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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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双腿失去了知觉的那段日子,他才觉悟世上有些事不是自己不顾一切地去努力便可实现的。
容遇看看他铺在腿上的毯子,只一眼,便别开了目光。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因此而对顾怀琛有所怜悯,他对百里氏做的一切哪怕是死了也不足以偿还。可他还是答应了他的提议,重光帝不会白白放走顾怀琛,而顾怀琛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性命送上三百暗人的性命,西乾如今最需要的是安定,顾怀琛一死激化了矛盾在西戎还死而不僵的明隆帝皇甫重云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流芳从戏班了雇了一辆马车和一名戏子冒充公公,说是自己的兄长生辰想要给他一个特别惊喜,重金之下自有勇夫。大街上熙来攘往人潮汹涌,马车底部木板是可卸的,莫非如的人从车底把人偷偷地转移出来,只是没想到,刚到大街上时便被偷龙转凤,车上的人早已不是顾怀琛。
只是一名身高和样貌都肖似顾怀琛的死囚罢了。待到抬着棺木出了繁都以为万无一失时,尘暗带着几名暗卫把奔往点苍山的马车截获。于是便有了唐家坞渡口的那一幕。
他没想到的是,流芳让莫非如送走的人竟然只是一名昏过去的宫女,杨懿君不知道何时人间蒸发了。
他没有办法向皇甫重霜交待,尤其是他知情不报这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甫重霜把她下狱。
甚至,休了她。
第一百六十章 婚回路转?3
“懿君为什么去禹州?”流芳喃喃地说,“她真傻,难道不知道一不留神染上瘟疫就会丧命吗?还有他,为什么?”
说罢,转过脸去,眼眶隐隐发红,不再理会容遇。
容遇无奈地轻叹一声,给她拉上被子,“阿醺,你是在怪我还是在怪你自己?不管是杨懿君还是顾怀琛,都是自己作出的选择,活着对于一些人来说很重要,可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有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不,”流芳哽咽着说,“我知道的,他们,都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懿君离开了皇甫重霜,顾怀琛家破人亡,他们孑然一身所以无所顾忌……是我不好,我不该帮懿君离开繁都,也不该送顾怀琛走,我错了……”
容遇揽过她的肩,轻声说:“别哭了,他们不会有事的。皇帝身上的伤沾有毒药,伤是小伤,可是毒入肌理,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如今已发了皇榜召集各地良医到繁都。杨懿君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回繁都……”
他没有说的是,杨懿君可能早就回繁都了,只要听到韩王休妻的消息,以她的性格断断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皇帝心太急,想着给她下一剂猛药,才有了遇刺这一幕。
流芳一惊,“不是他自己派人刺伤自己的么,怎会中毒?就算中了毒,他自己也能解吧。”
容遇苦笑,“阿醺,你莫非一直都觉得,皇帝之所以娶杨懿君是因为她父亲杨将军的兵权?还是你总想着帝王无情,对女人只有利用而无决心从一而终?阿霜中的毒,叫做‘无回’,新婚时杨懿君恐吓他说是如果他变心另娶便用‘无回’来惩治他。说来好笑,一瓶毒药竟然是皇帝大婚时收到的定情礼物。”
“惩治他?会死吗?”她很是好奇,杨懿君从来没对她说过此事。
“毒在心头,只要动情伤情便会吐血,短则一月,轻则半年,血气枯竭而亡。”容遇苦笑,“他气杨懿君不相信她,一时负气,所以出此下策。真好似个孩子,要不到糖便撒泼。”
流芳无语,原来不单是杨懿君,便是皇甫重霜也是这般不要命的人,怪不得会爱上少了根筋的懿君。她忽然想,自己会不会多事拆散了人家一对好夫妻了,皇甫重霜难道真的愿意为了懿君罢弃三宫六院?万一她不回繁都解了皇帝身上的毒,那皇帝膝下无子,皇位又落在谁手?
流芳回到静安王府后容遇便匆匆入宫了,她一觉睡到天亮,迷糊中萱儿轻声在唤着她,说:
“六小姐,曹楠曹大人来了,他说非得见你一面不可。”
流芳到了花厅,曹楠早已等候在那里,表情有些局促不安。他看看流芳身边的萱儿,流芳会意,让萱儿退下,对曹楠笑笑说:
“曹兄可是怪我那日任性无状,连累曹兄酒醉,所以……”
曹南摇摇头,脸色竟有点绯红,打断流芳的话道:“不是这样的。今日我来,是受人所托,送你一样礼物。”他拿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木匣子在她面前打开,流芳眼神一亮,嘴角已有笑意,问道:
“那人如今在曹大人府上?”
曹楠一脸头痛的样子苦笑不已,说:“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说是六小姐的事因她起,也会因她结束,让你放心,一切听从她的安排就好。”
“她的安排?”流芳讶异。
曹楠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不再闪烁,定定地望着流芳说:
“流芳,我会在十五日后娶你。”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流芳不安地在花园内踱着步。曹楠要娶她?且不论真假与否,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定然激怒容遇?萱儿匆匆走进花园,对流芳说:
“六小姐,皇后出事了。”
流芳一惊,抓住萱儿的手问:“出事?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今日一早便有车队运送一具黑色棺木进繁都,一路高扬着白幡洒着纸钱,好事者一路跟着,据说这棺木最后竟是进了皇宫,甚至有消息传出,这是皇后的棺木。皇后两月不见,原来是到了禹州平息瘟疫,可是不幸染上疫症身亡。现在繁都各处都有人在谈论皇后在禹州对平民百姓的关怀爱护,说她轻车简从,与繁都的大夫一起救治患了瘟疫的人,熬汤煎药悉心照顾,两个月来没人知道这就是当朝皇后…… ”
“那谁能判断棺木里的人就是当朝皇后?”
“因为皇后的爹也就是杨将军闯入宫门抚棺而哭,誓言说若是皇帝不认棺中人便要将棺木迎回将军府,这才惊动了皇帝,带伤前来追认。结果一见死去的皇后,皇上心头悲愤伤怀难当,当场吐血昏迷。”朗然的声音响起,流芳转过头去,只见容遇走进来,一身朝服还未脱下,拖过她的手,往她手中放了一个手炉,暖意入心。只听得他又说:
“此处风大,昨夜又下了小雪,受了寒可不好。”说着便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花园,浑然不似朝中发生了大事一般。
“懿君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她望着他,眼内是不可置信的紧张神色。
“皇帝昏倒,皇后的灵柩暂时停放在翊坤宫,太医院乱成一团。不过,我想皇帝的毒应该能很快解开了。”他嘴角上扬,流芳不禁奇道:
“你的意思是皇后并没有死?可是皇帝都承认了,你不可能看得出皇后的尸体是假的。”
“尸体是真的。可是谁知道两天后人死是否会复生?更何况,杨将军哭了……”
杨将军哭了,哭得老泪纵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可是,很少人知道,杨老将军当年爱妻伤逝时他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的,只是持刀策马孤身一人偷袭敌军将领斩敌首一百零七人,随后大醉三日,三日后不再有儿女情长之态。
即使爱女心切,戎马半生的沙场老将如何会在人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呢?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人相信棺木里的人已经丧生了而已。
流芳听完容遇说的话,不禁暗暗摇头,果然是两父女,做事还是不够细密教容遇这种七窍玲珑的人给看出来了。看来杨懿君对自己的所谓“安排”实在让人捏一把汗,迄今为止能在容遇眼皮底下玩点花样的人除了她顾六就没有旁人了,别的人是不敢也不能,而她只是仗着他的宠罢了……
“杨老将军为什么要骗皇帝?还有,你为什么不去揭穿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些风花雪月的事1
容遇笑道:“不过是一个老丈人觉得自己女儿忍了气受了苦想要替她出口气教训教训女婿让他以后把自己的女人看紧一些罢了。我为什么要去揭穿?皇帝不也应受一回苦了吗?谁让他,”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拢她的手在自己的掌中呵着气,桃花眼下那星儿黑痣在他宠溺的笑意飞扬的神采中更显魅惑妖娆,“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却还逼我休了你。”
流芳也在笑,笑得灿烂动人,却慢慢用力把手从他掌中抽 出,笑容凝结在唇边,说:
“哦,对了,幸亏王爷提醒,我才记得原来王爷已经休弃了顾六。东苑好像不是这个方向,王爷不必多送,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去,容遇愕然,对于顾六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一点他领教多回深有体会,他一手拉住她,低声说:
“阿醺,看在没出生的宝宝的份上,原谅我一回,嗯?”语气有些悔疚,又有些委屈,听起来更像撒娇多一点。流芳心底暗暗觉得好笑,又有点气恼,还没出生的孩子被用来说情,生了以后那还得了?脸上不动声色,嘴上淡淡然地说道:
“宝宝不懂事会原谅你,可是我不会。这世上还有能逼得了王爷就范的人和事?说出去有人相信?”
结果容遇只能看着流芳转身轻轻松松潇潇洒洒地朝东苑厢房走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她没有办法。忽然身旁有人扯他的朝服,低头一看,小看云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在拉他,看云身边站着比他高一个头的无为。
“爹爹,娘又不理你了?”小屁孩咂巴咂巴着手中的糖葫芦,“不过想想也对,从西乾的律法上来说,她只跟我有关系,跟你没关系。”
“你懂什么西乾律法?”容遇一把抱起他,用袖子擦去他嘴角的糖渍,一手牵着无为向西苑走去,“想吃糖葫芦那就多吃一点好了,以后等你妹妹生下来,说不准你连糖葫芦都没得吃了。”
“为什么?”看云睁大了眼睛,而无为只是用精灵的眼珠子看着他的父王嘴角抿出一道深深的笑意,容遇说:
“如果你娘跟我没关系,那以后你的妹妹我就不帮忙照顾了。妹妹那么小,你娘一定只顾得上她,疼她宠她,你得靠边站了,不要说糖葫芦,就算你三餐没着落她也没空管你。”
看云脸色忽然有些不好看了。“那怎么办?”
“你说呢?”容遇轻笑,“我的儿子不是聪明到连西乾律例都懂的么?”
这一夜,繁都开始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两天,积雪使得整个静安王府银装素裹,夜里甚至听到了折竹的声音。两日后天放晴了,宫里也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皇上梦见上神,上神说皇后本是天宫掌管人间气候的雪女,到红尘历劫,现在是时候回天宫复命云云,皇帝愿减自己真龙天子的阳寿强留皇后在人间,上神怜悯皇帝痴心一片,于是特许雪女还阳……
流芳听说后不禁好笑,不知道是谁编造这样的故事,情节如此狗血。不过心里还是安慰的,皇帝没有死去,懿君也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尚在禹州的顾怀琛,究竟怎么样了。
西月在他身边,他应该还是好好的吧。
她以为杨懿君接下来会很忙,不料第二日宫中便下旨召她到翊坤宫觐见。天气很冷,呵气成寒,她披了狐毛大氅还是觉得手脚冰寒,幸好一进翊坤宫里面燃着数个火盆,暖意融融,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坐在凤椅上的杨懿君一看见流芳便起身向她走来,她本想下跪行礼,懿君一把扶起她,随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哽咽着说:
“流芳,我回来了。对不起,我给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
流芳心里也酸酸的,不过还是笑着说:“皇后说的哪里话,还当流芳是朋友的话,就不要说那三个字。”
杨懿君放开流芳,眨眨发红的眼睛,笑道:“我很没用对不对,明明逃了又回来自投罗网。”
流芳摇摇头,注视着她略显瘦削的脸庞,说:“懿君,你受苦了,看你瘦了那么多……”
杨懿君拉她坐下,慢慢地告诉她这两个月来她的经历。她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太庙当一名扫地宫女,可是因为嘴馋想要烤几个芋头红薯而烧了太庙后园的一堵墙,而这时又听说父亲杨将军身体违和卧病在床,实在担心于是离开太庙到将军府想着要探望父亲,谁知道将军府禁卫森严,她偷偷地潜入偷听才发现原来父亲是诈病,而皇甫重霜早就布下眼线请君入瓮了。她心里有气于是想都不想就跑到了禹州。
在禹州,她竟然遇见了顾怀琛。顾怀琛易了容,她不认得他,可是她认得他身边的西月,借着这个秘密她成功地留在顾怀琛身边和他一道去了瘟疫最严重的洛城。
“流芳,你不知道洛城的情况有多严重,有些村子的人都死光了,为了防止瘟疫蔓延,整条村子都被烧得焦黑,尸体的焦味在空气中弥久不散;有些染上瘟疫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要面对死亡,看着他们如此受折磨,我的心没有一天不在难过。
顾怀琛召集了几十名大夫,在洛城日以继夜地商讨防疫的方法和治病的药方子,严禁百姓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