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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盛唐夜唱-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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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心里也是又惊又怒,他瞪视着叶畅,眼中杀意盎然。

“聒噪之徒已去,现在可以与安大夫谈谈安市州了。”叶畅嘴角上扬,却是云淡风轻微笑自若。

“叶畅,你这是何意?”叶畅的神情让安禄山船上的众人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会儿,高尚尖声喝问道。

“侯希逸敢来我虎口夺食,那是自寻死路,他全军尽墨,唯有表弟李怀玉脱身。我早欲诛此小贼,以震慑宵小,今日安大夫将其送来,我却之不恭,只好要了他的性命了。”叶畅平静地说道。

高尚还待说话,却觉得嗓子里紧紧的,声音都发涩,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然后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恐惧。

叶畅言下之意很清楚,敢惹他,就算躲到安禄山身边去,他也要想法子取了性命。李怀玉被安禄山带到这里,原本是作为指证叶畅的苦主,结果却在叶畅一个眼色之下,便被射杀!

这至少证明两点,一是叶畅明机善断,料到了李怀玉会出现,早早做出这样的安排;二是叶畅睚眦必报,这种脾气还胜过传闻,甚至比以跋扈著称的安禄山更跋扈!

李怀玉得罪了叶畅不假,可他高尚难道没有得罪叶畅么?无论是那日出使之时,还是方才舌辩之际,他对叶畅的羞辱,远在李怀玉之下。叶畅能使人射杀李怀玉,难道就不能射杀他高尚?

安禄山眼中凶芒闪动,叶畅在这种情形下射杀李怀玉,将他胸中的怒火也掀了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下令与叶畅决一死战,但他这个人虽是凶横蛮暴,却又有着狐狸的狡诈,叶畅敢如此肆无忌惮,岂会没有什么倚仗?

强自镇定下,安禄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旁边的严庄低声道:“安公,安大夫,制怒,制怒!”

好一会儿,安禄山终于控制住自己,他冷声道:“叶畅,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五日之后,安大夫来取安市城。”叶畅道:“以此为安大夫贺!”

安禄山皱眉道:“仅此?”

“另有首绩一千,留与安大夫犒赏部下。”叶畅笑道:“以此谢安大夫将李怀玉这小贼送与我。”

“仅此?”

“足矣,接下来是安大夫能给我什么了。”

安禄山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严庄低声道:“安大夫,问他要什么!”

“你觉得我们当收上他送来的这些?”

“当收,自然当收,杀敌复地,此乃大功,今上最喜边功,安大夫立此功劳,何愁宫中无赏?”

“你就不怕这些功劳是带毒的饵么?”安禄山向来贪婪,今日却不得不谨慎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叶畅方才下令射杀李怀玉的事情,给他的震慑太大。他向来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可见着有人比他更狠更果决时,他心中的惊畏,也非同一般。

“我料想绝非毒饵,叶畅收取建安州,开疆之功已经有了,多一州少一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莫非多一州朝廷就会将辽东行军总管之职与他么?”严庄目光闪动,悄声快速地说道:“首绩亦是这个道理,他此次大胜迭剌部,斩获、俘虏只怕近万,千余首绩,算得了什么?”

安禄山还在犹豫,严庄又道:“我请大夫问他有何欲求,也是为此,若是他就这般让出安市城与首绩,那其中或许还有诈,可若他尚有别图,那么有诈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旁边一人听得这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忍不住插言道:“大夫,不可,若是如此,侯希逸、李怀玉死于叶畅手中,岂不是不予追究?这般做,会寒将士之心啊!”

“不然,安大夫所倚者,范阳、平卢二军也,侯希逸辈,乃安东都护府属将,虽归安大夫调遣,却向来桀傲,颇有异心。其同党之辈,亦多与我等面和心不和,借叶畅之手,除彼辈之獠,乘机安插忠于安大夫之将,并吞其下属兵员,正当此际也!”严庄阴笑着道。

安禄山觉得严庄所言甚为有理,点了点头,当下扬声道:“你欲何求?”

叶畅笑了起来,安禄山肯说出这话,就证明他已经心动了。

“我所求之事,既有利于我,也有利于安大夫。”叶畅道。

“哦?”

“安大夫当知安东商会之事。”叶畅徐徐说道:“此为京中贵女合资所办,叶某不过居中经理此事,每年须得赚取足够款项以支付京中贵人红利。”

安禄山不仅知道安东商会,而且对其内幕知之甚详,这个名声古怪的组织,背后可是大唐大部分权贵势力,甚至连李隆基、杨玉环,都从这商会之中获利!

“叶司马旁的本领倒还罢了,但你赚钱的本领,我是相当佩服的。”安禄山也直言道。

“我所求之事,便是安东商会商队在安大夫辖下可以自由贸易,安大夫若是愿意出兵保护,我少不得在京中贵人那里为安大夫美言,而且也必不令安大夫白白出力。”叶畅笑着道。

第296章 前后筹谋我称雄

叶畅的这两个条件,让安禄山甚为心动,为他在京中美言,这可是他每年花费大价钱在长安城中做的事情,而不白白出力,也就是说他也可以在安东商会的收益中分一杯羹!

不过安禄山有自己的主张。

让安东商会到他的地盘上行商,倒不如他自己来控制这张贸易网,安东商会只要负责提供他需要的货物,他便可以将之贩卖到自己治下,甚至贩到草原诸部去换来皮货、牲畜和珍物,然后再将这些运到中原去发卖获利。

想到这里,安禄山笑了。

“此事断然不可,若是有违禁物什进入契丹、奚人手中,那当如何是好?”他开口道:“不如这般,你欲贩卖何物,将之交与我,我代为发卖,再将获利转与你。”

高尚听得安禄山堂堂两镇节度,竟然和贩夫走卒一般与叶畅讨价还价,不禁连连摇头。他却忘了,如今安禄山虽是位高权重,但年轻之时,安禄山却曾是一个番市牙人。

即使是现在,安禄山能养那么大量的兵,除了搜刮地方之外,组织对各地蕃胡的贸易,也是原因之一。

而严庄却神采奕奕,小声在安禄山耳畔说着什么。

严庄很清楚,养兵是多花钱的事情,安禄山如今养着数千曳落河,他准备将这个数字扩充到六千——每年可不是朝廷拨的那点粮饷能够支撑的,虽是有范阳、平卢二镇的赋税,可那些钱毕竟还要养两镇守军。

若是每年能从商路上得几十万贯,养六千曳落河就很简单了。

“安大夫倒是好算计,这样来,我岂不是无利可图?”叶畅沉吟了会儿,然后徐徐道:“这样吧,据我所知,安大夫治下便有些我所需的物什,咱们核定价目,以物易物,如何?”

“你所需要的物什?”安禄山眉头顿时皱起:“有什么?”

“木材、石炭、矿石、羊毛、牲畜、粮食。”叶畅笑着道。

“粮食我自家尚且不足,你不必想了。”安禄山道:“你拿什么来换?”

“布匹、盐、玻璃器、日用物什还有少量铁器。”叶畅道。

安禄山一听得盐和铁器,眼前顿时一亮,他再粗鄙,也知道这两者获利都是甚厚!

至于布匹,他只当是丝麻,倒不怎么放在心中,玻璃器可以作为奢侈品卖出高价,也是他所企盼的货物。

“好,一言为定!”安禄山叫道。

“安大夫爽快,那么我也还有一份厚礼送与安大夫,这安市州治下,便有铁矿,安大夫可遣人前去勘查。”叶畅道。

“铁矿……你所要的矿石中,有铁石?”安禄山神情一动。

“若无铁矿,我又如何能卖铁器?”叶畅回应道。

安禄山不禁有些犹豫,高尚低声道:“不可应之,若是他能冶铁,便能打造军械,必为后患!”

严庄却道:“我们不卖他,自有人卖他,况且他有多少人力,能造几件军械!便是冶炼成铁,造成铁器换与我方,我方再熔铸成兵器就是,他花费气力,最后却是便宜了我们!”

安禄山觉得严庄所言更有道理,叶畅要在辽东立足,面对着周围诸势力的压力,没有兵器是不行的。但他人力有限,又不像安禄山自己控制着大唐最重要的冶炼基地之一,便是送矿石给他,想来他能炼出的铁也很有限。

而且有这条矿石贸易线路,也是安禄山控制叶畅发展的手段之一。

“行,便依你。”安禄山决断道。

“既是如此,请安大夫遣一人至建安州城,与我所委派之人商议如何互市,咱们市易之所,便在辽河入海口处。”叶畅道。

二人商定此事,至于细节,自然以后慢慢再说。见双方谈意已淡,叶畅笑着拱手道:“安大夫,就此告辞了。”

安禄山得偿所愿,虽然起初因李怀玉之死而心藏怒火,但此时却已经散去大半了。他心中虽还是暗恨叶畅,却将这笔账暂时记下,只待以后再来算。

“既是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以后你我两家,还当多多携手。”他笑着道。

“那是自然。”叶畅挥手道。

虽是面上带笑,两人心中却都是冷笑,这等协议,看上去是你好我好,实际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对于双方都没有任何约束力。只不过双方都觉得这协议对自己有利,故此才能定下来。

望着叶畅座舟远去,安禄山脸上的笑容顿敛,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安大夫,叶畅船虽大,但无船楼,我等居高临下,可一鼓而破之!”有人道:“大夫方才为何不下令动手?”

“正是,安大夫可不能对那小儿心慈手软,他便是要贸易,倒不如我们夺了他积利州,安大夫来任这个辽东行军总管!”

“那小贼方才嚣张跋扈,即使不动手除去,也当给他一个教训!”

“胡说八道!”不待安禄山回应,严庄便已经训斥了那人一句:“叶畅敢如此跋扈,岂无后手备招?或许方才他就是有意激怒安大夫,好乘机行事,朝中盯着安大夫位置的,可不只是一人两人!李相公如今虽是善待安大夫,但天下人皆知其口有蜜腹藏剑,若叶畅为其指使,你这一动手,岂不正给了李相口实?”

安禄山摆了摆手:“莫再说了……”

话未完,突然听得船外水声起,然后便有几条鱼飞了起来,落到甲板上。紧接着听到有人笑道:“叶司马请安大夫吃鱼!”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愣,有人伸头向船下望去,只见水中数人,各着皮制水靠,劈波斩浪,向着叶畅的船追了过去。这些人分明藏身在安禄山座船之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方才才突然出声!

而安禄山船上虽有勇士,却无一人知晓,自己底下竟然还藏着人!

若是这几人在水下动手,凿穿船板,安禄山座船虽大,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船上勇士虽是个个弓马娴熟,落入水中,却只能变落汤鸡!

船上众人想通这一点,一个个面色骇然,方才几个嚷嚷着要给叶畅教训的人,更是面面相觑。

“啧啧,叶畅小儿帐下当真有勇士,这般天气,竟然在水中潜伏这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咋舌道。

“正是……这般天寒,如何能在水中久呆?”

安禄山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叶畅安排这几人,原本可以悄无声息地退走,可临走前却是捉了鱼扔上船来,这分明是示威!

但他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辽河之上,叶畅有足够的本钱示威,他帐下曳落河虽众,却没有几个能如此精通水性又耐得住寒的。

他却不知,叶畅兵力虽少,却从一开始就有专门的水师编制,而对于水师成员来说,冬泳乃是最基本条件之一。这般人物,叶畅手中有百余个!

这些人便是海里都能扑腾半天的,何况在这小小的辽河之中。

众人眼睁睁见着那七八人就这样游了过去,有人问安禄山道:“安大夫,就这样让他们回去?”

“让他们回吧,今日之事,我们也不是做了准备么。”安禄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脸上抽动了一下。

他将这口气咽了下去,因为不得不咽,不能不咽。

即使射杀那些人又如何,反倒是让他与叶畅刚才达成的协议化为泡影。在安市城与契丹人的头颅没有到手之前,安禄山不愿意翻脸,哪怕因此而损失些许颜面,也无所谓。

谁让他的兵士不争气,不能在战场上取得具有决定性的胜利,特别是被叶畅在辽东的大胜所反衬!

“安大夫,叶畅此人,须得对其提高警惕,他在辽东的一举一动,安大夫都须遣人打探清楚。”高尚道。

“正当如此!”对此安禄山深表赞同。

严庄见众人士气有些沮丧,显然,此次会面中叶畅占据了上风,特别是射杀李怀玉、遣人潜伏在船下之举,让安禄山的诸部下都觉得难堪。他笑着道:“各位何必如此,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啊。”

“大喜之日?”有人愤愤地道:“喜从何来?”

“叶畅为安大夫威势所迫,交出安市城与迭剌部首绩,咱们兵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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