天堑,《大〖中〗国》中一句,家里盘着两条龙,是长江与黄河,,襟带长江而为天下都会,此乃金陵。
李治也曾就金陵询问过袁天罡,袁天罡说了前一半藏了后一半,李治猜想不外乎阴气太重,死的人太多,可后来转头一想,诸如长安这样的古都也曾坟头林立尸横遍野,也许这份阴气便是那一江的脂粉气也说不定。
人宅近水,阴宅近山。
李治最后盖棺定论道:“决定命运的七分是自己,吉凶在我,只三分运数由天,那份运数有时还只是看得见的大势。顺集而为,运势不强而强,逆势而为,不弱而弱。”
“好了,要入城了,待会还要找间客栈呢。”武顺在一个合适的骨节悄然打断,笑着指了指越来越近的金陵城。
李清河果然不再争辩,笑了笑。
虽然这么白话了半天,但其中的许多不说则已,一说仍让李治带着异样的眼光审视这座历史的骄子古都。
在船头撑船的裴行俭抬头,轻声的对归海一刀笑道:“立意新颖,高瞻远瞩,如今的爷有着一今年轻清醒帝王少有的真知灼见,我大唐自开国以来,连接着摊上三位有道明君,不仅是天下之福,也是我们这些臣子之幸。”
裴行俭在说着话时,声音放的很小,一人可闻,毕竟拾得小和尚现在还不知道李治的身份,主子不想让他知道,裴行俭也不会没事找事,他和小和尚又不熟。
“一刀只是个护卫,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和一刀无关的。”归海一刀“嘿”,的撑了一下杆,小舟飞驰。
裴行俭有点明白李治为甚如此看重这个没身份没背景的胡人侍卫了,天子近臣仍然能够知道进退,明晓自己最重要的天职是甚么,不容易。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须尽欢,说起来后者一听就很不容易,但真正被忽视的却是前者,人生得意时忘形的多了,比比皆是,运气好的一帆风顺下去,运气不好小灾大难不断,倒霉点的乐极生悲了。
“一刀一刀,不就是为爷挡那未知必死的“一刀,吗?”,归海一刀此时在裴行俭眼中有着知天命人才有的通透随性,这小子一副令自己也赞叹不已难得的愚忠啊!!~!
大唐皇帝李治。。。 第十三章 胭脂红再红也红不过英雄血(下)
秦淮河里的船,不同于长安渭水,也不同于杭州的西湖扬州的瘦西湖,这几处的船不是笨,就是简陋局促,比不得秦淮的船,可以躺下谈天望远,也可以顾盼两岸的房子,思来,是和其独特的用处有关。
过了白鹭洲,李治等人的轻舟也靠近了满满当当横亘在十里秦淮上的画舫,自然是看清了这些画舫,画舫清隽也就罢了,那顶下还一律悬着彩灯,明暗艳晦不夜幕垂垂,船上点点灯火从薄薄的白纸上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黯黯的水波里,一阵涟漪。
置身在这片薄霭和涟漪里,耳边想起悠然间歇的桨声,精神也恍惚起来。
“好一个郁蒸的江南,难怪如此多人憧憬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有点意思。”
李治恍然这秦淮河上的一切,雅丽果然过于他处,俯下身子看,就连那秦淮河的水也是碧阴阴的,厚而不腻,像是胭脂水粉所凝的,自己初到金陵时,天色还未黑,漾漾的柔波恬静委婉,等到现在灯火点明时,倒变的沉重了起来,黯淡的水光,就跟水里有人在冲你眨眼睛一样,美的有些诡异。
桨声响动中,小舟在河中荡漾,李治早已颇为朦胧,怪羞涩的,寂寂的河水,随着双桨轻动,无言的挑逗着李治的情弦。
沿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的不觉间已经过了桥,河上断断续续的歌声此起彼伏,从沿河的妓楼、画舫中飘来的,这些歌声歌词大都是些前人的言词,清唱的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听,至少和邓丽君王菲的差了不少,但清秋微风吹漾水波摇拂的,哪怕唱的走调点,也可以果断无视了
轻舟悄悄地穿出连环的桥洞,一脚踏进这“六朝金粉气”的销金锅,震撼一脸的!
今天的一晚,李治难得的沉默了,少了滔滔的诉说,舒展一下文青的情怀,一个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