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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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摘满一衣裾的野山梨,转身想走出树林时,阴影处却传来了人声。
那声音薄薄的,凉凉的,很是轻佻,“玉蝶儿,从了本王,嗯?”
女子娇媚的嘤咛了一声,“小王爷,人家不要,不要在这里……”接着便是一阵喘息声和唇舌交吻的声音,浪荡得让流芳的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要竖起来了
玉蝶儿?不就是定南侯新纳的小妾?
衣衫脱落的窸窣声响起,流芳再也受不了拔脚便跑,谁知一不小心被脚下丛杂的乱草山藤绊了一下,整个人华丽丽地摔到在地上,野山梨滚出好远。
她的下巴被一只苍白而嶙峋的手捏起,她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不知道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你是谁?”凉薄的声音,她抬起头,对上一张消瘦苍白的脸,颧骨高下巴有如被刀削过般狭长,眼窝深深眼内还残存着几丝尚未消退的情欲,嘴角带着一丝残酷的冷意。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用想都知道,A片女主角已经逃离案发现场了。
她打开他的手,狼狈地站起来,他的身影挡住了月色,黑黑的压下来很有压迫感。
“不过,你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一步步向她逼来,她的惊呼声刚一出口,他的手已经准确无误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流芳只感到一阵带着死亡气息的凉意袭来,她很想大声呼救,可惜喉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也许,这样也好,死了,是不是就能穿回去?
“放开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我的人,你也敢动?!”
那只手终于松开,流芳大口呼吸着涌进喉间的空气,窒息的痛苦让她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
那人见到容遇眼中的凌厉的杀气,不甘心地冷哼一声,悻悻地转身离开。
容遇蹲下来看着流芳苍白的脸,淡淡的月色下,她的脖子上是狰狞的几个指印,颜色瘀红。他伸手轻轻一按,流芳痛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小盒药膏,细细地往她的脖子上抹去,一边说:
“你也知道疼?不要有事没事乱跑!”话语中带着点责备,也带着几分隐忍的心疼。
药膏一阵清凉,还带着点莲花的香味。
“他是谁?”流芳惊魂甫定。
“韩王孙,百里煜。”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百里煜,一个偷情未遂、苍白得犹如月下吸血鬼一般的男子。
第二天傍晚,沈京便找了她到围场东边的银光湖钓鱼。
银光湖在月光皎洁的夜里,湖面就仿佛铺了一层水银,银光湖因此得名。
“流芳,船不是这样划的。”沈京好笑的拿过她手中的桨,“你坐着,我来划就好。”
流芳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湖面。傍晚的银光湖,水光潋滟,荡舟徜徉微澜之中,或是临湖垂钓,也是赏心乐事一件。
到了湖心,两人垂钓,在流芳差些睡着时鱼儿居然上钩了,她大叫道:
“阿京,怎么办?这鱼它要逃跑了!”说着她便要站起来用力拉竿。谁知道这船一晃动,噗通两声,她和沈京竟然先后落水了!
“流芳!”沈京急了,流芳是会凫水的,可是怎么就不见了呢?
“阿京,我在这里!”流芳从水里冒出头来,大声笑着说:“我们看看谁先到岸!”说着便向湖边游去。
沈京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追着游了过去。
流芳刚一到岸边,便有烟尘从远方席卷而来,急促的马蹄声有如密集的鼓点,她爬上岸,容遇那匹黄骠马竟已来到她的面前,容遇勒住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
“表妹的身材原来也这般玲珑有致!”
流芳低头一看,不禁满面通红,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真可谓一览无遗,她连忙捂着前胸,恨声道:
“看什么看?!你再看我就……”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他俯身一揽坐到了马上,他一夹马肚向前飞奔而去。
“你放我下来!”
“被我看见了就介意,被阿京看见了就不介意?”他在她耳边讽刺地说道。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她咬着牙,不敢胡乱动弹,昨天夜里对他产生的一点点好感消磨殆尽。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觉得你先得把这身该死的湿衣服换掉?!”他有些气恼。刚才陪着玉芝打猎的回程中,远远地就看到她从船上掉到湖中,从调转马头狂奔而至湖边到看到霞光中她对沈京嫣然的笑意也不过短短的一刻,他的担心忽然就变成的涌动的怒火。
而玉芝的脸色,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把她扔回营帐就走了。
第五十二章 秋日余响3
晚上,篝火正盛,容遇走进玉芝公主的营帐中时,玉芝正摆好了一局未下完的棋局。
“这是上次你我未下完的棋局,先生看看,玉芝有没有哪一步记错了?”营帐中伺候的丫鬟都退到了营帐门外,容遇坐下来,看了看棋局,说:
“没有错,公主好记性!”
“凡是玉音先生的事,哪怕一个细节,玉芝都记得一清二楚。”玉芝眼光盈盈地望着容遇,手拈一枚棋子下到了棋盘上,容遇不语,也下了几子。
她向他递过一杯清茶,“先生这几子下得有些匆忙,莫非先生心中有事?”
容遇接过茶,品了一口,然后说:“多日不下,棋路怕是淤塞了,让公主见笑;公主找容遇,只是为了下棋?”
玉芝笑了,笑得有些幽怨,“玉芝只是想向先生表白自己的心意,玉芝的眼中心上只有你一人,所以今夜一过,再不会有金殿选婿之事。”
容遇不解地看着她,她起身坐至容遇身边,挽着他的臂依偎着他,说:
“半个时辰后,重云哥哥就会进来,我们……”
“公主,这茶中无毒。”他皱眉,推开她的手,“我想,今夜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茶中无毒,可是棋子上沾了屹罗皇室醉红颜的粉末。”她笑了,“先生一再地用顾六来试探玉芝的心,不就是想让玉芝以身心相许?”
试探?他失笑,究竟是谁试探了谁的心还尚未可知呢!他站起来,“公主,非礼勿近,恕容遇不能从命,以免亵渎公主,容遇告退。”
“容遇!”玉芝急了,“你会后悔的!”
他丝毫不为所动地离开,醉红颜虽然烈,但是他沾到的粉末不多,吃些解毒药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事情突然降低了难度,倒是让他始料不及。
还没到自己的营帐,杨懿君急匆匆地跑过来问他说:
“容公子,你见到流芳了吗?”
他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杨懿君嗫嚅着说她晚饭后口渴,流芳说去摘野山梨给她解渴……
又是野山梨!容遇想也不想地就往千里松林的方向走去。
一走进松林深处,耳边似有什么破风而至,他闪电般伸手一接,打开掌心一看,是一枚玄黑的暗箭。这时,几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密林中把他包围起来。
容遇对为首的黑衣人道:“我来了,把那女人放了!”
“什么女人?!”黑衣人阴恻恻地磔笑两声,“我们只要你的命,别人,与我何干?”说罢一挥手,手执钢刀的黑衣人一齐攻至,杀意正盛。容遇身形飘忽,似是陷于重围,然而突然一声清脆的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随后刀光一闪,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血流不止,另一个黑衣人抚着自己被夺取钢刀的右手,惊骇无比地看着容遇。
“分……分花拂柳手?”为首的黑衣人惊讶地说道,“原来你是……”
快如疾风的一刀劈下,那黑衣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容遇,片刻后倒地身亡。
只剩下一个右手骨节全数碎裂的黑衣人,看着容遇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咬咬牙,左手拿刀想要攻去,容遇冷笑,避开刀锋,一掌拍向他的左胸,他登时心脉尽断气绝身亡。
容遇在他腰间摸出一块玄铁令牌,然后自言自语地说:
“原来,是他们……”
这是宫里禁卫军的令牌,看来彰元帝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不满意。
只是,低估了他而已。
他轻声唤道:“尘暗。”
尘暗从暗处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主上。”
“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尘暗只知道,今日公主确实派出了自己的两名影卫。”
“罢了,清理一下这里,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尘暗看着容遇要向松林里面走去,连忙说:
“主上,这千里松林夜雾一起就难辨东西,而且有猛兽出没,不如让尘暗去找……”
容遇看他一眼,他便垂头噤声了。
朦胧淡月下,地上几个浅淡的,断续延伸至远方的脚印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心无端一紧,加紧了脚步向松林前方走去。
一直到了松林边缘的断崖前,不知是松涛还是风声一阵阵地掠过耳边,仔细分辨其中竟有断续的低喘声。
断崖下凸出的一块光滑石壁上,流芳死死地抓住野山藤,无奈右手的箭伤痛得几乎让她要昏过去了,她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不放手,可是力气越来越衰微了……
滑落石壁的那一瞬,她苦笑着想,昨夜没死去,今夜大概就成全了她穿回去的愿望了。
她闭上眼睛,左手终于无力地任凭自己往下坠落。
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着一个名字。
阿醺——
她努力睁开眼睛,只依稀见到黑色衣袂夜风中飞扬。
是容遇吗?
真是可惜了呢,他的阿醺,她恐怕再也当不成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醒来,一睁开双眼,就看见了容遇那双幽深黑眸,她苦笑而无奈地喃喃道: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容遇,哪怕是到了地狱,也会见到你么?”
她以为他会反唇相讥,谁知道他只是默默地抱她入怀内,下巴抵着她的额,轻声说道:
“对不起。”
流芳愣住了,她曾经想像过容遇会对她道歉,她也想过要趾高气扬地趁势灭他的威风,可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情此景下说对不起。他明明救了她两回,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还记得她一进松林,便有人对她放冷箭,可是每一箭都是落在她的脚下或身侧,于是她只能一直往松林深处跑,一直到了断崖,她才醒悟放箭的人就是要逼她来到这里……
而她坠崖时恰恰捉住了山藤,那一箭就是这样被射中的,一块松动的山石下坠,来人以为她已经坠崖,而山色阴暗遮住了抓住另一边山藤的她,才躲过一劫。
“容遇,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就可以回家了。”她说,也许是因为伤口太痛,也许是因为他的怀抱竟让她觉得安心而温暖,她哭了,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淌下。
“你的家,在哪里?”他问,黑暗中他的瞳仁有如星子。
她指着天空,“在那一头,遥远的地方……”
很困,很累,全身都好象发烫一样,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发烧了,头很烫,他没有办法,只得背起她,在崖下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放下她。他发现了一条清溪,于是撕下衣裾湿了水来给她敷额。
她右臂的衣袖被他撕去,上了一些药膏包扎好,可是那斑斑血迹依然惊心。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戾,玉芝,还真是好手段,两个影卫,一人放箭一人拾箭,松林树密,他们根本半个脚印都没在地上留下,借树而行,把她逼至断崖。若非她中的那箭,即使第二天被人发现了,也只会说顾六是不小心失足坠崖……
“我,要回家……”她双目紧闭,抓着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灼热的心脏好像被冰了一下,凉凉的,有些难受。
他小心地抱她入怀不去碰触到她的伤口,在她耳边说:
“有我在,你想怎么样都行,可是,就是不能走。”
“不喜欢我无所谓,讨厌我也无所谓,你突然出现了,又想突然离开?顾六,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惹了我,转个身潇潇洒洒说走就走?”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小心翼翼地抱过一个女人了?记忆中他曾经抱着的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身上也满是血污,只是脸色苍白浑身冰冷气若游丝,捉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对他说,不许死,你活着,连带我们的那份,活着……
一晃多年,他以为,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心去珍惜一个女人了。
他工于心计,筹谋计算,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当年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父母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很不幸的活了下来。
一进顾府,差不多与她日日相见,但是他的眼中从未留下过她的身影。
却不知忽然有一天,她的一个回眸,一抹笑意渐渐织成罗网,看见她落水,看见她遇险,看见她受伤,才知道自己心里忽如其来的窒息感原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罗网之下他的心早被寸寸勒紧。
而她,尚离他远远的,高兴的时候对他笑笑,叫声表哥;不高兴的时候讽刺挖苦一番,小手段尽出。
有时她像只蜗牛,壳是佯装而成的坚硬,心是难得一见的柔软。
有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