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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盛唐夜唱-第3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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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报卖报,今日增刊,算学浅谈,助你知晓今日比试……”

陈小二又勤快地出现在人群当中,一大早便挑了个好位置,在这里兜售他的报纸。他也不懂算学,只是会做最简单加减,故此对于比赛的项目也是一头雾水。

“呵,这《民报》倒是狡猾,知道利用时机。不过,算学乃数术之道,岂是那么容易知晓的。”有人一边笑着一边买来一份报纸。展开报纸一看,然后惊咦了一声:“竟然真有算学浅谈?”

“原来所谓算学,只是咱们日常生计里所用,原来加减乘除,全是算学!”

“根本不是什么神秘之物,算学不过是用来计量田亩、称取米粮的手段罢了,以往我还觉得算学甚为神奇,现在看来,原来就是这个!”

“是啊,不过如此,看来商贾贩夫,都是算学大师,哈哈……”

“你们啊,就知道看这一点,却不看后面,后面说了,算学乃百工之基,河工、木工、泥瓦匠,都须学算学,若不如此,所修堤坝必溃,所建房屋必倒,城池也必有缺陷……啧啧,这么说来,算学原应当是一门显学才是。”

“国子将里算学博士才是九品官,如今洛阳算学馆连三十名学生都招不满,还显学!”

众人对着报纸,一边看一边议论,陈小二听得欢喜:议论的人越多,那么他的报纸卖得也就越多。而且,从这些人的讨论中,他也对算学有了些认知:原来这并不是那些术士们用来计算命运的神秘之学,而是生活中所用的计量之学。

底下叫卖的声音,甚至传到了城头上的御座,李隆基令人取了报纸增刊来看,他年纪已经有些大,眼睛老花得厉害,报纸上的字便有些看不清。

“寿安,给朕念一念。”他招呼身边的二十九娘道。

上回打了杨钊儿子,寿安公主不是没有受罚,被关了十余日,不过今天热闹,又有玉真长公主为她求情,李隆基把她带来。

“阿耶,女儿这里有件好东西。”寿安却不念报,而是拿出个锦盒,打开之后,将锦盒里的一面小圆透镜交给了李隆基。

“这是什么……嗯?”

李隆基接过那小圆镜,最初是惊讶的,但后来一照便明白:“可以将字放大?”

“阿耶还记得当初的那枚水晶球么,水晶球之面是圆的,光过镜面之后,便会折曲,故此字迹变大。”寿安笑嘻嘻地道:“阿耶看书看报不方便,便可以用此物。”

李隆基想到当初为了水晶球引火之事,曾经痛责过寿安,心中便觉得一种温暖。看着寿安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不过旋即他佯怒:“这必定又是叶畅的把戏吧,这厮几乎对朕饱以老拳,朕可不理他!”

“这是女儿的孝心,与他何干!”寿安一撇嘴:“他敢对着阿耶挥拳,阿耶把他关在长安城里,多关些时日,不让他满天下乱跑就是!”

李隆基目光再度慈和下来,他哪里不知道寿安的一点点小心思,不过这点小心思对他的皇权没有什么坏处,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而且他对寿安,多少是有些歉疚,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权术,寿安嫁与叶畅,那当真是天作之合。

“好,朕就来用一用……叶畅这厮,心思倒是奇巧,他若是肯用一半心思在正途上,朕这宰相之位迟早是他的。”

“如今他不用心在正途上,已经有人没日没夜在圣人面前进他的谗言,还有人从洛阳城来找他的麻烦,若是他真全心用在正途上,只怕用不了几天,阿耶就把他脑袋砍了。”寿安撇着嘴道。

“哦?”李隆基放下放大镜,目光突然变得很敏锐:“此话何意?”

寿安向着一边呶了一下嘴,李隆基别过头去,只看杨钊颇为尴尬地站在那里。

寿安明显就是在给杨钊上眼药,李隆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寿安的胳膊:“你啊,女生外向,果然如此!”

他将报上关于算学的内容看了一遍,沉吟了会儿,笑着道:“不过,二十九娘,你说得不错,若他把这份心思用在政途上,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觉——没想到,他把朕也算计进来了。”

“阿耶这是怎么说?”寿安心里一惊。

“他就是知道朕好看热闹,所以才有这么一出戏,我道他怎么会回应洛阳那个助教,原来为的是这个!”

“啊?”

“朕记得,叶畅曾上过奏章,《周礼》中记载,教国子以六艺,其中便有数。如今数学不振,科举只考文章诗赋,所得者乃翰林清贵之士,而非亲政抚民之才。故此建议朕所有科举科目,都当加试数学——也就是算学,朕懒得理他,留中不发。他这厮却做出今日这勾当来,大肆宣扬,分明是用朕替他打广告!”

李隆基口里吐出了“广告”这个近年来风行天下的词,不过他虽是责骂叶畅,却没有多少怒意。

“女儿是不懂这个的……总之那厮就是个瞎操心的家伙!”寿安道。

李隆基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又看破了叶畅的一层用心,心情大畅,正在这时,看到那边洛阳国子监算学馆的太学生们施然而入,他笑着道:“难怪昨日叶畅发怒,他真是一片好心,原本是要抬举算学,偏偏算学馆的这些博士、学子不识好歹!”

“那个瞿昙巽,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寿安在旁插嘴道。

这点小小的眼药,除了让李隆基大笑外,没有别的作用。旁边的杨钊轻轻瞄了寿安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

他心中对寿安自然是极恨的,但是他也明白,哪怕是杨家姐妹,一般都很少招惹寿安,毕竟论及圣宠,寿安有叶畅的支持,比起杨家姐妹也弱不到哪儿去。

比如说这放大镜,李隆基便明显很欢喜,拿着东照西照,时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先忍忍,且看那些洛阳算学馆的人有几分本领,若他们能让叶畅吃个憋,叶畅声名必然大大受损……”杨钊看着底下的试棚,脸上浮起一丝阴笑。

他比叶畅强的地方,在于他可以调动朝廷中枢的力量去帮助瞿昙巽一伙。比如说象今天,看起来只是洛阳算学馆的那么几十号人,实际上,杨钊几乎将朝中能找到的算学高手,都聚在了一块。

他们出了十道题,这十道题都是这些算学高手们耗费时日也难以解答的,在杨钊看来,叶畅带来的那几个私学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在今天解出这些题目。

这种情形之下,对叶畅来说,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打个平手。

他往下望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在城下一个角落里,有人在往上看,看的正是他。

王焊站在刑縡身边,向着杨钊抬了一下下巴:“这厮不可留他活着,他比叶畅还要可恶!”

“放心,得手之后,杨钊必死。”刑縡笑道。

“好生去做,我去兄长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传给你。”王焊走了两步,又回来,正色对刑縡道:“事情得成,咱们都是大富大贵,若是不成,死无葬身之地,你须慎之!”

“王公只管放心,你有王者之相,自有天命佑护,此事必能成!”刑縡压低声音,看王焊依然一脸肃然,便又道:“西马场之事,我算是看明白了,朝廷这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长安城的戒备甚为松懈。除了龙武万骑军因为须得调派兵士出外作战,还算有几分战力,其余兵将差役,都是酒囊饱袋。只要控制住龙武万骑,大事便定矣!”

得了他这番话,王焊总算放下心,他大步向前,他兄长身为京兆尹、御史大夫、京畿采访使,自然是在城头之上随伴李隆基,他只是户部的一个郎中,根本没有资格上城头,只不过士兵们都认得他,只要他不去接近李隆基,也没有人拦他。

他远远地看着李隆基所处的位置,心里暗暗激动:再过一日,那个位置,或许就要换一个人坐坐了。

在城下的另一个角落,一身道袍的李泌坐在一辆马车上,远远向着试棚这边眺望。他也通晓算学,对于今天的比试非常感兴趣,因此特意赶来看这个热闹。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试棚上,但偶尔也向城头望一眼,因为城头之上,李隆基身侧,太子李亨像个影子一般,寂静无声地坐着。

身为大唐储君,这位太子极没有存在感。在韦坚、李适之等都先后完蛋之后,他大概是怕了,把自己隐藏得更深,除了被他信任的两个太监,还有妃子张氏,几乎就没有人能够接触得到他。

甚至李泌,也只是秘密地见过他一次,然后就一直是通过其余渠道与李亨保持联络。

“太子太苦了……”李泌心中暗想,视线转到了李隆基身上:“圣人既已倦政,宁可将大权交与李林甫、杨钊这等人物,为何就不愿意将大权交与太子!朝不保夕,令太子心里压得太紧,只怕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正想着太子的时候,他听得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咦”声,他立刻惊觉,向那发出声音的人望去。

那人笑着向他行礼:“竟然是李公!”

“刘公。”李泌在记忆里搜寻了会儿,然后便找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刘骆谷。

安禄山安排在长安城中的大总管,帮助安禄山与各方交涉,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李泌对安禄山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叶畅虽然跋扈,好歹还于国有益,安禄山则属于那百无益处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李泌身边的人,那人神情冷漠,目光阴寒,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让他不寒而栗。

吉温?

这厮怎么会和刘骆谷凑在一块儿?

第409章 京华冠冕独为佳

吉温没有理会李泌。

李泌虽然名声很大,但现在还只是隐居在嵩山或终南山里的一位山野之人,而且因为叶畅的横空出世,他的光彩被遮住不少,所以象吉温这样最为势利之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倒是刘骆谷,长袖善舞,曾经替安禄山招揽过李泌,而且一直关注李泌,故此对他倒是极为有礼。

寒暄几句之后,刘骆公与吉温离开,李泌眉头轻轻撩了一下。

他不喜欢安禄山这个人,觉得此人必不安份,若是朝中有事,只怕这个安禄山就是添乱者。但是他又必须承认,太子李亨现在需要安禄山这样的家伙支持。太子朝不保夕,需要边关大将手中的兵力作为后盾,从目前来看,安禄山是唯一愿意支持李亨的。

故此,联络安禄山,其实是李泌给李亨的献计之一,只不过,李泌的献计中特别强调,安禄山此人并不可信,要利用,却要小心利用。

吉温这厮,本是李林甫的心腹,后转投叶畅,再转向杨钊,他与安禄山走得这么近,是何道理?

李泌却不知,吉温现在已生出叛杨钊之心。他正琢磨着这背后的关系之时,却听得人群一阵骚动:“来了,来了!”

然后便见一队牛车缓缓而来,车上人额冠博带,看上去飘飘然有古风。

“这伙人打扮成这般模样……他们是谁啊?”有不明白地问道。

“就是那伙洛阳算学馆的忘恩负义之徒!”另有人道:“果然,这些会锱铢必较的不是好人,忘恩负义……”

“嘘,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叶中丞可也是精于算学,每年支奉朝廷的开销就十余万贯,你能说他老人家也是锱铢必较?”

瞿昙巽坐在牛车之上,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很清楚,今日若胜,此后青云直上,所有的轻蔑嘲弄,都如过眼云烟。但若是失败,他也必黄泉永坠,只要叶畅在世一日,他就休想再有起来的机会。

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们,他一振衣袖:“下来吧。”

算学馆的太学生纷纷自牛车下来,然后个个飘然而行,走向试棚。瞿昙巽看见试棚四周放着的火炉子,眉头皱了皱,只觉得脸上又疼了起来。

昨日叶畅那一巴掌可打得不轻,虽然他今早在脸上涂抹了不少东西,却仍然还可以看到一个手印。

自有京兆府的差役上前侍候,端茶送水不说,搬椅子挪凳子,甚至还给众人上了点心。瞿昙巽可是很少享受这种待遇,心中不由有些得意,看来想要叶畅难堪者果然不少,自己这次跳出来,算是抢了个头功。

瞿昙巽敢挑战叶畅,就像当初他敢对僧一行发难一样,都是以为对方乃是死老虎。他入座之后,便将袖子里笼着的一盒算筹展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然后闭目养神。

他身边的算学馆太学生们亦是如此,一般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瞿昙巽睁开眼来,嘴角噙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叶中丞天下名士,自诩算学名家,为何还不来此?”

不等有人回答,他便徐徐自解:“莫非叶中丞中握十万雄兵,却怕了我们这二十余名儒生学子?”

他虽然不是拼尽气力喊出来,但这声音也够大,让周围最近的看热闹之人听到了。有人听到,便有人没有听到,于是后边没听到的便七嘴八舌问起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一会儿,拥着看热闹的数万人便传了个记。

就连城头上的李隆基,也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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