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朱重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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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天启七年,农民大起义虽然还没全面暴发,但是陕西境内已经非常乱了。后世的人习惯把崇祯元年白水王二领导的起义作为明末农民战争的起点,这个是没问题的,因为大乱是从这里开始。
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在白水王二起义之前,已经零星发生过许多次小的起义,这些小起义波及面积很广,发生非常频繁,有着很强的流动性的突然性,虽然没有形成大规模,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杨嗣昌曾经给崇祯皇帝写过一份奏疏,这份奏疏就说得非常明白:“流贼之祸,起于万历己未(四十七年,一六一九年)。辽东四路进兵,三路大溃,于是杜松、王宣、赵梦麟部下之卒相率西逃。其时河南抚臣张我续、道臣王景邀击之于孟津,斩首二十余级,飞捷上闻。于是不入潼关,而走山西以至延绥,不敢归伍而落草。庙堂之上,初因辽事孔棘,精神全注东方,将谓陕西一偶(隅)不足深虑。不期调援不止,逃溃转多。饥馑荐臻,胁从弥众。星星之火,至今十九年。”
在地方志里,也有早期起义农民流动于各地的零星记载。如《汉阴县志》说,“万历四十三年,流贼劫掠乡村,出没无常,为地方患。”《霍州志》载,“天启三年,流寇突至霍州南关,杀数人。”《洋县志》载,“天启四年七月,流贼突至斜堰河坝,杀死周之弘,邑为骚动。”《西乡县志》说,“万历十八年,流贼俞士乾率众犯境。天启七年,流贼王魁禄率众犯平地等处。”《国榷》也记载了四川巡抚尹同皋上言:“陕西流盗由保宁入川,蹂躏广元、神宣之间。天启六年八月,神宣指挥吴三桂御之,斩三级,一系贼魁。十二月,又从眉林沟入犯,守备王虎等御之,斩纪守恩等十二人,追至宁羌界。秦蜀两道,事权宜兼制,乞敕陕西各道府多方缉抽。从之。”
此时的陕西地界已经是风声鹤唳,处处皆匪,所以马家送个三小姐去澄城*县,才会如此紧张,派出最心腹,最有战力的队伍。
不一会儿,派出去当斥候的刀手从前面返回,第二刀手又纵马向前奔去,两人轮个班。这种斥候轮换也是军队常用的手法,派出去的斥候必须在规定时间里返回,报告前面的情况,否则后面的军队就认定斥候已经被敌人杀死,会进行紧急备战。
返回来的刀手对方护卫笑道:“前方五里之内没有陷阱,只有几个小毛贼,趴在山坡上面,看到我的骏马和配刀,吓得散了,我想他们不敢对我们这只队伍下手。”
方护卫点了点头。
朱元璋也心中了然,流寇抢劫也是要选对象的,看到对方派出来的斥候骑着好马,腰间挂着朴刀,只要脑子不坏,就知道后面跟来的不是一般的商旅,不能随便动手抢。否则东西没抢到丢了自己性命,那就呜呼了。
车队一头扎进了大山里,斥候不停地轮换着,每过半个时辰,就有一名刀手返回来报告前面道路上的情况,同时新的斥候又向前探索,在这般严密的防范之下,车队无惊无险地穿过了澄城*县和白水*县之间的山区,进入了澄城*县的地界。
朱元璋放眼一望,咦?入眼处一片荒凉,大面积的农田抛荒着,没有人耕种,田边有几座残破的小土屋,显然早就没有人居处,已经变成了残亘败瓦。
见他面有惊色,旁边的白水王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兄弟别奇怪,澄城*县这个样子好几年了,别说现在才进澄城*县的边缘,就算到了距离县城很近的地方,也有大片的农田抛荒。”
“何解?”朱元璋虽然看过几百年的世事,但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超人,像澄城*县这样的小县,他在天空中当旁观者的时候没有来看过。
王二低声道:“澄城*县的土地,比咱们白水*县更加贫瘠,而且严重缺水。咱们那里靠着白水河,还能勉强支撑,这里已经是完全没水了。但是官府还要收取重税,不肯放松一点。许多百姓负担不了沉重的赋税,又不想‘诡寄’到富人家里为奴,就丢下家业逃荒,或者遁入山中做了流寇,丢下大片耕地没有人耕种。”
说到这里,王二脸上挂起一个微愤的表情道:“那衫大不是说衫家缺少田产么?他应该到澄城*县来,随便圈块地,保证没人管他。魏忠贤的生祠也不该修在咱们白水*县的好地上,修到这里来,多省地。”
朱元璋默默无言,一个地方已糜烂至此,如果还是他在做皇帝,肯定会免除这里的赋税,让农民可以休养生息,渡过这一段艰难的日子,怎么不屑子孙就不学他这些治国的手段呢?
大明朝开国的时候,朱元璋曾经大力鼓励开荒,无牛者官给之,免三年租税。洪武三年定制,北方荒芜田地,召乡民无田者垦辟,户给十五亩,有余力者不限顷亩,皆免三年租税。二十八年令,二十七年以后新垦田地,不论多寡,俱不收租。若地方官增科扰害者治罪。敢有荒芜田地流移者,全家发外充军。
在他的鼓励政策之下,好不容易使得大明朝的国力蒸蒸日上,没想到两百多年过去了,不屑子孙们搞得大明朝的田地抛荒没人种,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敢把土地搞荒的官员,碰到上一世的朱元璋,那真一刀一个脑袋,没一个逃得掉的。
大旱灾不免赋税,天启皇帝……该杀!澄城*县令张斗耀,地方管理不力……该杀!不能辅佐皇帝施行仁政的官员,统统该杀!
三五、陌路遇强人
车队顺着官道继续前进,荒芜的田地里终于可以看到几个人了。朱元璋看到路边的一块田地里,有一个士兵正在种地,这片田地是军屯田,所以由士兵在负责耕种。
这名士兵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袢袄,这衣服本来应该是鲜红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浅红色,里面翻出白底来。头上戴着的红笠军帽也破了两个洞,脚下踢着一双破旧的红袄鞋,鞋子前面也碰了一个洞,露出大脚指头。他穿的应该是大明朝士兵的制式军服“鸳鸯战袄”,或者说成“一件破旧的鸳鸯战袄”。
按大明旧制,鸳鸯战袄应该是每三年给赏一套,但大明朝的军饷问题十分严重,就连九边的边军也经常缺饷,别说澄城*县这种小地方了,三年给赏的制度早已经完蛋,这个士兵身上穿的是十八年前他刚入伍时发的一套军服,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领到过第二套。
朱元璋远远地与那个士兵打了个照面,双方眼神对接,那士兵居然将脑袋一缩,埋下头去继续种地了,其反应与其说是个军人,不如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这种人也能当兵?我大明朝的横扫蒙元的军魂去了什么地方?朱元璋勃然大怒,不……不能怪这个士兵,应该怪的还是军官,是军官没有好好地训练和教导这些士兵,才会让他变成这样的孬种。
朱元璋抬眼看去,军屯田的后面,建了一个小小的墩堡,那应该是个百户所。大明朝在各个地方,都建有类似的墩堡,一个县城通常会有好几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里都由一名百户掌管,下设两个总旗,十个小旗,一百名士兵,连兵带将总共是一百一十三人。如果碰上紧急战事,几个百户所的墩堡之间,既可以连携防御,也可以集结在一起进入县城守备。以百户所的墩保为中心,大片的军屯田散布开来……士兵们平时就靠种这些土地维生。
“希望这个百户所里的士兵,不要都像刚才那个孬种一样。”朱元璋喃喃自语道。
车队继续向前,过了两三个官铺,天色开始渐渐晚了,但距离澄城*县城还远着呢,大伙儿原本也没打算一天就走过七十里路,在外面住宿一晚是免不了的。婚事是定在三月二十二日,马家的车队却在三月十九日就出发,原本就是打算在路途中间有些耽搁。
方护卫派手下的刀手找了找周围,很快就找到了一座寺院,名叫“清凉院”,可作借宿之处,车队离了官道,向着清凉院行去。
寺院不大,只有两三进院子,两个老和尚和四个小沙弥在里面念经,大殿里供奉着文殊菩萨,香火虽然不盛,倒也有几份瓜果供奉在案前。方护卫奉上了一两银子作香油钱,表示想要借住一宿,和尚们欣然同意。
这寺庙太小,也没房间给大伙儿住,好在三小姐和小丫鬟紫心菜可以住在马车里。方护卫和十五名刀手走江湖惯了,找个墙角一类的地方靠着都能睡,至于王二、朱八、脚夫,更是不讲究,野地里也能睡得着。反倒是那十名随行的马家家丁有点受不了,一会儿嫌这里脏,一会儿嫌那里不干净,生出许多事非来。
挑夫们把三小姐的嫁妆抬进厢房,放在屋里以防夜雨淋湿。三少姐的马车驶进了后院,停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她和紫心菜这一对主仆,晚上就在车里过了。方护卫和十五名刀手,则散布开来,将后院的各个出入口全都看住。为防人多嘈杂吵到三少姐清静,王二、朱八、以及挑夫们全都被赶到了前院的大殿,和文殊菩萨共用一个房间。
当天的晚饭大伙儿自己张罗,因为这小小的和尚庙根本不可能弄出几十个人的吃食。三二、朱八、挑夫们身上都带着面饼,这是随行护送三小姐才能特别得到的优待,在家里可没这好东西吃……
朱元璋嚼完了面饼,躺在大殿的角落里,闭目休息。王二也躺在他的身边,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聊,各自沉静地想着心事。
就在天色刚刚黑下来,月亮探出头的时候,朱元璋突然竖起了头,感觉到有人来了。寺院前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来的是一个人,脚步声很重,似乎身材很结实,每一步落地都有一种重物压下的沉重感。
朱元璋扫了一眼旁边的白水王二,如果不是王二就睡在身边,他就会以为这脚步声是王二发出来的了。
只听沉重的脚步声到了殿前,“碰”地一声推开了殿门,然后快步跑了进来,朱元璋在殿角撑起身子,借着神像前点的油灯打量来人。一入眼,顿时心中暗叹:好一条壮汉,与王二不相上下。
这人五大三粗,肤色黝黑,与王二的身材体格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更多了一份彪悍的杀气,与王二的豪气略有不同。他的腰间挂了一把刀,是一把杀猪刀,磨得发亮,森然寒冷,杀气逼人。
壮汉显然也没想到殿里睡着一大堆人,略微吃了一惊,但是扫了一眼之后,他发现殿里的人都是些挑夫之流,也就没有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走到文殊菩萨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双手合什,放在胸前,似乎在对着菩萨说着什么话。
白水王二略感有趣,在朱元璋耳边低声道:“兄弟你比我聪明,你来猜猜,他大半夜跑来拜菩萨,是在祈祷些什么?”
朱元璋轻叹了一声,在王二耳边低声道:“他打定了主意要去杀人,所以跑到菩萨这里来解释他为什么要杀人,求菩萨原谅。”
“不是吧,这你也能看出来?”王二吃了一惊。
朱元璋低声道:“他脚步很重,表示心里也很沉重。身上透着森然的杀气,眼神疯狂而决然,这个人一旦杀起人来,绝对是疯狂出刀,将对方砍成碎片才会罢手。”
王二心中大奇:“兄弟,你从哪里学来这本事?神神叨叨,像个道士一样,还会看人面相?”
两人正说到这里,突然见侧门边上人影一闪,方护卫出现在了门边,用一双闪亮的眸子盯着拜菩萨的壮汉。显然,他也感受到了杀气,于是现身出来,想看看这个壮汉要做些什么。
壮汉在菩萨面前低声念叨了一阵子,然后站起身来,向外就走,脚步声比起刚才更加沉重了一些,眼神更加凌厉凶狠,这一次他身上的杀气连王二也感觉到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走得远了,朱元璋才缓缓道:“他向菩萨告了罪,下定了主意,心志比刚才更加坚定,于是杀气更浓了!三天之内,会有一个人死在他的刀下。嗯……不止一人,这人不光有杀气,还有决死之意,说明他的对手很强大,做好了拼命的打算,能让这么厉害的一条壮汉打定主意拼命,应该不止一个敌人。”
“嗯!”王二点了点头道:“这次连我这傻大个儿也感觉到了。”
这时壮汉已经不在堂上,所以朱元璋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方护卫也听到了。他在门边冷笑了一声道:“乡下把式也懂得感觉杀气?说得似模似样的,你莫是蒙的吧?”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我跟过去看看。”
“你跟过去做啥?”方护卫摇头道:“他的杀气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他要杀人就让他杀去呗,关我们什么事?莫要给咱们添麻烦。”
朱元璋低声道:“陌路遇强人,若是不摸个清楚,未免有些太粗枝大叶了点,就算他不想杀我们,但他杀人的事未必就不会影响到我们,我得去看看。”
“随你吧!”方护卫嘲笑道:“乡下人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