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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国]碧血银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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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捷之际,公孙瓒正在帐内宴请众将,小饮一番,以壮士气。但出征在外,酒是金贵之物,仅限于中军帐内,量也不多,于普通兵士,更是有铁律如山,非有功不得帐前饮酒。

然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这是千古恒不变的至理。王妩回味了一下弥漫着米香的淡淡酒味,对范成的机灵万分感佩。

突然,密密匝匝的军备车后突兀地传来一把厚重的声音,扯着嗓子漫天胡喊:“好你个赵子龙,躲在这里偷酒喝!枉俺特地领兵来救你,怎的连喝酒都不与俺喝?莫不是看不起俺?”

赵云微微一惊,身子像绷紧的弓弦般,先将王妩挡在身后。等他认出了来人,再抬眉时,除了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眉眼已是一片宁定,手里拿着酒囊不便拱手,就点了点头:“原来是张将军……”

相比赵云一副被人人赃并获的样子,王妩淡定得很。不就是喝点酒么,这个时代的酒未经蒸馏,淡得很,但胜在米香醇厚,入口后又自有一股暖意,暖融融地从喉间直通胃里。

至于偷?王妩打量了一下那明显喝多了,站着都两腿打飘的壮汉,黝黑的面色,一如他身上的黑袍,再加上满脸的络腮大胡子,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来,只余一双猫科动物般的圆眼,在一片黑漆漆中格外显眼。只不过,这双原该如豹般锐利的眼睛现在染足了醉意,倒是十足像一只醉猫。女儿喝父亲的酒,谁敢说是偷?

而现在这只醉猫,却丝毫没有自己用词不当的觉悟,正拉着赵云的衣袍,一腔阵前热血在酒后激得一颗八卦之心热切地跳动,而那日后当阳桥上一声吼的大嗓门神功,还好像别人都听不见似地凑到赵云耳边:“子龙啊,俺二哥说,公孙家的女郎为你日夜疾驰三百里,求援借兵,重情重义,当世罕见……”

说到这里,他翻了翻又大又圆的眼睛,一连打了一串酒嗝,喷出浓重的酒气,顺了顺气:“但是俺大哥又说,这公孙家的女郎马上就要嫁到辽东去了,你……你娶不到……”

赵云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王妩。

王妩疾驰三百里为他搬救兵的事尚未传到公孙瓒耳中,而赵云战场上见了刘备和张飞的认旗,却以为是公孙瓒早就备下的伏兵,全没想到王妩身上去。等到战事一歇,得了公孙瓒的将令护送王妩回幽州,他惊讶之余,也只是以为王妩的骄纵脾气又发作起来,定是被他打晕了塞进马车,不肯再听他的安排,冒着战乱之危,北上回到了父亲的军营。

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

见了赵云的脸色,王妩不由苦笑。环眼黑面,声如洪钟,嗜酒粗莽,又姓张,除了刘备那个桃园三结义的老幺,还能有谁?

刘备不愧一代人杰,作秀之余,这一手舆论攻势也玩得不可谓不高明。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以义为重的效果,就因这淡淡的两句话瞬间变了味道。

也怪这个时代的女人太没有地位,比起恩义两清保良将,痴情女子为救情郎奋不顾身闯平原的戏码,虽然俗套,却显然更容易为人接受。

王妩暗暗磨了磨牙,嘴角随着眉峰一起慢慢挑起,上前一步,一伸手,将赵云系在颈下的披风绳带抽了开来。

赵云一愣之下,肩头一轻,扒拉着披风的张飞顿时和披风一起滑了下去,砰地一下,重重跌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

然而张飞显然醉得厉害,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居然就地一个滚,口中还嘟囔着“你娶不到,娶不到……”就抱着披风,翻身直接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王妩的表情太过扭曲,赵云有些担心。

王妩却徐徐展眉,向赵云笑了一下,转手又仰头倒了口酒,随即将酒囊向赵云一举:“反正也被人诬作偷酒喝,赵将军不喝,可白担了这虚名了。”

赵云见她脸色不好,显然是被张飞之前的两句醉话惹恼了。而张飞领兵前来,来得虽然晚了点,却正好为他们最先杀入袁绍军中的这个小队赢得了脱围之机,说得严重一点,可谓救命之德。

他不愈王妩寻张飞的麻烦,便道:“这是刘使君之弟,张飞张翼德将军,今日战场领了刘使君治下之兵前来……”

“我知道,所以我没趁他醉死给他一刀。”

反正他早晚也是这个下场,王妩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见赵云皱了皱眉,显然很不赞同她的态度,王妩无不讽刺地嗤笑一声:“你可想过,他方才那两句话要是传到父亲那里,会怎样?”

虽不谙人心算计,但赵云毕竟不是笨人,王妩话已至此,他立刻明白过来。不管张飞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哪怕他是醉后胡言,只要公孙瓒还执意要和辽东结亲,势必要动用雷霆手段,先立刻将王妩送嫁辽东,免得夜长梦多,再击杀赵云,免得流言四起,后患徒生,坏了他连横辽东之计。

赵云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恨不能马上拿一盆冷水泼醒了张飞。可他能堵得住一个人的嘴,那张飞带来的千余兵士呢?在平原县见到王妩的那些兵士呢?刘备和关羽呢?

再一想到那两句话的内容,赵云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火烧般的焦灼,不由举起酒囊,往口中狠狠猛灌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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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先是王妩疾驰三百里的故事被张飞军中的兵士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又经过无数人的口耳相传,最终传到了公孙瓒的军案之前。

然而,一身戎装,正待夜袭的公孙瓒却哈哈大笑,大言荒唐。他左右四顾,问帐下的一众将校:“在座诸位,不少也都见过小女,你们说说,小女可曾像能疾驰三百里的人?”

才从白天一战中死里逃生的严纲距离公孙瓒最近,闻言便笑着附和道:“三娘年纪尚小,纵有虎父胆识,但疾驰三百里,若非经过骑兵训练,换个普通的男子都未必能做到,光有胆子可不够。”

众人哄笑一阵,最后只将这传言的由头按到了刘备想要分一份冀州这块大肥肉的油水,但又不好贸然从平原出兵,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王妩离家的消息,就想了个荒唐的借口上。

刘备若是听到这番话,定要立刻惊惶慌恐起来。公孙瓒不信王妩去过平原县,那王妩为了赵云才借兵一事,他就更不会信,如此一来,张飞醉酒露出来的两句话要是传到了公孙瓒耳中,岂不是变成他故意生事,坏了王妩的名声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疾驰三百里的白马将军之女,在几天之前还根本不会骑马!

不过就算换了现在的王妩,少了那衣带制的马镫,也一样没办法坐稳在马背上。

“子兴,你看这事该当如何?”最后公孙瓒的目光落在右手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上。

陈匡陈子兴本跪坐于席垫上听众人来回取笑刘备,此时听公孙瓒问到他,便直起身,拱手于身前:“主公,匡以为,眼下冀州才为要紧,其余,皆可徐图之。”

公孙瓒一愣,随即连连称是,长身而起:“子兴把守营寨,众将点兵,随我夜袭信都!”

白天大胜一场,公孙瓒此时正是气势如虹,很有一鼓作气,将袁绍掐灭在信都的气势。

但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得那么顺利。

当公孙瓒亲率八百骑兵,两千步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潜行至信都城墙下时,信都城内还是寂静一片。

然而,只一眨眼间,城墙头就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火把,喊杀声震耳欲聋,战鼓惊天,城头箭如飞蝗。

白马义从向来就是轻骑兵,不着重甲,以速度取胜,野战为上,不利攻城。夜色之中看不清晰,跑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瞬间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又被随后跟上的骑兵撞到一起。一时之间,惊马急嘶,掉头奔逃,转眼间又冲回了公孙瓒的步兵队列之中,措手不及之下,将近三千人一下子乱了阵脚。

眼看此行失败,公孙瓒只能呼喝着传令全军后退。而他一出声,立刻有一轮密如暴雨的利箭朝他这个方向射来。

公孙瓒身边的亲卫很快惨呼着倒下一排,尽管领青州州牧田楷全力指挥后撤,公孙瓒还是被一支不知从何方射来的铁箭击穿了左肩胛骨,箭上挟带的劲力未尽,从他的肩头对穿而过之后,又将他带得身体后冲,从马上直跌落下来。

王妩绝没有想到,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公孙瓒。

她的这位“父亲”一身银甲白袍未褪,本该英武不凡的打扮却因为几乎已经泡在血里的一整个肩头而变得触目惊心。而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也因为疼痛和失血而变得惨白,只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和不时暴出来微微跳动的额间青筋,预示着他其实正经历着极度的痛楚,尚未昏厥。

田楷不愧为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一到营地,大喊着找军医的同时,还不忘吩咐将校带人死守营寨,以防袁绍趁此机会前来偷营。其实,他心里倒是暗暗庆幸,若是袁绍做得再狠些,将他们这三千人死死拖在信都城下,另外再分出一队兵力前来偷营,即使只是造成个小小的骚乱,让公孙瓒无法一回来就得到救治,那以公孙瓒现在的伤势,怕是还真是凶多吉少。

长途远袭,粮草为重,因此数万人的大军之中,军医其实只有不到十人,再分出一半救治此行受伤的将校兵士,就连田楷的右臂的被箭镞带到了一下,扯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剩下的汇集到中军帐中,其实只有区区五人而已。

然而,公孙瓒的肩胛骨已经被铁箭扎了穿透,碎骨和血肉混在一起,从前往后,血淋淋地糊了满满一箭身,若是强行将箭拔出,难免损伤更多经络骨骼,甚至极有可能会令他废去一条左臂。

军医互相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将箭头箭尾用利刃削去,留下还扎在他肩骨里的那一截箭身,他日再说。

公孙瓒身边的亲兵已经尽数死在信都城下,外伤靠军医,而之后的端茶送水,却不是这些终日打斗厮杀的将校们所能做的。田楷正返身要从兵营里再找几个兵士前来,刚听到消息,偷偷换了一身兵士打扮,趁着混乱混到中军帐前的王妩就被抓了个正着。

“你!哪个营的?”田楷常年带兵在外征战,只在公孙妩小时见过她几次,乍一见之下,王妩又迅速低下头,一瞥之下,他也只觉得这是个身材瘦小,眉目清秀的少年兵,丝毫没想到王妩身上去。

但王妩却不能开口,之前遇到几处盘查,她都用赵云作为幌子挡了过去。由于赵云投公孙瓒时是自己带了郡里的数十个人一起来的,像范成就是其中之一。盘查巡哨的兵士虽见她面生,说话又声音清脆,但赵云毕竟初立大功,风头正劲,不好得罪,问了几句,见她对赵云的情况也算熟悉,也就作罢了。可这种把戏,却瞒不了田楷。

正犹豫要不要干脆来个坦白从宽,反正借着探望父亲的名义,田楷最多也就将她赶回去,也不能真拿她怎样。

突然,眼角瞥到一个身影走到她旁边,步履从容,声音沉稳:“云闻主公受伤,前来探看,许是方才中军帐前一派混乱,手下人这才走散了,惊扰了田将军,还望恕罪。”

王妩心头一定,垂着头,偏过身子退了两步,退到赵云身后,缓缓松了口气,压着嗓子含糊地叫了声:“田将军。”

然而,田楷看了赵云一眼,一指王妩:“也算这小子造化,正好主公身边少了亲兵,算你一个,照顾好主公,就算将功赎罪了。”

这一来,连赵云也不好再为她遮掩,若是强拖着她不让进帐,先不说他这个才露头角的年轻人是不是能拖得住,就连借口都没一个。

王妩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声诺,垂着头走了进去。

她的身上还带着微微的酒气,好在中军帐中现在血腥味浓重冲鼻,倒也没人发现她身上的酒味。

公孙瓒赤着上身,躺在矮榻上,左肩处包着层层叠叠,如小山一般的白布,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脸颊上却浮现着不正常的红。

帐中的军医见王妩进来,其中一人指了指地上的水盆道:“将军此伤虽险,但流血已止,伤口已无大碍,但发热却是凶险,你用冷水替他敷额,辅以烈酒擦身,只要今夜能退热醒来,便无大碍。”

物理降温法,本就是中国流传了许久的退热良方,她小时候高烧不退时,父母也曾用这种古老而有效的办法为她擦过身。

王妩点了点头,一瞬间放弃了立刻表明身份退出去的想法。倒不是想上演一段父女情深的佳话,而是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公孙瓒若是一死,数万大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只怕立刻就会被袁绍吞下去,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到时候,她一个败将之女,若是落到袁绍手中,无论是他留作自用,还是分赏将士,王妩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所以,公孙瓒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留在这里,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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