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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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得到这么一件事,竟牵涉到歌舞团内的权力斗争呢?
这类歌舞团的寿命绝不会太长,一旦凤菲倦了又或嫁人,就须结束。当然歌舞团上下人等亦可获得丰厚的遣散费,而那正是房生告诉他对歌舞团很大的期待。
身后的昆山这时插口道:“就算弄出人命来,只要不是你先惹事,张爷也可会帮着你的,明白了吗?”
项少龙还有什么话好说,无奈点头。
张泉语气温和了点,道:“只要你对我忠心,我张泉绝不会薄待你的。看你那皮黄骨瘦的样子,这两年必吃了很多苦头,用心办事吧!你既曾服侍过魏无忌,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自己的样子的确改变了很多。除了多了一脸须髯外,还瘦了不少。所以就算面对凤菲和小屏儿,恐怕她们都不会认得自己呢。
那晚在小楼见面,灯光昏暗,兼之大部份时间又是坐下交谈,现在形像全改,确有瞒过她们的可能。
想到这里,心怀大放。
张泉挥退他后,项少龙回到次层的甲板处,房生却不知到哪里去了。正要往船头找他,经过舱侧窄小的走道时,有人拦路喝道:“张管事没告诉你规矩吗?下人都不准到船头来。惊扰了小姐们,就有你好受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往前望夫,只见一名亭亭玉立的俏婢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两手叉腰,就像头雌老虎。
他忙赔不是,退了回去,索性返到底舱倒头大睡。
醒来时上方隐有乐声传来,该是凤菲等在排练歌舞。
午后的阳光从小窗透射入来,房内只得他一个人。
项少龙拥被坐起来,靠在舱壁,想着自己错过了午饭时刻,房生却捧着一碗堆满青菜的白饭推门而入,递到他手上道:“我见你睡得遣么好,不想吵醒你,留下一碗给你。”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接过后扒了两口,咀嚼道:“房兄有别的亲人吗?”
房生在他旁坐下,默然片晌,才淡淡道:“都在战乱中死了!”
听他的语气,项少龙使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房生谈吐不俗,显是出身良好的人。说不定是某小国的宗室之后,国破家亡时逃了出来,辗转加入了凤菲的歌舞团,当了御者。
房生又道:“我现在别无他望,只想能赚几个子儿,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建一间屋子,买几亩田地来耕作,以后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嘴脸。”
项少龙见他满脸风霜,年纪虽与自己相若,却是一副饱历忧患的样子,心中凄然,冲动下差点把怀里那两锭金子掏出来送他,使他可完成梦想。但却知这样做非常不智,压下这诱人想法,继续吃饭。
房生道:“黄昏时船将抵达谷城,明天才再起航,我们作个伴儿,到岸上寻两个妞儿作乐,沈兄若没钱,我可先借给你。”
项少龙讶道:“你不是要储钱买屋置田吗?”
房生道:“储钱归还储钱,我们这群低三下四的人,又不像张泉他们般可打那些大姐的主意,有需要时都要忍痛花点钱。不过得小心点避开谷明那班人,刚才我见他们和几个家将交头接耳的,又提到你的名字,怕是要对付你呢?”
项少龙听得无名火起,冷哼一声,再不说话。暗忖若不给点颜色他们看,以后的日子怎样过?
旋又暗骂自己糊涂。
有此良机,还不乘机开溜,就是大笨蛋了。
第二十一卷 第九章 权力斗争
船抵谷城城外的码头时,天仍未黑。
房生兴高采烈的扯着项少龙要下船去胡混时,给张泉叫着项少龙道:“凤小姐要用车,你去准备一下。”
项少龙愕然道:“车在哪里?”
张泉不悦道:“你的眼睛长出来是用来瞧屁股吗?码头上不见泊了辆马车在?”
项少龙话才出口,便知要挨骂。
马车虽在另一艘船上,这时该已驶了下来,只不过他心中焦急难以逃遁,才胡乱说话。
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机的随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
方寸大乱间,忽地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力一推,他失惊无神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撞到房生背上去。
两人跄踉滚下跳板,直跌到码头的实地去,若非跳板两边有扶手围栏,说不定会掉进河里去。
项少龙爬了起来,房生捧着左脚,痛得冷汗直冒,脸容扭曲。
船上响起哄然大笑。
只见谷明等一众御者,拥着个矮横力士型的壮汉,正向他们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沈良你个子高大结实,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给我们巫循大哥无意轻碰了一下,便跌个四脚朝天,还说什么精通武技。”
项少龙认得说话的人叫富严,乃谷明那党御者的中坚分子,同时暗暗记着那叫巫循的家将。
张泉出现在船梢处,向谷明他们怒喝道:“什么事?”
谷明好整以暇道:“他两人连走路都不会,怪得谁来。”
接着争先恐后奔下码头,呼啸去了。
张泉怒瞪了跌得灰头土脸的项少龙一眼,骂了声“没用的家伙”,转身去了。
项少龙动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仍惨叫连连,道:“我的腿断了!”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歉然道:“是我累了你!”
房生苦笑道:“他们原是要弄伤你,教你不能驾车,唉!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寻乐子了。”
这时有几名御者奔了下来,协助项少龙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时,有女声娇喝道:“你们在弄什么鬼,竟敢阻着凤小姐的路。”
项少龙心叫不妙,低了头躬着身,扶房生移往一旁。
偷眼一瞥,戴了面纱的凤菲盈盈俏立眼前,旁边是那仍穿男装的小屏儿和另四名俏婢,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这美女正打量自己。
那小屏儿显然认不出自己来,一脸怒容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泉和另一人不知由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待要说话,旁边那长相颇英俊的中年人抢着道:“只是发生了无意的碰撞。”接着向项少龙喝道:“你就是那新来的家伙吗?真没用!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大小姐等你吗?”
张泉听他指桑骂槐,脸色一变。
凤菲那妙比仙乐天濑的声音在面纱内响起道:“沙副管事!”听来隐带责怪口气。
沙立目的已达,得意洋洋的闭口不语。
凤菲瞧了项少龙一眼,淡淡道:“以后小心点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后,再下来给套车吧!”
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知道她们主仆果然认不出自己来。
看着她在前呼后拥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
这么一来,他就休想可开溜了。
何况他感到房生一天腿伤未愈,自己也该留下来照顾房生。
这就是他项少龙做人的原则了。
不知何时,雪粉又开始降下来。
在黄昏的朦胧光线下,细雪轻柔无力地飘舞着,似很不情愿才落到地上结束了那短暂而动人的旅程。
一切都放缓了,被净化了。
项少龙策着健马,载美而行。
前方四名家将开路,后面还随着八名家将。
魏兵的指挥偏将敖向亦带了十多名亲随,伴侍两旁,益发显出风菲备受各国权贵尊重的身分。
她就像二十一世纪色艺双绝的艺人,谱出的曲词均盛行一时,非是一般出卖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
在这种前呼后拥的情况下,项少龙纵没房生这负担,亦溜不了。
非是没有可能,而是会教敖向生疑。
最妙是敖向自然以为项少龙是已替凤菲办事多年的御者,故对他半点都不起疑心。
他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将的马后。
蹄声嘀嗒中,车马队畅通无阻的开入陷在一片白茫茫的古城里。
大多店铺均已开门,但仍可从招牌看出此城以木工、绣工、织工和缝工等工艺为主。
项少龙虽非对文化有深厚认识的人,但因观察力强,感觉此城比之以前到过任何这时代的城市,都多了一份书香和古色的气氛。
此时敖向策马来到马车旁,垂头向凤菲说话道:“昔年旧晋韩宣子来到鲁国,看到鲁太史所藏典籍,大叹‘周礼尽在鲁矣’,凤小姐故地重游,当有所感。”
项少龙心中一动,这才知道此城原属鲁国,鲁亡后不知何时落人魏人之手。
连孔夫子都是在这土地上出生,难怪会有一种他国没有的文化气息。
凤菲幽幽一叹道:“也正因此累事,若非我们鲁人顽固守旧,抱着典籍礼乐不放,也不致始受制于齐,继受制于吴、越;虽得君子之邦的称誉,还不是空余亡国之恨。敖大人过誉了。”
项少龙听她语气萧飒,心中一阵感慨。原来她非是宋国公主,而是鲁国公主。不过鲁宋相邻,更说不定两国都和她有点关系。
敖向这着马屁拍错了地方,尴尬地东拉西扯了两句后,见风菲全无说话的兴趣,知机地退回原处。
马队左曲右转,逐渐离开了大道,朝城西偏僻处走去。
在风灯的光芒中,凄风苦雪之下,就像在一个永无休止的梦境中前进。
项少龙感受到身后美女重回故国的黯然神伤。想像着将来小盘统一天下时,敖向等都会变成像她般的亡国之人,禁不住又是另一番感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或者可作现时东方六国的写照。
马队穿过一片疏林后,在一处陵寝停下来。
项少龙心中恍然,原来凤菲到这里来是要祭祀某位先祖故人。
凤菲等鱼贯下车,由敖向陪伴着朝陵墓走去,没在林木后。
项少龙和一众家将魏兵留在原地,不一会隐有哭声传来。
当她们回头时,除凤菲被面纱遮着看不见脸容,小屏儿等都哭肿了秀眸。
回到船上,已是深夜。
谷明等全溜到岸上花天酒地,剩下一脸愤慨的房生。
项少龙见他的左脚胡乱扎了些布帛,问道:“怎样了?”
房生两眼一红道:“若我的脚好不了,就要找他们拼命。”
项少龙曾受过一般接骨驳骨的跌打医术训练,将扎着的布帛解了开来,摸捏研究一番后,松了一口气道:“只是骨头移了位,来!忍点痛。”
房生惨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时,项少龙亦完成了壮举。
房生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大讶道:“沈兄确有一手。”
项少龙拍拍身旁的席子,笑道:“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和房兄说。”
房生这时的心情和刚才已是天渊之别,欣然坐下道:“沈兄请说!”
项少龙由怀里掏出那两锭黄金,用手掌托着,送到他眼皮子下。
房生的眼睛立时瞪大至极限,呼出一口凉气道:“天!这是黄金。”
只这么两锭金子,便够普通人一世无忧。
项少龙把金子塞入他手里,低声道:“这是你的了。”
房生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我怎能受沈兄的金子呢?”
项少龙骗他道:“我共有十锭这样的黄金,都是无忌公子自知不免的时候分赠给我的,房兄尽管要了它们,然后诈作跌断了腿,离开这小人当道的歌舞团,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房生抓紧了金子,讶道:“沈兄身家如此丰厚,何用来到我们处混日子呢?”
项少龙胡诌道:“实不相瞒,我今趟是借机离开大梁,自无忌公子死后,我们这些旧人无人敢用,我又不甘于平淡,遂乘机到齐国来碰碰运气的。”
房生感激零涕道:“大恩不言谢,有了这两块金子,加上我这两年的积蓄,明早我便向小姐请辞了。”
想了一想又道:“不若我们一起走吧!沙立那人心胸狭窄,定不会放过你的,张泉则只是利用你,就算沈兄死了,他亦不会掉半滴眼泪。”
项少龙微笑道:“房兄走了,我再无后顾之忧,我们那一跤绝不会白摔的。”
房生呆望着他,就在这刻,他感到项少龙活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当晚房生已迫不及待,向张泉表示了因腿伤而要离团。
张泉毫无挽留他的意思。借口是他自己离职,随便给了他微不足道的十来个铜钱,便着他明早离船。
房生愤然告诉项少龙,本该有一笔可观的安休费给他。不用说已落到张泉的行囊里。
当然他不会真的把这放在心上,因为那两锭金子已令他心满意足。
翌晨项少龙送他下船,正犹豫好不好随他一同失踪时,谷明等人回来了,经过时对两人冷嘲热讽一番,这才登船。
项少龙又见码头间满布魏兵,船上的张泉则是虎视眈眈,便与房生道别,压下心中的冲动,返回船上去。
船队开出。
项少龙见其他仆人御者,都如避瘟神般不敢与他交谈,张泉那批人又当他是废物般不再理睬他,心中好笑,取过早饭,躲到甲板一角吃了起来。
心中却在盘算如何狠狠闹他一场,好迫凤菲把自己辞退,那就可大摇大摆地的离开,谁都不会对他生疑。
不过时间须拿捏恰当,最好是要在下一站补充食物用水之前生事,那便可顺理成章于泊码头时给赶下船了。
初时他还对抢了人家的饭碗有点内疚,现在却知是帮那人挡了一场灾祸。
谷明那些人显是奉了副管事沙立之命,誓要把他迫走。
那沙立卖相不俗,可能正是凭此天赋条件,勾搭上某一个颇有权力的婢子,实力增加后就来谋夺张泉这可赚钱的大肥缺。
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