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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罗布泊之咒-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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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欣欣静静地看着衣舞,终于说:“随你喽。”

魏早跑过来,对我说:“我跟帕万沟通了,他的意思好像是说,我们先找到湖心再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昨天晚上,我看过导航仪,此地距离罗布泊湖心只有84公里了。

我说:“那就好。”

这时候我注意到,我、浆汁儿和魏早离开的两个多小时,留在营地的人把车子都开到了高处,帐篷全部收起来了。

衣舞走过来,打开车门,观察了淖尔一会儿,然后试探地把他抱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爱意:“淖尔,妈母抱抱。”她发音有点不清楚,她说的应该是妈妈,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淖尔看着衣舞,眨巴了几下眼睛。

衣舞试探地把他抱了起来。

大家都盯住了他的脸。

他似乎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抓起衣舞的头发,使劲拽起来。

衣舞问我:“他不会说话?”

我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说过话。”

衣舞问白欣欣:“我们能坐你的车吗?”

白欣欣说:“只要他不哭。”

衣舞抱着淖尔就朝房车走过去,我突然说:“等一下!”

我到车上打开号外的背包,取出了那个金属探测仪。

布布问:“你要干什么?”

我没说话,打开金属探测仪的开关,一步步走到衣舞跟前,上上下下扫描淖尔的身体。

淖尔光着身体,不可能携带任何危险物,我是要排除一下,他的体内装着五脏六腑,而不是一堆产生磁场的东西。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怪事,比如那双无主的鞋子,比如钻进布布帐篷的人,比如今早突然刮起的沙尘暴,比如号外的失踪,比如所有仪器突然失灵……

而这个小孩的出现,同样很奇怪。

我之所以执意带上他,其中一个原因是,假如这些怪事都跟他有关,那么只有接近他,才可能有破解的机会。

金属探测仪的红灯没有闪烁。

我收起它,对衣舞说:“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并不信任这个小孩。你确定你要带他吗?”

淖尔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直在玩弄衣舞的头发。

衣舞说:“没什么啊。”

我说:“好吧,辛苦你。”

所有人都没有吃早饭,我们提前吃了简易的午餐。

出发之前,我留下了一把折叠式工兵铲,在三角形握柄上系上我的一件砖红色衬衫,然后深深地插在沙土中。

号外是在这个地方失踪的,我要给营救人员留个标志。

我把大家聚拢在一起,说了一些话:“我们的仪器莫名其妙地失灵了,大家应该明白,我们很可能走不出去。”

大家表情肃穆,静静地看着我,没人说话。

我又说:“从现在起,最重要的就是节约用水,能吃方便面就不要煮挂面。白欣欣负责发放矿泉水,每人每天两瓶。”

四眼一直坐在高处,朝远处张望。可怜的狗。

我说:“天热,狗更需要喝水。四眼也一样,每天两瓶。”

没人反驳。

我继续说:“号外不见了,我们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先获救。出发吧。”

我们留下了一个队友,车队缓缓离开。

第一辆车,魏早和帕万。

第二辆车,布布。号外不见了,张回坐上了她的车,带着四眼。

第三辆车,孟小帅和徐尔戈。

第四辆车,白欣欣,衣舞,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淖尔。

第五辆车,我和浆汁儿。

没有了对讲机,走在最后的车是最危险的。我紧紧咬在房车后头。

旅途要多单调有多单调,我们的视野中,只有前面车辆卷起的漫天沙尘。

浆汁儿一路都很沉默。

我说:“你听音乐吧。”

她看着窗外,摇了摇头。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

我一边开车一边不自觉地朝两旁张望,希望看到号外的身影。天太蓝了,地平线遥远而清晰。辽阔是一种自由,但是如果无边无际,就是一种束缚了。

车似乎要散架了,各种异响。

过了很长时间,浆汁儿说话了:“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吗?”

我说:“就算出不去,也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浆汁儿又说:“假如,我们要是死在了这个地方,你觉得这辈子最愧疚的是什么事儿?”

我想了想说:“不能参加美兮的婚礼了。”

浆汁儿说:“你女儿?”

我说:“我女儿。”

浆汁儿说:“那是未来的事儿。以前的事儿呢?”

我说:“我这个人心善,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儿。”

浆汁儿说:“那你的表情一定很安详。”

我说:“不。”

浆汁儿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不想死。”

浆汁儿说:“我姐被送进火化炉的时候,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就很安详。”

我说:“你姐怎么死的?”

浆汁儿说:“自杀……”

我一愣,大脑快速地转了转,然后盯住了她:“你不会告诉我,你姐就是总给我寄包裹的那个读者吧?”

浆汁儿说:“要真是的话,我早杀了你,给我姐报仇了。”

我说:“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跟我提起那篇小说?”

浆汁儿说:“因为那个女孩跟我姐的经历比较相似,我的印象才那么深。都是可怜的女孩。”

走了四个多小时之后,魏早的绿色切诺基仍然在前行。就是说,我们并没有看到余纯顺的墓。

84公里,应该差不多了啊。

我没有提醒浆汁儿,心里却开始打鼓了。

又行驶了一个小时,荒漠依然一片光秃秃,根本不见罗布泊湖心那块碑。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路虎卫士剧烈地颠簸着,超过了前面四辆车,来到最前面,然后停下来。

后面的车都停下来。

我下了车,跑到魏早的车前,他降下了车窗,把脑袋伸出来。

我说:“魏早,我们都走了五个多小时了,湖心呢?”

魏早非常沮丧,他说:“周老大,帕万好像也迷路了……”

我的手脚一下就凉了。

看看帕万,他迷惑地四下张望着,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神,变得不再坚定。

我说:“你跟他交流一下,必须确认,方向对吗?”

魏早就用手语比划起来。

不知道魏早表达得对不对,帕万突然大发脾气,他呜哇呜哇大叫起来。

我低头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轻声对魏早说:“你告诉他,不着急,荒漠常年刮风,地形可能有变化,让他好好辨认,很可能走着走着就认识路了。只是要切记——千万不要绕圈子。”

魏早再次和帕万交流起来。

过了会儿,魏早说:“你回车上吧,他的意思是继续朝前走。”

后面的车窗纷纷打开,布布、孟小帅、白欣欣都探出脑袋来。布布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朝他们挥挥手,说:“没事儿,我们接着走吧!”

我回到车上,浆汁儿小声问我:“迷路了?”

我说:“我觉得是迷路了……”

浆汁儿说:“痛快点儿,到底是不是迷路了?”

我说:“迷路了。”

她一下就不说话了。

我说:“那个向导认为湖心就在前头,我们走走看吧。”

魏早的车前进了。

后面三辆车紧紧跟随。

我的车也缓缓开动。

我看了看里程表,34721公里。

车队爬行了大约3个钟头之后,再看里程表,变成了34807。

就是说,我们又驶出了86公里。

魏早的车终于停下来。

后头的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下来。

我的心一阵狂喜,跳下车跑过去,突然停住了脚——前面出现了一把工兵铲,上面飘摆着一件砖红色衬衫。

第31章 争执

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我们在兜圈子。

死神骤然逼近了,如同某种不明种类的野兽,紧紧地贴着我的脸,由于太近了,我看不到这张脸的全貌,只能感觉到它毛烘烘的,鼻孔喷出淡淡的香气,那双眼睛似乎很困了,十分缓慢地眨巴着……

我经历过多次死亡威胁。

比如17岁那年,我在黑龙江坐长途客车,冰天雪地,客车在荒郊野岭突然失控,连续撞断两三棵白杨树,冲下深深的壕沟。在我们的印象中,房屋或者车厢的空间,总是棚顶在上地板在下,就在一眨眼,变成了天棚在下地板在上,眼前一片漆黑,无数人压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恐慌。

比如20岁左右,那天下着暴雨,我在内蒙古跟一个女孩约会,有一辆火车停在前面,等待会车,纹丝不动,我要穿过它,当我刚刚钻到火车下,就听见“哐当”一声,接着,铁轨上无数个轮子缓缓滚动,朝我轧过来……

比如23岁那年,山西大同,我的钥匙锁在了房间里,我试图从旁边那户人家钻出去,踩着窄窄的窗沿爬到我的窗前钻进去。那是6楼。当我颤颤巍巍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发生了地震……

眼下,我在罗布泊再次面对死神,它不像前几次那么喧哗,它不动声色地布下天罗地网,等我钻进来,然后,它静静地注视着我,就像观察一条沙滩上的鱼儿……

过了好半天,我终于慢慢理智起来。

大家陆续下了车。

布布面对那把工兵铲,变成了雕塑。

孟小帅挽着徐尔戈的胳膊,紧紧靠在了徐尔戈的身上。徐尔戈轻轻搂着她。

白欣欣突然狠狠地踹了房车一脚,“哐”一声巨响,他发疯地骂了一句:“操你妈!”

魏早和帕万走过来,魏早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不再比划了,对着帕万吼叫着:“你不要再哇哩哇啦了!没这个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

帕万垂头丧气地走到我面前,一边乱叫一边比划,似乎在解释什么。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竟然哭了。这时候我确定,他肯定只有20岁。

魏早垂头丧气地说:“这下完了……”

我说:“怎么了?”

魏早说:“他说,我们可能进入了迷魂地……”

我说:“迷魂地?”

魏早说:“他听祖辈讲过,罗布泊有个迷魂地,就像我们说的鬼打墙,只要走进去就不可能走出来。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从迷魂地逃出去了,却变得疯疯癫癫,时好时坏……”

迷魂地。

衣舞的表现最为平静,她站在房车门口,无声地观望。淖尔应该是睡着了。

张回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

虽然他一直带着四眼,但四眼对他并不信任,孤独地趴在沙土上,吐着舌头,“哈哧哈哧”喘粗气。

浆汁儿瞪了我一眼:“都怪你!”

我说:“大家不要乱。我们不走了,就在这儿安营,冷静下来一齐想想办法。”

白欣欣吼道:“有他妈什么办法?”

我说:“试试号外的电台,看能不能发出求救信号。”

白欣欣冷笑了一声:“幼稚!”

布布说话了,竟然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听周老大的!”

白欣欣就不说话了。

我说:“要不,明天我们沿着车辙朝回走,看看能不能退出去。”

白欣欣又跳出来了:“我们应该驻扎下来等待,不要再四处乱撞了!”

我说:“那不是坐以待毙吗!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闯一闯,不管从哪个方向走出去,只要离开罗布泊,我们就胜利了。”

白欣欣说:“你不怕彻底迷失方向?”

我说:“白先生,我们已经彻底迷失方向了!”

白欣欣说:“驻扎下来至少可以节省汽油,也许,几天之后直升机就来了。”

我说:“如果直升机来了,你要那么多汽油还有什么用?”

白欣欣终于不说话了。

实际上,这种时候我最怕大家一呼百应,万一我的决策错误,那就害了所有人。我需要白欣欣的反驳,争论会让决定更趋于正确。

我看了看大家,问:“都同意吗?”

没人表态。

我说:“搭帐篷。”

像过去几天一样,我们把车停成一排,在西南方向搭帐篷。

这一天的气氛最压抑,没有一个人说话。

魏早依然和帕万住一顶帐篷,只是多了布布。

徐尔戈和孟小帅住一顶帐篷。

我和浆汁儿住一顶帐篷。

白欣欣一个人住房车。

衣舞自己搭起了一顶帐篷,她和淖尔住一起。

张回提出,他和衣舞一起照顾淖尔。

于是,和前几天一样,还是4顶帐篷。

我把号外的电台搬到了我的帐篷里,希望学会操作它,并收到信号。

没人知道,我在北京空军服役的时候,曾是一名报务员,学习过几个月的发报和收报。当时的教官很严厉,我练习发报的时候,他在我的手腕下举着一根尖尖的铅笔,只要手腕抖动的幅度过大,就会被扎着。我记得,收报考试的时候,我还拿了第一。后来,我被调到了宣传科,改行了。

我一直捣鼓到天黑,电台除了“吱啦吱啦”的杂音,没有任何信号。

吃晚饭了,大家每人一碗方便面,分散到营地的各个角落,默默地吃。衣舞在喂淖尔。淖尔闷着头,吃得有滋有味,看来他饿坏了。

张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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