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黑暗将至-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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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早就知道了。
“是‘那位女士’派我们来得,她住在消失的沼泽,就在北区三大家族之间。”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昨天来杀你的杀手是小丑,他是组织的第二号杀手。”
萨马埃尔举起了弯刀。
“事情不会这样结束的。”杀手绝望的喊道,“还有别人,还有组织的第一号杀手!”
“别杀我,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他说。
真吵,临死前就不能安静一些吗?
刀锋降临。
杀手的嘴角突然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
匕首并不是只能刺,它的锋刃也可以削断一些比较小的物体的——
比如敌人的手腕。
萨马埃尔再也感觉不到自己握刀的手,血从断开的手腕处狂飙而出。
“成功了!”杀手想到,然后犯了他此生最后一个错误。
手中的匕首本能想要一劳永逸的结束敌人的生命。
“削断了手腕,下一个就是你的喉管!”他理所当然的想着。
萨马埃尔没有冷笑,没有惊讶,眼神中也没有怜悯,依旧是看一件死物一样的看着他。
很狡猾的敌人,趁我不注意夺取了我剩余唯一的武器,他本来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只是……
他为什么要再送一把给我。
没有一般人断腕瞬间的惊慌和绝望,杀手的反应在他看来是完全不理智的死前的疯狂行为,没有一点威胁可言,那个他自以为狠毒的出手幼稚得可笑。
萨马埃尔的左手闪电般的抓住了杀手袭来的手腕,不顾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将其一百八十度的扭转过来,在他绝望的眼神中让那刀尖慢慢变大,然后一直插穿他的眼眶,插进他的脑中,还恶作剧似的搅动了一下,看着鲜血和脑浆一起涌出那具无生命的尸体。
他的动作如此缓慢,嘴角本来还在慢慢翘起,可是在鲜血的喷涌无力了下来的时候,那种笑容突然消失不见。他甩开那人已经折断的手腕和匕首以及连着的尸体,就像甩开一堆垃圾。
眼神变得落寞和茫然,之后一切有关情绪的外露表现都隐藏在了夜一般漆黑的眼眶之后。
他默默地捡起了地上还握着弯刀的断腕,按在手臂上的断口上,血液渐渐消失,连那被切断的伤痕也消失,皮肤愈合,像从未断过甚至伤过一样——
将弯刀交到左手,转动手腕,将手指根根伸开,再合拢,活动自如。
萨马埃尔走向最后一名濒死的杀手,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暗夜”,然后不屑的看着他惊恐的表情:
“有什么好看的?”
弯刀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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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在无数次的挥砍之后,在他腰间挂了十五年第一次出鞘的长剑断了。
“没想到你死在我之前啊!”他心道,无生命的东西的逝去竟然比生命的逝去更令他感慨。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挥舞着那柄短剑,冲破了那堵血肉之墙。
塞斯在他面前停止了呻吟,假装死了过去,可是在萨马埃尔毫不留情猛然抽出他身体中的那把弯刀时,他仍旧无法克制的抽搐。
萨马埃尔并没有理睬地上的那滩死肉,只是欣赏着这把三条棱上都闪着邪异红色光芒的弯刀。
上面传来的气息他很熟悉,因为那是用他自己的鲜血浸泡过的。
弯刀在手的霎那,刀和他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种对于鲜血的渴望激发了内心的共鸣。他突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不是爱与被爱,那些都是虚妄,真正真实的是对鲜血的渴望,就像这把沉默了太久的刀。
他还不知道这把刀的名字,那就叫它“嗜血”好了。
他随手一挥,塞斯已经身首分离,根本不理会他难称出色的演技。他只顾着聆听刀身仿佛兴奋的颤抖发出的声音,心中一个狂热的声音也在回应:
“杀……”
步子激动的加快了。
他仿佛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的想去做一件事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既然死不了,就想想应该怎么活着。”他对自己说。
“为什么要想,只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就好了?”这个声音,不知是从刀上发出,抑或是他心中。
想要做的事情?这需要想吗?
只要疯狂的挥动手中的武器,他就能找到答案,找到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痛,浑身上下各处传来的各种各样的痛苦感受就要超出他大脑所能承受的负荷,即便是传导这种痛觉的神经都兴奋的似乎要爆开。萨马埃尔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痛苦中燃烧了,在一种被虐待,被拷打,被残杀的快感的挤压下喷射出焚尽一切的高热,烧毁了他所有的血管、神经,蒸发了他所有的血液。
然后,在黑色的外衣之下,他的伤口飞速的愈合着,骨骼、肌肉、血管、皮肤都飞速的生长,传入神经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酸麻,在长好的一瞬会有一种扭曲的无力感,像是暂时性的失去了对一个部位的控制权一般。有人曾经服用一种植物根茎的提取物,以获得暂时性的灵魂出窍的快感,而这正是此刻萨马埃尔感受到的——他的灵魂已经飞起,悬浮在身体之上三公尺处的半空,俯视着自己的肉体随着人潮飘来荡去。
滚烫的鲜血洒在他身上,就像是神父将洗礼用的圣水轻轻弹上自己的额头,只不过并不是被祝福过的圣水,而是被诅咒过的毒剂。毒剂吗?为什么这血腥的气息闻起来如此的亲近,自己正沐浴着的,漫天正飘洒着的,都是一个个鲜活的被女神祝福过的生命,都是这自然界造物浓缩的精华。同样浸泡在粘稠的液体之中,只是颜色有异,但他分明感受到了亲切,那是在久远的意识都未成型的时候,在胚胎之中的感受。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是人在面对死亡时的本能,似乎想要最后在这世界上留下些什么。有人说这很丑陋、和凄凉,萨马埃尔却觉得很动听,就像是婴儿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叫。同样是跨过生与死的门槛,同样是踏入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谁会比谁美丽,谁会比谁纯洁,谁又会比谁高贵?
如果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迈过这道门槛,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去想。
为什么要去想?为什么要思考?只要自己手中的刀还不停的挥动,只要以上着一切还在发生着,他就感到无比的满足,似乎永远也享受不够的满足。那么,何必去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继续沉浸其中。
……
血红的朝霞升起,传说中,这代表着刚刚度过了一个流血的夜。
萨马埃尔站在一堆残尸之中,失落的沉默着。
对于他而言,一切都结束的太快太突然,他仍旧没有想好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
放纵过后,他茫然的望着自己浑身已经凝固的鲜血,一地已经失去了的生命,还有那冰凉下来仿佛已经入眠的弯刀。他感到的是无尽的落寞和莫名的哀伤,似乎刚刚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急于找到它。
那么他现在应该干什么?
他没有答案,只是一遍遍的抚摸过“嗜血”的刀身,直到手指被刀锋割伤,痛疼的感觉和鲜血的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霎那间一切都明朗起来——
既然自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那就跟着自己的本能去行事吧。
他将“嗜血”挂在腰间,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走去,步伐与节奏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他不知道他要去哪,他只知道绝不是帝都的方向;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只知道昨晚他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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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在南方的某个小镇。
酒馆里,一个酒客在吧台上和老板闲聊着:
“你听说了吗?就在前几天,附近那个镇的豪威克家,就是传说和七大家族之一的洛温家族都有生意来往的那个,被人灭门了!”
“真的?”酒馆老板惊奇道,“前不久不是听说在西边也有一个,叫做什么来着……”
“总之传说是满门上下八十多人,没有一个活口。”
“太可怕了!”酒馆老板感慨道,心里却遗憾这件事为什么不发生在自己这座小镇的镇长大人身上。
角落桌一名浑身黑衣的可疑食客,站起来,将一把钱丢在吧台上。
闲谈着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又同时被神秘人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所震慑的不敢出声。
“问你一个问题。”那人对着酒馆老板说话了,“你有仇人吗?”
“没……没……”酒馆老板在恐惧中语无伦次。
“你恨的或者恨你的人?”
精明的酒馆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却依旧压不住心中的恐惧,用哆哆嗦嗦的口气试探说:
“有……那个镇长……贝依大人……”
“贝依,镇长。”神秘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酒馆。
剩下刚才闲谈的两人面面相觑。
第十七章——眼泪与疲惫
“为什么要回来?”萨拉问面前的短发丽人,在一个阴暗的房间之中。
“你不是想杀我吗?那我就回来让你杀。”蕾丝倔强的说。
“蕾丝。”萨拉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么天真?现在的光明圣教已经不是当初的光明圣教了。艾和伊芙离开了,他们就是异端,是叛逆,你秘密跟他们书信来往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在现在这种行为也等同于叛逆,裁判长库兹卡尔是个残酷的人,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于是你就让他杀了我?”蕾丝冷冷的说。
“当然不是。”萨拉申辩到,“我只是想警告你,让你离开。”
“用刀架在我脖子上警告我?”蕾丝冷笑。
“那都只是手段,重要的是你本来也离开了不是吗?可是你何必现在又回来?”
“来看看你。”蕾丝的视线渐渐模糊,
“看看我曾经爱的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萨拉走到蕾丝面前,伸手想要拭去蕾丝脸上的泪滴:
“你看到了什么。”
蕾丝甩开萨拉的手:
“艾说的没错,你变了,变成了眼中只有权力的女人。”
萨拉露出一个心碎的笑容:
“你也这么看我。”
“你们都这么看我,你们难道不能试图理解我都付出了什么?你们根本不明白我现在承担的是什么样的责任!”萨拉的语气激动起来,“警告你?你说的很简单,你可曾从我的立场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如果我单纯的警告你走,会引起宗教执事会的怀疑你知道吗?现在光明圣教内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这些都是压力!是压力,你知道吗?”
萨拉激动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
“我真的很累,可是你,艾,伊芙还有诺森加德,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没有一个人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我已经让你走了啊!在库兹卡尔想要杀你之后你来找我我不见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啊!可是你为什么不走?还有诺森加德,我让他当上了圣骑士长,我知道他一直都想当的,我明明给了他那么多,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背叛?”
“还有艾,他为什么要恨我?”萨拉再也忍不住啜泣的声音,“伊芙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和他为敌的……我不去计较他杀了那些圣骑士……也不去计较他杀了那么多光明骑士……甚至把帕拉迪亚的人都放走了……他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再恨我了才对……可是为什么……”
从前的蕾丝会将萨拉抱在怀中安慰她,可是现在她没有动,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萨拉,你真的很傻,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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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暗密林,丽莎看着那个孤单的身影从远方走来。
她揉揉眼睛,看看,再揉揉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影与心目中那个光芒闪耀的骑士重叠起来——
双目赤红,满脸尘垢,走路的姿势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最重要的,是那团似乎始终围绕在他身边的黑气,完全背离了曾经的光明骑士形象。
丽莎了解他受了多大的打击,正在受着多大的折磨,但她不会上去安慰他,不会上去用她手中的竖琴向他弹奏一曲用于驱散悲伤,缅怀逝者的哀歌,就像她对其他帕拉迪亚的幸存者做的那样。
不,她不会!确切地说是她不能,她不敢。那团笼罩在艾四周的黑气阻碍着她向前,将她的双脚牢牢的钉在地上,让她的双眼视线总是想要偏离。那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物质,时刻散发着令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的气息。
如果丽莎上过战场,或者见过像萨马埃尔那样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狂,她也许就能理解,这种黑雾似的黯晕,叫做杀气。
丽莎不敢稍动,在他接近的瞬间甚至摒住了呼吸,直到他慢慢远去,她才敢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不是我一直向往的骑士。”这个念头突然从她脑海中浮起。
按理说,在心中藏了那么久的梦想不应该会就此破灭,但事实上是,在她渐渐成熟的心中,另一个骑士取代了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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