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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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李清问道。
“基本完成了,城内清理已完成,应当不可能再有多少生还人员了,现在军队都已撤到了城外。”
“找到了多少生还者?”
“不到一千人这千余人大都是家中有水井,或者是躲在盛水的大缸之中,才幸免于难的。”
李清吐出一口浊气,“就这样吧,军队就地休整,近期协助龙大人安置灾民吧”
全州战役结束,虽然损失惨重,收获与付出不成比例,但李清的战略目标却已完全达成,北方战线进展顺利,这盘大棋,李清却是已率先落子,现在的他,就需要瞧瞧对方如何应对,才能进一步决定他接下来的走向。
时间倒推回五月初,翼州城,裘志轻马简从,来到了翼州。
翼州战略位轩极其重要,李氏把持翼州,已有数代,虽然富裕,但因为在历史上,翼州一直是四战之地,所以李氏历代先祖都异常注重军队建设,尚武精神在翼州极其浓厚,民风也甚为骠悍,与其它州城,一般不允许百姓挂刀佩弓相比,翼州却是不禁制百姓携带武器,唯一禁制的就是百姓拥有弩。
近年来,中原之地蜂烟四起,身处这个漩涡的中心,翼州自是小心翼翼,全身戒备,不过因为有了李清这个强力外援,任何想打翼州主意的势力都不得不考虑定州的反应,是以虽然面四蜂烟,但翼州反而是一片平静,百姓安居乐业,倒似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但裘志到达翼州的时候,情况已是大变,翼州已发布了战争动员令,州内各处,都可以看见一队队士兵在调动,乡间陌野,更有一些身着普通百姓装束,但却自带武器的人排成整齐的队形,正在向某一个地点集中。
这是数年之前李清在定州实行预备役制度之后,翼州仿效的一项措式,大量的退役士兵被安插到乡村,在农闲之余训练百姓,一旦战时需要,拉出来就是一支战力不俗的部队,虽然为此翼州付出了大量的钱财,但李怀远对此毫不在意,与李家现在谋划的大事相比,这点小钱简直不值一提。
翼州常备军不过三万余人,但如果真实论起翼州的战争潜力,现在他们随时可以动员起超过十万人的部队。
这些农夫匠人技师,集结到一起之后,只需换上军服,立刻便是一支架构严整的部队。
裘志越来越接近翼州城,心情却越来越沉重,翼州的所有行为,都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近期,翼州在筹备一场规模甚大的战争,裘志也是沙场老将,看到这些情况,即便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翼州的目标是哪里。而翼州向这个地方动兵,无疑就是动了洛阳的奶酪。那李怀远的态度就非常明显了。
“见过叔父大人”翼州城门,翼州大帅李思之率领着家人迎接,李退之也面带微笑,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李氏的第三代,李铮,李峻,李锋等人,而裘志的女婿李牧之却没有到,这倒不是李牧之不懂礼,而是因为裘氏的缘故,双方都有些尴尬,裘氏虽然现在名义上仍是威远候的元配夫人,但实则是只是幽居候府,威远候府内院,却是李清的母亲温氏在当家。
“三弟恰好去下面巡视,却是不能来迎叔父了,还请叔父大人见谅”李思之笑得很自然,很亲切,仿佛这当真是一桩碰巧的事。
裘志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些苦涩,不仅是为了女儿,更是为了自己这趟来的目的,李思之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官场之上,称呼之间却是蕴含了很多的意味,按理说,自己是京城洛阳来的钦差,代表的是朝廷,李思之作为翼州大帅,应当率领翼州文武百官来迎才是正理,但现在,李思之带来的却是李氏家人,称呼也是伯父,而不是上差或者钦差,这已经说明了李氏对于如今的洛阳朝廷根本是不承认或者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
心里虽然转着许多念头,但裘志脸上却是笑容翻面,翻身下马,走到李思之面前,天启派自己来,说不定早便料到了这种状态,换一个钦差来,只怕连翼州城也进不去,而自己,无论于公于私,翼州都不可能将自己拒之门外,看来天启皇帝还是对李家多多少少报了一些指望的,李家如归顺,则翻掌之间,大楚便可平定,李家若反,则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大楚仍将陷入动荡与战火之间。
“但愿……。”自己心底到底在希望什么,裘志也说不清楚。李思之等人的态度已很明确,而现在,自己唯一的指望便是翼州城里那个老哥哥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病中却话当年风月
安国公李怀远自然是不会来城门口迎接裘志的,这一点兰亭候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虽然两人是亲家,但李怀远的江湖地位可比他要高得太多,李思之李退之两人率家人齐来,已是极给面子了,不过李牧之借故避开,裘志心里却是很不满,便是思之退之两兄弟都不来,他也是应当来的,即便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也是你儿子的母亲,和你一起过了近二十年的夫妻,打理威远候府,没有功劳,至少苦劳还是有几分吧,这让裘志觉得李牧之实在是有些薄情寡意。
有些郁郁寡欢的裘志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直接到了李府后院,这里,早已备好了丰盛的酒宴,直到此时,还没有看到翼州的正主李怀远出现,裘志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两位贤侄,这酒嘛,还是等会儿再喝,现在我要先去见一见我那老哥哥。”裘志不理会李思之李牧之两人让座入席,直截了当地说。
两人脸上都是露出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莫非老哥哥不愿意见我,还是你们二个不想让我见?”裘志眼睛一瞪,在这两人面前,他还是拿得起谱儿的。
李思之赶紧告罪,“瞧伯父这话儿说得,我们那里敢拦着伯父,只是,只是有些不便,这样吧,伯父一路风尘,还是先喝酒吃菜,去去乏,我们连吃边谈如何?”
“有什么便不便的?”裘志怒道,“我到了你们这里,不去拜见一下老哥哥,如何吃得下睡得着,你们二人打得什么鬼主意?我与老哥哥一起流血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裤档在玩泥巴呢?废话少说,前头带路”
李思之歪歪嘴,这话说得,当着李氏一众小辈,让他们两人情何以堪,已经有人在下面捂嘴偷笑了,不过他也知道裘志的性子,当真还要阻拦,只怕这老儿嘴里还会说出更加不堪的话来,
与李退之两人对视一眼,挥手摒退了其它人等,道:“伯父,您不是外人,我兄弟二人也不怕对您说实话,家父,家父现在实是不便见人,他,他……”
裘志虽是武人,看似性子粗豪,但那不过是他故意示之以人,其实他心思细腻之极,也是一个七窍玲珑心之人,不然当初天启筹谋大计之时,他也不可能被选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看到面前的两人神色不对,居然有些伤感,有些焦急,心中一动,“是不是老哥哥身子不爽?”
“伯父明鉴,家父身子不是小事,而是已卧床不起,如今已上下不得床,走不得路,连人也几乎认来得了”李思之泫然欲泣,李退之更是以袖掩面。
裘志身体一颤,惊道:“怎会如此,当初在京城,不还是好好的吗?”
李思之道:“父亲年纪大了,原先在京城养尊处优,倒也没什么,但这两年来,时局大变,他老人家忧心如焚,被萧家监控年余,更是又怒又忧,身体便大不如前,后来秘密潜出京城,又一路上遭到追杀,险些便没命,这一来,回到翼州之后,便病倒了,眼看着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边说边以袖拭泪,“伯父来得也巧,这,这说不定便是最后一面了”
裘志呆呆地立在一边,虎目之中忽地涌起泪水,他和李怀远不仅是儿女亲家,更是战场兄弟,并肩战斗多年,虽然自己是寒门出身,多年以来,如果没有李怀远的一路扶持,自己也断然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想起当年李怀远的飒爽英姿,心中伤感更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道,伤感过后,脑子里却瞬间想到李怀远如果真有事,那翼州之局可就大变了,至少,没有了李怀远的翼州,便似老虎丢掉了最锋利的两根燎牙,没来由的,心里居然掠过一丝喜意。
李思之李退之两人都定睛看着裘志的神色,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这一掌打得是如此之重,脸上立刻赤红一片,两人都是吓了一跳,没来由的,裘专打自己干嘛
扇了自己一耳光的裘志也不与两人再废话,而是怒喝道:“还不前头带路让我去见老哥哥,再推三阻四,信不信我扇你们?”
李氏兄弟吓了一跳,李思之赶紧道:“伯父请”
走进一个幽雅的小院,还没有接近房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一个妙龄少女正坐在门旁廊下的小杌子,拿着一柄小扇子,专心致志的熬着草药,两人家人打扮的汉子显然已得了通知,垂手站在门边。
“李文李武,老爷子今天清醒了一些么?”李思之问道。
两人一齐摇头,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裘志几个大步便窜了进去,李家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又看看李文李武,紧跟着走了进去。
床榻之上,昔日威风凛凛的安国公李怀远小脸腊黄,静卧床榻,双眼紧闭,对于外面来人,毫无反应。
裘志一步步走到安国公的病榻前,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由一阵悲从中来,大嘴一咧,居然号哭起来,“我的老哥哥哎,裘志来看你了,你咋地搞成这番模样了?”
看到裘志哭得伤心,李思之李退之两人脸上表情却有些怪异,“你们父亲已有几天没有醒过来了?”
看着裘志涕泪交流,悲情显然发自内心,李思之干咳了一声,“伯父,家父这个样子已有五六天了,每日便只靠喂些参汤。”
一听之下,裘志更是伤心起来,安国公年纪大了,五六天都这个样子,只怕是不行了,更是悲从中来,号哭道:“老哥哥哎,都是兄弟不对啊,要是早来几天,怎么着也还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啊?兄弟来了,你睁睁眼吧再叫我一声小老弟啊”
泪眼模糊之中,似乎看到李怀远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居然骨碌碌转动了几下,不由大喜,一把抓住安国公枯瘦的手,喊道:“老哥哥,你听到了,你知道我来了,对不对,对不对?”喊了几声,安国公仍旧毫无反映,刚刚的一丝喜悦立即化为云烟,四散而去,裘志紧紧地抓着李怀远的手,愈发地伤心起来。
忽然之间,裘志觉得有些不对,那里不对,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慢慢地收声,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病榻之上的李怀远,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手上的感觉却更加清晰起来,那是李怀远的脉搏在跳远,一次又一次,是如此的强健有力,一个虚弱不堪,正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健的脉搏?
裘志虽然不是医生,但大半辈子都在战场上搏杀,受伤那是家常便饭,一些紧急的抢救知识还是懂的,感受到李怀远的脉搏,眼角余光再瞄了一眼身旁的李氏兄弟的古怪表情,忽地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大怒。
奶奶的,老子又被这老狐狸耍了,什么病得快要死了,分明便是骗我嘛,看来我的来意他已是知道了。亏我还为他如此伤心?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便想破口大骂,脑了一转,嘴角却泛起一阵冷笑,于是乎,伤心的号哭声又在房中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更大,裘志的嗓门本身便大,刻意之下,只怕连小院外的人也都听得到了。
“老哥哥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想当年,我们在定远,那是何等的血气方刚啊,你带着我晚上摸到楼子里,找了好多个姑娘,你以一挡十,那是何等的英勇啊?”
身后的李思之李退之两上目瞪口呆。
“呜呜呜,老哥哥啊,那天晚上,咱是快活了,可早上爬起来,却发现没有那么多银子付账,呜呜呜,那些楼子里的打手好生厉害啊,你为了掩护我逃跑,主动断后,可是多挨了不少拳脚啊”
李思之和李退之两人剧烈的咳漱起来。
“老哥哥啊,还有一次,我们回到京城,你带我摸到教坊司澡堂子里去偷看姑娘们洗澡,被守卫发现了,又是你让我先跑了,你主动被抓了,当年我只是寒门出身,要是被抓,那铁定是完蛋了啊,老哥哥啊,你对我的好,那是倾一江之水,也难以诉尽啊”
“还有一次……”裘志伤心伤意地哭诉,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压抑之极的笑声,声音清脆,却是那个正熬药的小姑娘。床上的李怀远身子也颤抖起来,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怒目瞪视着裘志。
裘志一声欢呼,“哎呀老哥哥,我把你哭醒了,哇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
李怀远原本腊黄的脸这个时红却是黑里透红,红里透紫,紫里泛白。
“你这个老棺材瓤子,那一次在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