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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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永王却不在身边,李隆基有些讶然,派人去寻,然后与叶畅闲聊,问寿安何在。两人聊了一会儿,突然间,听得有人嚎啕大哭,快步而来。
“怎么回事?”李隆基讶然道。
“陛下,永王……永王薨了!”跑来的太监远远地就道。
李隆基听得这个消息,眼前金星直冒,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周围一片慌乱,还好叶畅就在他身边,忙将他扶住,然后高力士手忙脚乱地掐仁人中,叶畅唤来军中军医,忙乎了好一阵,终于将李隆基唤醒。
叶畅此时心中也是担忧,若是李隆基倒下不起,永王又薨了,李亨还真的成了皇帝。不过幸好,李隆基虽然是悲恸,却没有中风,醒来之后神智也甚是清楚:“永王究竟是何事?”
“永王殿下先见的裴冕,裴冕骗他说哥舒翰已在不远,永王心中急切,便带着裴冕给他的护卫前去迎接……那些护卫乃是裴冕亲信,得了裴冕吩咐,才离开军营,便弑死永王……”
听得这里,李隆基当真是欲哭无泪。
他哪里猜不出这前因后果?
这个永王,也不是个安生的,而且他比起李亨,还缺了隐忍,所以当听到关键人物哥舒翰要来,便立刻跑去想要拉拢。他莫非不知道,王子擅自结交边将,其实是大忌?或者他干脆是看到了李亨得到安禄山支持而几乎成事,所以有意仿效?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枉自送了性命!
裴冕之所以会自刎的根本原因便是在此,难怪他会死也不降,因为他为了邀功,早就害了永王性命!要知道,长安城中的李亨,对永王之恨恐怕不亚于对叶畅、杨国忠诸人!
第478章 何愁天下无精兵
坏消息并不只一个。
在发现自己被叶畅的疑兵之计捉弄之后,崔乾佑的万余兵马就又火速追了过来,他们也进了岐州境内,离李隆基也就是一日距离。其斥侯前锋,都已经在李隆基的车驾二十余里外出现了。
然后,安禄山大军出动之前将长安城中与李隆基亲缘较近的宗室屠戮一空的消息也传来,李隆基诸子孙中,除了与太子李亨关系尚好的一些之外,几乎都被杀光了。
这个消息,叶畅得知之后,与高力士等商量了一下,令人瞒住李隆基。毕竟李隆基年纪大了,谁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叶公,圣上传你去见。”
叶畅虽然与李隆基会合,但更多的时间还是与士卒们在一起,而不是跟在李隆基身边——这种事情有高力士和陈玄礼做就行了,因此,当李隆基想要寻他说话时,便会派人来请。而且现在派的,都是高力士,以高力士来请,不仅更可靠,也更彰显李隆基对叶畅的看重。
高力士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他此刻见着叶畅,比起当年对着李林甫都要恭敬。
“高翁,不知是有何事?”叶畅对高力士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并无轻慢。
“不知道……今日早上起来之后,陛下就一直在发呆,谁与他说话,他都不理睬,也不肯进食,刚刚突然要召你……”
叶畅听得愣了愣,这个时候,李隆基怎么这模样了……昨日永王遇难的消息传来时,他还只是昏了一阵就清醒了啊。
来到李隆基面前时,叶畅吓了一跳,李隆基老态龙钟,看上去比昨天要苍老十岁。
他虽然年过古稀,但因为保养得好,此前都象是五六十岁的人,可如今一看,简直要往八十去的模样。
玉真长公主陪着他,但这个时候,这位甚得其欢喜的御妹,也只是在旁抹着眼泪。
“叶卿来了……坐吧。”
看到叶畅过来,李隆基目光中有了些神采。
“陛下召臣来,不知有何吩咐?”叶畅道。
“旁人都巴不得整日围在朕的身边,昔日李林甫在时,每日都要来朝谒,杨国忠更是绕着朕转的时间比他处理政务的时间都要多……”李隆基喃喃道:“唯有卿,不喜在朕身边逢迎奉承,哪怕到绝域边塞,都胜过在朕身边啊。”
“臣性子闲散,在圣人身边礼节太多,行事过于约束,故此不觉自由。”叶畅笑道。
“不,不,你是真心任事,旁人只是将奉承朕当成第一要务。”李隆基看了看叶畅:“朕有意罢韦见素,拜你为相,你意下如何?”
旁边的玉真长公主、高力士等都不觉得惊讶,事实上,莫说拜相,就是封王,以叶畅现在的功劳也是当得的。而且拜相之后,叶畅统览军政,再无掣肘,更容易击败安禄山。
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君不见,韦见素一个临时的宰相,都当得有滋有味!
不过叶畅说的话却让他们吃惊了。
“国朝新变,杨国忠被处死已经是迫不得已,韦公为相以来,并无大过,人心思安,军情求稳,圣人看重,臣万分感激,却觉得此非其时也。”
“果然……果然……”李隆基苦笑了一下:“朕就一直没有看明白你过,你是一个异类,你之志,莫说将相,就是帝王,都不放在心上吧。”
叶畅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他有着超过此时一千二百余年的见识,自然知道,皇权终有衰弱之时,一时英武大帝,便如秦皇汉武本人一般,也不过是后代史书中短短的一段文字罢了。他们真正留下的,乃是他们的功绩。
若是他能做出青史留名的功绩,即使不是皇帝,那又怎么样?正如他自己所言,华夏重道统,而道统乃利民,后世记得的永远是他,不会是他这个时代的皇帝。
“长安城中的宗室,安贼与逆子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吧?”李隆基又道。
叶畅因为正在琢磨着李隆基方才的话,听得这一问,不自觉中应了一声:“是……”
才说一个字,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猛然抬眼,看向李隆基,却发觉李隆基一脸平静,仿佛只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非是朕无情……自然,天家原本也就是无情,否则为何会出现那样的逆子。实在是朕逃出长安之际,便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那个逆子,如何会让他的兄弟叔父们还在,只要有一兄弟还在,他的帝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朕原本以为,永王跟朕出来之后,他行事会稍有所顾忌,毕竟杀不绝……却不曾想,他比朕预料的还要丧心病狂……那些可都是他的兄弟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说起来时,李隆基仍旧泪流满面,声音呜咽断续。叶畅虽是同情,却也有些觉得,这就是李隆基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早年猜忌前太子,后来又恋栈不去,哪里会出现这般情形?
象李隆基这般少年便登基为帝者,三十年天子足以,何必要拖到那么久!
“陛下,臣以为这未必是李亨所为,更像是安禄山之手段。”叶畅在李隆基稍稍平静之后道:“唯有安禄山,生性残暴,不敬天地性命,方会如此。臣料想……如今长安城内,安贼与逆亨,未必是铁板一块。”
“你是说?”
“安禄山狼子野心,陛下待之不能说不厚,但他尚且背叛。逆亨再厚遇他,又能到哪里去?最初之时,安禄山要借逆亨之名,尚能容之,但若逆亨以为自己真能为治世天子大权独揽,便是二人反目之时。”
“有叶卿在,他二人唯有联手,方有可能胜过叶卿,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反目。”
“臣只有少数兵力,如今安禄山定然已控制潼关,不虑臣留在洛阳的两万余兵,而且史思明也会自北向南,与安禄山会合。安禄山又在京畿强征十万百姓……禁军哗变杀死杨国忠……这些事情,都能让安禄山膨胀。安禄山所赖谋主高尚严庄二人,高尚稍稳重,为臣埋伏炸死,严庄此人,生性急躁,野心勃勃,必唆使安禄山行不轨之事。”
李隆基听得这里,既是心痛,又是快意:“逆子引狼入室,也不知他到那时,是否后悔!”
叶畅心中暗自吐槽,李亨固然是引狼入室,但将一只完全没有伤害能力的野犬养成一只凶残的恶狼的,可不就是陛下你么,你现在是否后悔?
“若不是怕百姓遭难更深,臣都想让他们先自相残杀,看一场热闹的把戏。”叶畅说道;“只是百姓何辜,遭此兵祸!臣意欲与安逆进行决战,一战定出胜负,早些结束这战乱,也早些奉陛下还京。”
“卿无兵,哥舒翰虽有兵,却不足以信任……”李隆基叹了口气道。
“臣有兵。”叶畅道。
“什么?”李隆基愣了愣:“兵自何来?”
“臣可工场工人为兵,自然也可能募筑路工人为兵。”叶畅淡淡笑了:“就在这几日,臣大军将集至,先灭崔乾佑,再擒安禄山!”
“筑路工人……”李隆基愣了愣,然后讶然道:“你是说……筑路工人?”
“正是,这些年,臣一直忙着筑路,总共有筑路工人近三十万分散于各地,其中修陇右辙轨的约是十二万。”叶畅缓缓地说道:“这十二万人,乘辙轨列车,星夜急驰,赶往岐州与臣会合。”
“原来卿早有准备!”
“臣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叶畅一句话展示了极强的自信,李隆基却深以为然。
若是有人能飞腾于空中,俯视大唐陇右之地,便会看到,数以百计的辙轨列车,正在各自的辙轨上奔驰——除了由叶畅亲自修主持设计和修建的主干道之外,大唐的权贵豪族们还各自想方设法,在关陇大地上修建了数以十计的辙轨支线。而叶畅在为这些权贵豪族们慷慨地提供技术支持的同时,也统一了辙轨的标准。在这些辙轨列车夜以继日地运送下,十万筑路工人迅速从各地方武库获取了武器,象是溪流汇聚成河一样,在陇州会合。
“既是如此,朕就直等你的好消息了……”李隆基闻得此言,心中百感交集,勉强开口道。
“想来并不远,昨日臣向陛下借安元光等,便是为此。”叶畅道。
他昨天破坏了裴冕的阴谋之后,便奏禀李隆基,请拨安元光等年轻的禁军将领,李隆基自不会拒绝,不过李隆基只以为叶畅是派这些人去招募士卒,而把这些人打发出去之后,叶畅乘机可以用自己的亲信为禁军,方便对朝廷中枢的控制,现在看来,叶畅分明是将军权交还到朝廷手中!
李隆基虽然比起此前要明智得多,但他多年皇帝的思维方式有些固化,因此还以为那些禁军将领会将他放在第一位,却不曾想,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极大降低,特别是马嵬坡之变,杨氏族灭,这些禁军将领或多或少都参与其间,岂有不担忧他事后清算者?
在叶畅强力介入之后,陈玄礼明显护不住这些禁军将领了,甚至连陈玄礼自身,都要看叶畅眼色行事,这些禁军将领,当被抽调出来之后,绝大多数都私下向叶畅表达过忠诚之意。
“叶畅这贼,逃得倒是快!”
崔乾佑骑在马上,看着连绵的辙轨,有些无奈地道。
他被叶畅的掷弹兵所吓,一路都只敢盯着叶畅,却不敢正面强攻,到了郿县发觉叶畅不再撤退,便远远与叶畅对峙。结果叶畅虚张声势,借着辙轨列车乘夜而走,一夜之间退出数十里,扔给他一个空空的营寨。而此时长安城中安禄山大军进发的消息也到了,崔乾佑心知自己也不可再敷衍,便是做样子也得做象些,当即一边急报安禄山说大捷,砍了些百姓脑袋充当战功,另一方面挥师西进,继续追击。
不过叶畅沿途将所有的辙轨列车都带走了,实在带不走的,也被一把火烧掉,故此崔乾佑只能看着辙轨,却没有办法利用这个来运自己的兵。
“他不逃如何,如今总算得到消息,他手中的手雷,最多还能供他再打两仗,得知安公征发长安青壮,他便应当知道,手雷唬不住人了……莫说安公大军,就是我们,若真打起来,驱赶百姓去消耗他的手雷就是。”崔乾佑身边一将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有胆全力追袭,便是得了安禄山的启发,准备用百姓来消耗叶畅的火器。
“前面就是太和关?”
“是,消息说,叶畅便在太和关,而老皇帝则退往雍县,距离太和关,不足五十里。”
“我看这关城,并不怎么难攻啊。”崔乾佑琢磨了一下地形,然后笑道:“叶畅死守此关,未免太蠢,以他一贯行事,必暗藏手段。”
“这太和关原本主要是拱卫长安,防范西面,我们自东面来,他自然守备不足。以属下愚见,叶畅敢据守太和关,应当是援军到了。”
“哥舒翰的援军?可惜裴冕行事未成,若是裴冕行事成了,想来叶畅都已经成为我阶下之囚了。”
崔乾佑一边与部下说话,一边下令展开部队。作为安禄山最为倚重的大将,他的部下足有一万五千余人,就是叶畅并了裴冕之部,也不过是他部下的三分之一。
更有甚者,他并不是一到太和关下就发动进攻的,而是先分兵抄掠,于左近掳来数千百姓。如今这数千百姓,便被麻绳挨个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