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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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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澈手里还拉着绒毯一角,闻她问来,微有些怔怔然,转对她轻轻柔柔的笑,“没有人发病。”

“没有?!”汐瑶蓦地坐起来,神色完全清醒了。

她早就想过,八千灾民由西至东行得太过顺利,一定有人为他们引路。

中间染疫丧命的人不过一百,灾民们便说是仙姑显灵,可是依着她看,广禹州还没到要人吃人的地步,真正的灾荒并未开始。

那瘟疫,更像是——下毒!

见她眸里光华流转,祁云澈在她旁边坐下,淡笑问道,“有何高见?”

“你都想到了何以还要问我?”汐瑶反问他,神态表情比早先对着颜朝叹气时轻松了不少。

若是下毒,那就好办多了。

狐狸尾巴慢慢露了出来,当下只要做个假饵将其引出,一切自真相大白。

取过桌上的玉笈子,祁云澈为汐瑶拢发,一边说道,“轩辕氏那对兄妹很狡猾,晓得张家势败之后,你我会藏身临东,在张悦廉还未发兵造反之前就有此安排,但他应该同袁洛星是一样的,只能猜测大概,故此——”

光滑柔顺的发丝在宽厚的掌心之间绕了几转,继而将簪子插进发中,替她挽了一个简单又别致的发髻。

汐瑶抬手摸了个大概,觉得他挽得好之余,又感到少许意外,不想他竟还会这个。

一面,她更不忘问,“故此什么?”

同眼前这人说话,得习惯一心几用,不小心便被他哄过去了。

祁云澈略感讶异,与她打趣道,“你不该先问本王,为何本王会挽发吗?”

汐瑶面色肃然,“身为大祁儿女,我觉得当先以国家大事当先为上,故此什么?”

见她坚持,他不得办法,只好接着道,“倘若你只知敌人大概行踪,你会如何?”

汐瑶立刻明白,“你是说他们也拿不准,索性广而撒网,想借此引你我现身?”

“不止。”祁云澈不疾不徐说道,“张家造反一事还未平息,父皇正忙着剿杀余孽,又逢严冬,瘟疫不可能来得这样快,寻常灾荒要到年后才显危机,那些地方官员,哪个不怕丢了头顶的乌纱,自当能瞒就瞒。”

说着,他将她抱过,移身躺于榻上,舒展后背和身姿,让她靠着自己,而后合眸小憩,偷得几分闲。

汐瑶在他胸口蹭了蹭,便乖顺的不再动了。

微微抬起头顺着祁云澈下巴的弧度仰望他疲意明显的俊庞。

这七天中,最初两天城门紧闭,独孤城主拢着袖子站在城墙上略略安抚灾民,且是直接冷漠的表示他非祁国人,此事会上报祁皇,钦差大臣来前,他会竭尽所能予以相助。

只瘟疫非同小可,先又有城外一场***乱,故暂且不能容任何人进城,若他们要硬来,他很高兴看着他们死,甚至不吝送一程也是行的。

其后让灾民先选出管事,自行将染病和未染病的人区分开,老弱病残等等统计仔细。他命属下将东城门的小门打开,那小门一次只容一人通过,在那里粗粗设了关卡,灾民可以在那处排队领取食物和棉袄。

纵使如此,一脸寒夜里还是冻死了两百余人。

三日前东华海的商队才到,城门这才完全打开,除了受命出城的侍卫之外,亦是许出不许进。

城外十里处临时用帐篷建起了灾民坊。

八千灾民中,除却冻死的,染病的有近三百,这七天已经死了五十多人,剩余的安置在更远的十五里外。

独孤夜借故小儿才将满月,将所有的事都交给祁云澈操劳。

身为祁国皇族,祁云澈义不容辞。

对外,他是身份扑朔迷离的‘花公子’,如今那些自广禹州逃难来的灾民们认定的大恩人。

许是他们都将他当作了传言中红衣仙姑梦境里所说的‘生机’。

这般好,也不好。

细细思索来,轩辕兄妹布局缜密,借天灾引祸,搅得祁氏天下混乱不堪的同时,还给祁云澈一个难题。

只这样多的灾民,皇上不可能不知,而就连袁洛星都猜到他们会藏到临东来,初初时这场让她满心欢喜的躲避,如今想起来竟如孩童玩耍,根本毫无神秘可言。

“想什么呢?”祁云澈闭着眼,忽然出声问。

像是不明就里,就这样察觉她心思了一般。

“我在想,为何当初我们不走远一点。”汐瑶闷在他胸口前道。

这话中不乏怨意,都说他狡猾了,当初根本就没打算放下一切,偏她还……

祁云澈赞同的‘嗯’了声,提议道,“现在走也来得及。”

那么,要逃吗?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只要她点头,他立刻带她出城,快马加鞭,随便寻个方向,头都不回。

身后的一切,既都抛到身后,还顾虑这样多做什么?

默了许久……

汐瑶握起小拳头锤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幽怨和肃然,“跑,跑什么跑?跑哪里去啊?本姑娘是这么不顾大局的人么?有你这样说话的?推得干干净净,你怎么不说‘我这就带你走’,竟是没脸没皮的问我,当我不知你那坏心思么?”

每说一句,她就狠敲他一拳,实则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锤得云王殿下通身舒畅。

他笑,抓住她的手,“好了好了,是我错,不该太狡猾。”

罢了还将她手放到自己面皮上给她摸,且厚颜无耻道,“你看,脸皮还在。”

汐瑶扑哧的笑,委实没脾气了。

两人便这般拥在榻上,他抓着她的小手,她听着他的心跳。

走,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都是贪心人,得了一样不够,还想要更多,更圆满。

然而没有那些陪衬,这世上,又哪里会有这样纯粹的祁云澈和慕汐瑶?

香炉中烟雾袅袅,混白的烟幕散落了满地,静无人声,一切安宁美好。

正是惬意时,屋外传来阿鬼生硬的请禀,“爷,十二爷到了。”

屋中的二人均是听出鬼长随话音里的深长无奈,素来扰主子雅兴这种事,他也十分不喜做。

听闻十二来了,汐瑶看了祁云澈一眼,得他点头肯定,她心头一乐,起身。

再往屋外看看,心思一转,她对阿鬼道,“下回这样的通传,你们抽签决定谁来罢。”

只他一个人苦哀哀的跑腿,多凄惨呐……

绝世公子……挨算计

八千灾民来到苍阙一事,独孤夜早早的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东都,虽对祁云澈的行踪只字不提,但而今想来,这早都不算什么秘密。1

只来的人竟是原本该与睿贤王镇守京城的祁璟轩,当中蹊跷,祁云澈和汐瑶心照不宣。

两人稍做了整理,一同去到中厅,十二爷已在独孤城主的作陪下饮得半盏茶。

厅中暖意融融,气氛颇为欢愉。

独孤夜的两个女儿似乎很喜欢祁璟轩,六岁的那个扯着他的头发玩儿,四岁的干脆爬到他腿上撒娇,咯咯的笑声不断,叫人丝毫觉不到外面的重重危机榛。

下人掀起纱帐,来人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祁璟轩被两个小丫头折磨得满面愁苦不知所措的模样。

在他身后,还站了两个随行的将士,将士面色肃然,目不斜视,更像袖手旁观。

“你这是——以”

汐瑶和祁云澈同时一僵,都忍不住笑起来。

“七哥,汐瑶……”祁璟轩想站起来,碍着腿上压着一个,且是他起身到一般才发觉,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被独孤月在椅子后面打了个死结。

无奈,他又坐了下去,“嗳,你们别笑啊……”

他穿着与平时不同,里面还是月白色的袍子,边缘有白狐毛做点缀,只多了一副软甲护在上身要害处,如此少却他与生俱来的书卷气,平添了几分英武不凡。

墨发全然高高的束在脑后,任其流泻下来,这么装扮起来,似突然长了好几岁,人也更加俊朗了。

加之他本就生得一张讨人喜欢的纯澈面孔,也难怪会惹得独孤家两个丫头粘着他。

见祁云澈来,独孤夜便不再纵容女儿们,吩咐丫头婆子将小姐们带下去,是该说正事了。

反正方才只是拿祁璟轩无所适从的可怜样子来当个消遣。

汐瑶落座就与他贫起来,道,“十二爷,许久不见,你这一身虽风尘仆仆,却有大将风范呐!”

祁璟轩被两个俏丫头缠得满头是汗,这会儿总算被放过,拿起剩下一半的茶就灌。

到底是跟着睿贤王打过仗,举止不拘一格,终归和从前不同了。

“我哪里有什么大将风范!”

放下只剩得茶渣的青花瓷杯,他俊眉深蹙,“那个轩辕曜何其狡诈,若非有皇叔公几次三番提醒,我早就着了他的道!”

“京中情况如何?你为何会来这里?”祁云澈面目不如汐瑶轻松,只捡了紧要的问。

昨个儿深夜他才得传令兵来报,说十二爷约莫今日午时后入苍阙城,闻言祁云澈就觉得不对。

十二本该镇守京城,东都离苍阙更近,父皇何以会放着那么多人不用,偏把十二调派来?

苍阙不过是灾民之灾,京城可是祁国腹地!

况且在时间上,也不太相符合。

说起这,祁璟轩才娓娓道来。

自汐瑶得赐婚去了河黍,他暗中领了密旨,表面上换了祁煜风前往东都大婚,实则是随同睿贤王搬兵马守京城!

不得多日,张家的精锐之师果真铁蹄铮铮的踏来,两军在据京城百里外的瓮城交战。

轩辕曜兵法诡异,声东击西运用得精妙自如,幸得祁铮指点,祁璟轩才与其周丨旋半月有余,始终不曾让叛军再向京城踏进半步。

“东都形势一定,父皇便命玉哥来助我,那时张家的叛军只剩不足一万,皇叔公回京坐镇,我则带兵追剿轩辕曜,我猜他想逃往南疆,便一路追了来。将将至东长城中,就在山里搜到十几个灾民。”

临东地形特别,由西至北是个‘凹’字的形状,东长城就建在那当中最薄弱处。

此地北近蒙国,南靠苗域南疆,东临东华海,中有狂匪横行,虽有繁华的苍阙,周围的城镇却常年饱受平穷之苦,是个不平地。

祁璟轩追到那处尽是深山密林,莫说平时了,常年都荒无人烟,见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还自称‘灾民’,不禁起了疑心。

他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一边道,“我起先以为他们是苗域的探子,经过拷问后才得知广禹州灾荒一事。1”

又是灾荒又是瘟疫,八千灾民得了红衣仙姑的指引,自西向东前往苍阙城,祁璟轩深觉此事蹊跷,反正都追到这个地方,便来看看。

眼下苗疆正在内乱,或许轩辕曜会躲到苍阙也说不定。

听他说到在山中遇到灾民,独孤夜已然沉了面色,转而吩咐身旁的下人,请夫人带两位少小姐去沐浴换衣。

祁云澈闻言也是蹙了眉,“他们当中可有人染病?”

这瘟疫古怪,落毒只是种猜测,一听祁璟轩是这样来的,不免让他担忧。

虽至今日还不得人发病,可城中的大夫束手无策,连个缓解的药房子都拿不出来,只此,不得不多加小心。

祁璟轩晓得他的意思,便道,“那些灾民不假,因着来时走的多是山路,掉了队,才被我们在山里遇到。是一家祖孙三代,猎户出身,均不得染病,若非被我们遇到,怕是想在山中躲一阵子,没打算来苍阙了。”

他说着便站了起来,精神奕奕的展开双手让祁云澈和汐瑶打量自己。

“这两个月来我可是天天骑在马背上操练着,来时我都问清楚了,这瘟疫七日则发,足月必死无疑,我审问那几个灾民已得九天,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一番解释罢了,独孤夜面色稍霁,汐瑶和祁云澈亦松了口气。

祁璟轩混不觉自己有多危险,反露出无邪神情,不解道,“怎的一个个都愁眉苦脸?”

独孤夜斜斜睨了他一眼,祁家的十二皇子早有所耳闻,这还是初次见面,倒是个无害的。

心中思绪一转,他笑道,“璟王爷追丢了前朝余孽,故而借机到我苍阙城来偷闲的么?约莫算来祁皇应当知晓城中情况,不日便会派钦差大臣来,璟王爷打算何时动身回东都复命?”

原以为他就是钦差大臣,结果不是,叫人好生失望。

祁璟轩自己来不打紧,问题是他那三千兵马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苍阙再富庶,也要被吃空了!

故而听完这来龙去脉,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独孤城主忙不迭赶人。“我不能小住几日么?”孤零零站在厅堂正中,祁璟轩凝眉摆出副可怜的小模样。

虽然他没有看汐瑶,却让她立刻想起自家飞墨和凌歌初初被送来竹舍时,那张嘴嗷嗷待哺,无依无靠的情景。

眼下的璟王爷如是。

她兀自一怔,侧首向祁云澈征询着看去。

祁云澈不语,平静自若的端出看戏的姿态,抿合的唇角有微微上扬的弧度,心中应当有数了。

“璟王爷想小住几日,我自不敢有所阻挠。”独孤夜话语温和,非常有技巧。

“只不过璟王爷有军令在身,轩辕曜固然狡猾,擒不到他,祁皇若要问责,少不了是一顿皮肉之苦,对冷家和淑妃娘娘也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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