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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质三步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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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湿漉漉地全是汗水,目光呆滞。

“我已经派人去叫医生了,法德尔·科拉姆,”那个女人声音颤抖地说,“请别让他激动,他现在很痛。几分钟前,他刚从彼得·霍克的船上过来。”

“现在彼得在什么地方?”

“他正在停船。刚才就是他告诉我得派人去找你的。”

“做得对。雅各布,听得见我说话吗?”

雅各布的眼睛滚动了一下,看着法德尔·科拉姆在对面的床铺上坐下,离他有一两英尺远。

“你好,法德尔·科拉姆,”他轻声说。

莱拉看了看他的精灵。那是一只雪貂,非常安静地躺在他的脑袋旁边,身体蜷曲着,但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跟他的眼神一样呆滞无光。

“出了什么事?”法德尔·科拉姆问。

“本杰明死了,”他答道,“他死了,杰勒德被人抓住了。”

他声音沙哑,呼吸微弱。他停下来,他的精灵痛苦地挺直身子,舔着他的脸颊。这又给了他一点儿力气,他继续说:

“我们打算闯到神学部里去,因为我们抓到的饕餮中,有一个告诉本杰明说,他们的总部就设在那儿,所有的命令都是从那里发出去的……”

他又停了下来。

“你们抓了饕餮?”法德尔·科拉姆问。

雅各布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他的精灵。精灵一般只跟自己的主人说话,不跟别人说话,但有时也有例外。于是,她说:

“我们在克拉肯维尔抓了三个饕餮,逼他们交待了他们给谁干、命令从哪儿来的等等,但他们不知道那些孩子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北方,到了拉普兰……”

她不得不停下来,急促地喘着气,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然后才继续说:

“后来,那几个饕餮就把神学部和博雷尔勋爵的实情告诉了我们。本杰明说,他和杰勒德·胡克去闯神学部,弗兰斯·布罗克曼和汤姆·曼德海姆去了解博雷尔勋爵的情况。”

“他们这么做了没有?”

“我们不知道,他们再也没回来。法德尔·科拉姆,好像我们每做一件事,他们事先都知道似的。说不定弗兰斯和汤姆一接近博雷尔勋爵,就都被活捉了。”

“再接着说本杰明,”法德尔·科拉姆说。他听见雅各布的呼吸更加急促了,看见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雅各布的精灵焦急、疼爱地轻轻叫了一声,那个女人往前走了一两步,双手捂着嘴,没有出声。精灵微弱地接着说:

“本杰明、杰勒德还有我们便去位于白厅的神学部,发现了一个小角门,看管得不是很严。我们在外面等着,盯着看。他们打开锁,就进去了。还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听见有人吓得大叫起来,本杰明的精灵飞了出来,要我们帮忙,然后又飞了进去。我们拿出刀,跟着她跑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到处都是疯狂的身影和声音,令人恐怖地到处移动,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于是,我们便四处摸索着,但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一阵大乱,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本杰明和他的精灵就从我们头顶上方的一个高高的楼梯上摔了下来,他的精灵吃力地想把他扶起来,但已经没用了,因为他们摔在石头地上。不一会儿,他们俩就全都死了。

“我们根本就看不见杰勒德,但他的惨叫从上面传来,把我们吓坏了,惊得我们都动不了了。就在这时,一枝箭从上面飞来,射中了我们的肩膀,并深深地扎了进去……”

精灵的声音变得更加无力,受伤的人呻吟了一声。法德尔·科拉姆向前倾着身子,轻轻把床单向后拉了拉,雅各布的肩头上,一枝羽箭的箭尾向外突着,箭杆和箭头深深地扎进了这个可怜的人的胸膛,只有大约六英寸还露在皮肤外面。莱拉觉得一阵眩晕。

外面码头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法德尔·科拉姆坐直身子,说道:“雅各布,医生来了。现在我们走了,等你感觉好些的时候我们再长谈。”

往外走的时候,他拥抱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肩膀。在码头上,莱拉紧紧地靠着他,那里已经聚了一群人,交头接耳,用手指指点点。法德尔·科拉姆命令彼得·霍克马上去报告约翰·法阿,然后说:

“莱拉,等我们一知道雅各布是否能挺过来,我们就要再讨论一下真理仪的事情。孩子,你现在到别的地方去干别的吧,我们会派人去叫你的。”

莱拉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开,来到长满了芦苇的岸边,坐下来,往水里扔着泥巴。有一点她很清楚:虽然能读懂真理仪,却并没让她感到高兴或骄傲——她感到害怕。不管是什么力量使那个指针摆动、停止,总之,它像一个富有智慧的生命一样能够做出预测。

“我猜这是个鬼魂,”莱拉说。有那么一阵,她很想把这个小东西扔到沼泽地里去。

“要是有鬼魂,我就会看见的,”潘特莱蒙说,“就像戈德斯托修道院的那些老鬼似的,虽然你看不见,可我能看见。”

“鬼魂并不是只有一种,”莱拉指责道,“你不可能全都看得见。不管怎么说,那些没有脑袋的老院士又怎么解释呢?你要记住,是我看见的。”

“那只不过是黑夜里的黑影而已。”

“不是黑影,是真正的鬼魂,你是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鬼魂在移动这个指针,肯定不是那种鬼魂。”

“可能不是什么鬼魂,”潘特莱蒙固执地说。

“哦,那还会是什么呢?”

“也许是……也许是基本粒子。”

莱拉轻蔑地笑了笑。

“就是有可能!”他坚持道,“你还记得加布里埃尔学院的那个‘光子风车’吗?对,就是那个。”

加布里埃尔学院有一个非常神圣的东西,被存放在教堂里面高高的祭坛上,上面盖着(莱拉想)一块黑色的天鹅绒布,跟包着真理仪的那块布一样。有一次,她陪乔丹学院的图书馆长去参加弥撒,见过那个东西。在祈祷达到高潮的时候,代理主教就会掀起那块布。昏暗之中露出一个玻璃圆穹,里面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接着,他拉一下拴在百叶窗上的一根细绳,让一缕阳光照进来,径直落在那个圆穹上。这时候,里面的那个东西就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个像风向标似的小东西,上面有四个叶片,一面是黑的,一面是白的。光线一落到上面,这个东西就开始转起来。代理主教说,这阐明了一个道德问题,然后便接着解释这个道德问题是怎么回事。五分钟后,莱拉便把这个道德问题忘了个一干二净,但却没忘记在飞舞着尘埃的光线中旋转的那几个小叶片。在他们回家往乔丹学院走的时候,图书馆长说,不管它们意味着什么,总之它们很快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光子的力量。

这么说来,也许潘特莱蒙说得对。要是基本粒子能转动光子风车,毫无疑问移动轻轻的指针也不在话下。然而,这还是让她感到心烦。

“莱拉!莱拉!”

是托尼·科斯塔。他在码头上冲着她招着手。

“到这儿来,”他喊道,“你去会议大厅,去见约翰·法阿。丫头,跑步去,有急事。”

赶到那里之后,莱拉发现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以及其他几个头领都在,他们看上去面带忧愁。

约翰·法阿开口道:

“莱拉,法德尔·科拉姆把你对那个仪器的理解告诉了我,孩子。我很难过地告诉你,可怜的雅各布刚刚死了。我想,我们还是要带着你去——尽管这不合我的心意。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但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把雅各布按风俗习惯埋葬之后,我们就马上出发。莱拉,你要听明白我的话:你也去,但这次可不是什么快乐或庆祝,我们大家要面对的是麻烦和危险。”

“我让法德尔·科拉姆保护你。别给他惹麻烦,也不要给他引来危险,否则你就会领教我的脾气。现在,快去告诉玛·科斯塔,做好出发准备。”

随后的两个星期比莱拉这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忙。虽然忙,但时间过得并不快,因为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漫长的等待,要躲藏在到处都是虱子的潮湿的储藏室里,注视着从窗外滑过的被雨水浸透了的阴霾的秋色,接着便是再次藏起来,睡在发动机附近,被汽油味熏着,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最糟糕的是一次也没被允许露面,不能沿着岸边奔跑,不能爬到甲板上,到了船闸附近不能拖船,也不能去接从船闸上抛下来的缆绳。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她必须得藏起来。托尼·科斯塔把水边的那些酒馆里的传言都告诉了她:整个王国都在搜捕一个金发小女孩儿,发现她的人有重赏,把她藏起来的人要重罚。还有一些奇怪的谣言:人们说,她是惟一一个从饕餮手里逃走的孩子,掌握了一些可怕的秘密。还有的谣言说,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属于人类,而是一对鬼魂,变成了孩子和精灵,一些邪恶的势力把她派到这个世界,目的是要搞大破坏。还有另外一种谣言说,这个东西也不是小孩,而是地道的成年人,身子被魔法缩小了,她受雇于鞑靼人,来刺探善良的英格兰人的情报,为鞑靼人入侵作准备。

莱拉刚开始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兴奋,但后来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些人全都恨她、怕她!她盼望着走出这狭窄的方形船舱,真希望此时已经到了北方,到了亮闪闪的极光照耀下的广袤雪原。有时,她还渴望回到乔丹学院,跟罗杰一起爬房顶,然后,管家的钟声敲响了,告诉人们离晚餐还有半小时,厨房里便发出喧闹声、咝咝声、叫喊声……然后,她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改变啊,也永远不会改变,她永远都是乔丹学院的莱拉。

惟一把她从无聊、愤怒中解脱出来的就是那个真理仪。她每天都看着它,有时候和法德尔·科拉姆一起,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她发现自己愈来愈能轻易地进入心静状态,那些符号的含义便随之清晰起来,如同一道道巨大的山脉被阳光照亮,映入到视野中一样。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把这种感觉讲给法德尔‘科拉姆听。

“很像你在跟别人说话,可结果你却听不见他们,你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因为他们比你聪明,只是他们说不清楚……而且,法德尔‘科拉姆,他们知道得太多了!好像他们什么都知道,差不多什么都知道!库尔特夫人也知道很多,但现在好像是一种不同的知识……我想,有点儿像理解……”

法德尔·科拉姆便会问一些具体问题,莱拉便会寻找它们的答案。

“库尔特夫人现在在做什么?”他会问。莱拉的手马上便动起来,他便说:“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嗯……这个圣母像就是库尔特夫人,我把手放在那儿的时候,我想的是我的妈妈;这个蚂蚁代表的是繁忙——这很简单,这是最上面的一层意思,再往下一点儿代表的是现在,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意思都在什么地方?”

“好像我能看得见它们,或者说是感觉得到它们,就像在晚上爬梯子一样,你把脚往下放,下面就会有一个横档。嗯……我把注意力放下去,下面就会有另一层意思,我好像能感觉到这个意思是什么的。然后,我就把这些意思全都放到一起。这里面有窍门,就像让眼睛盯着什么看一样。”

“那你就这么做吧,看看真理仪怎么说。”

莱拉照办了。那个长指针马上开始摆动起来,然后停了一下,接着又动了起来,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搜索、暂停,又停了下来。那是一种优雅的、颇有力度的感觉,莱拉也有了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在学习飞翔的小鸟。法德尔·科拉姆在桌子对面望着她,注意着指针停留的地方,看着小女孩儿把脸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微微地咬着下嘴唇,她的眼睛先是跟着那个指针,但后来等那个指针的轨迹确定下来之后,她便去看表盘上的其他地方了——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看。法德尔·科拉姆会下象棋,知道棋手们在比赛中是什么样的眼神。技艺高超的棋手似乎看到的是棋盘上的力量与影响的对比,他们会沿着重要的战线去看,而忽视那些弱小的部分;莱拉的眼神也是按照同样的方式、根据某个相似的磁场在运动——这个磁场她看得见,但他却看不见。

指针在雷电、婴儿、毒蛇、大象和莱拉不知道叫什么的一种动物前停了下来。那个东西像是一种蜥蜴,眼睛很大,尾巴缠绕在它栖息的树枝上。在莱拉的注视下,指针反复几次都是重复地按照这个顺序停了下来。

“那个蜥蜴是什么意思?”法德尔·科拉姆打破她的沉思,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一定是看错了。雷电代表的是愤怒,这个小孩儿……我想指的是我……刚才我正在努力想那个像蜥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但是法德尔·科拉姆,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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