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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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佩之一缩肩,怯怯地回答:“二少夫人,我不敢。”
贺济礼亦道:“弟妹放心,我哪个也不告诉。”
李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搁在小几上的银子递给贺济礼后,就甩着手进了东次间:“这会儿你们钱也有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去罢,我先去躺一会儿。”
东次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孟瑶生气道:“只说不叫他们出钱,可没说力也不出,老太太还是他们亲娘不是?”
贺济礼大概是借到了钱,心里高兴,息事宁人道:“算了,算了,谁让我们是老大呢,还是赶紧给老太太置办寿木寿衣去罢。”
他四锭银子收进怀里,走出堂屋,就站在院子里大声吩咐林森:“赶紧快马去乡下,找净慈庵的姑子借屋子,办灵堂。再着人去街上买寿木,买寿衣,买纸马,买孝布……还要请一班和尚,准备办水陆道场……”
他吩咐完林森,又折回堂屋,与孟瑶道:“这里有弟妹盯着,你先回去罢,家里的布置,也该换换了。”
孟瑶知道他指的是挂白灯笼,给奴仆们发白腰带的事,便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去作甚么?”
贺济礼道:“我出来得匆忙,还没告假呢,得去州学说一声,不然该扣薪俸了。”
“那你赶紧去罢。”孟瑶看了一眼紧锁的西次间,同贺济礼一起出了院门,一个坐轿子回家,一个骑马朝州学去了。
孟瑶回到家中,一面朝里走,一面吩咐知梅去开了库房的门,拿白布出来裁腰带,再拿白纸出来糊灯笼。
温夫人还在第二进院子厅里坐着,见孟瑶步履匆匆地回来,忙问:“怎么去了这样久,你家老太太真病了?”
孟瑶摇头:“不是病了,是去了。”
温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诧道:“怎么可能,我前几天去时,她还生龙活虎的。”
孟瑶道:“我也这样想呢,谁知今儿我刚到时,就听见贺济义在那里嚎,进去一看,老太太已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了。”
“怎么死的?”温夫人直言问道。
孟瑶想起贺济义的说辞,没有讲出来,只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年纪大了。”
孟瑶不说,不代表温夫人猜不到,她笑着看孟瑶,道:“别是因为我一张状纸急死的罢?”
孟瑶鬓角生汗,忙道:“娘,没有的事,你怎么自己诨说起来了。”
温夫人冷笑道:“我怕甚么,就算是因为这个死的,箱笼也得还。我又预见不了她会因为这个死过去,就算能预见,也不能不告,理在我这边呢。”
孟瑶叹了口气,道:“人都没了,说这个也没用了,济礼把丧事揽了过来,老2两口子又不管不问,我还有得忙,这几天怕是没空陪娘了。”
“老太太又没跟着你们过,贺济礼揽丧事作甚?”温夫人先是不满,但马上却又道:“花几个银子,买个孝名,也不算亏。你别嫌娘这话太没人情味儿,他那个娘,比寻常亲戚都不如,实在让人敬不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贺老太归西(三)
贺济礼摊上这样的娘,也是没办法,孟瑶在心里默默地想。温夫人知道以她做儿媳的立场,确是不好在这样的话题上发表意见,于是便另起了话头,道:“我这两天准备在城郊择个风景好的地方,买个别院,你只管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孟瑶连忙问道:“娘买别院作甚么,是在我这里住不惯?”
温夫人笑道:“自己女儿的家,哪有住不惯的,是我想买个带温泉的别院,一来无事时可以去散散心,二来也是一份产业。我这别院准备就买在城郊,离你家也近,你若是得闲想去住住,也便宜。”
孟瑶抿嘴笑道:“娘是长住西京的,这别院买下来,只怕便宜我的时候多些。”
温夫人大笑:“自个儿亲生的女儿,我还跟你计较这个,你甚么时候想去住都行。”
孟瑶道:“既是要买别院,那我派个懂事的小厮听娘吩咐。”
温夫人嗔道:“我在这城里住的时间,难道不比你多,还要你派小厮给我?难不成你还真把我当作外乡人了?”
“是,我知道娘能干,这不是关心您么。”孟瑶将温夫人一推,撒娇道。
“哟,我家女儿都知道关心娘了。”温夫人哈哈大笑,将孟瑶搂进怀里。
母女俩聊了一时,有去仓库的婆子来回话,孟瑶便起身去料理家事,温夫人回第三进院子歇息不提。
到底灵堂不设在贺府,孟瑶分发完白腰带,看着下人们挂好白灯笼,就没了事做。她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买寿木等物的贺济礼也该回转了,便带了几个奴仆,乘轿朝城郊而去。
城郊的两进青瓦白墙小院,此时静悄悄,前院更是一个人也无,直到后院,才见齐佩之在石磨旁磨豆子。齐佩之看见孟瑶进来,忙朝她福了一福,孟瑶略一点头,走进堂屋,李氏大概还在睡觉,东次间的门紧闭着;贺济礼已在堂上坐着了,正捧着个茶盏吃茶。院里这般的安静,各人更是若无其事,若不是不见了贺老太太,孟瑶真要以为甚么都没发生过了。
贺济礼抬头看见孟瑶,举了举手里的盏子,问道:“你吃不吃,我叫齐姨娘再去煮。”
孟瑶摇了摇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朝屋中看了一圈,见一切还是原样,便问道:“寿木和寿衣呢?”
贺济礼答道:“寿木一时买不到,我已订了一口,后天提货。寿衣没找着中意的,明天我再去看看。”
孟瑶听了这话,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想贺老太太是他亲娘,要她这个做儿媳的插嘴作甚么,于是就没有作声。贺济礼从椅子后拎出一只包袱打开来,里头是几件生麻布孝衣,断处外露,未曾缉边,他取了一件披到自己身上,又递了一件丧服并一条生麻带给孟瑶,道:“换上罢。”
孟瑶接过丧服,却找不着地方换,最后只得到前院寻了间空屋子,才把衣裳换了,再用生麻带将头发束起,让知梅给她梳了个丧髻。等她换好丧服回到后院堂屋,齐佩之已给她上了茶,正立在贺济礼面前听吩咐。
贺济礼将装着丧服的包袱递给她,道:“里头有三件,你们赶紧去换上,再留一件给济义。”
这个“你们”,除了齐佩之,剩下一个指的自然就是李氏了,齐佩之抱着包袱,眼睛看着东次间,犹犹豫豫地道:“二少夫人她……还在歇息,怕是……”
“嗯?”贺济礼面色沉郁,紧盯着齐佩之。
齐佩之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一眼看见贺济礼眼中的怒火,赶忙改了口:“我现在就去敲门。”她跑到东次间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里头没反应,加重力道再敲几下,里头就传来怒骂声:“敲甚么敲,作死?”
齐佩之胆战心惊地道:“二少夫人,大少爷命我来送丧服。”
“丧甚么丧——”李氏继续骂着,但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换了口气:“拿进来罢,我起来时再换上。”
齐佩之舒了一口气,推门将衣裳送了进去,出来时一副终于完成了任务的表情。她拿着剩下的一件丧服,到前面院子把衣裳换了,重回后院磨豆子。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贺济礼觉得肚子饿了,便着了个小丫头来问齐佩之,让她整治中饭。齐佩之不敢擅自作主,只得去请示李氏。李氏隔着房门道:“钱都借给了大少爷,家里又没菜了,吃甚么?”
齐佩之将原话回了贺济礼,贺济礼道:“我们如今也穷了,没甚么讲究,随二少夫人做甚么吃罢。”
李氏只得吩咐齐佩之把家里自做的咸菜切一盘子,把前天剩下的豆腐热一热,再熬一锅稀粥,端上来大伙儿吃一顿。
饭菜很快做好端了上来,桌子就摆在堂屋里,贺济礼朝上首坐了,孟瑶打横,李氏也穿着丧服推门出来,坐到了孟瑶对面,齐佩之则是在桌旁另设了个板凳,蹲着吃饭。
这些日子,贺济礼家也是粗茶淡饭,但好歹咸菜还是拿油炒了炒的,不像现在桌上的这一盘,黑乎乎地让人不敢下筷子;那碟子豆腐,更是冒着酸气,贺济礼同孟瑶都怕吃了拉肚子,没敢动筷子。
他们两口子一人喝了两碗粥,好歹把肚子填了个半饱,但跟着来的下人却还是滴水未进,孟瑶同李氏略提了提,李氏就竖了眉毛道:“我们家可养不起下人,厨房里还有半袋子棒渣,他们若饿了,就去吃那个罢。”
孟瑶想着贺济礼是才借了李氏的钱的,不好同她计较,便准备让下人们回去吃饭,但贺济礼却道:“棒渣就棒渣,很好,叫他们自己下厨熬了吃去罢。”
知梅听了这话,便指了两个婆子去厨房熬棒渣粥,再轮班去把粥喝了。
吃罢饭,李氏拎了棒槌,催着齐佩之到院中磨豆子;贺济礼同孟瑶两个则无所事事,在堂屋枯坐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齐佩之摆饭,仍旧是一盘黑咸菜,一碟子酸豆腐,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贺济礼正愁无法下筷子,贺济义就拎着两只大食盒回来了。他吆喝着让齐佩之把桌子腾出来,打开食盒,边朝外拿盘子,边道:“这些粗食,怎能让大哥吃,我到酒楼点了几个菜,只不知合不合大哥的胃口。”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济礼朝桌上一看,一只整鸡,一盘白切肉,一盘糟鸭子,一碗肉丸汤,还有两盘时令菜蔬。他惊讶道:“娘才过世,你就买这些大鱼大肉回来?”
贺济义从食盒里拎出一壶酒,叫齐佩之拿了酒杯来斟上,满不在乎地道:“又还没发丧,别人都不知道,怕甚么,且吃了再说。”
贺济礼犹自说着“太没规矩”,但也没让贺济义把酒菜撤下去。他们两兄弟都同意了喝酒吃肉,孟瑶和李氏就更不会说甚么了,桌上很快就响起了筷碗相碰的声音。
贺济义端起一杯酒,朝贺济礼举了举,道:“大哥,兄弟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了,你随意。”说完一仰脖,将酒倒进了肚子里。
贺济礼慢慢啜着酒,望着他不语。
贺济义笑着问道:“哥,这酒菜,可还许意?”
贺济礼仍旧不语。
贺济义脸上就讪讪地,道:“哥,咱们亲兄弟,你就拉兄弟一把,向温夫人求求情罢。”
果然是有事相求,才带了酒菜回来,贺济礼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我倒是有心帮你去说一说,只是这会儿要操持老太太的丧事,不得闲。”
贺济义挠腮抓耳,突然瞧见一旁静静吃饭的孟瑶,连忙给她也敬了一杯酒,央道:“嫂子,温夫人可是你亲娘,你若帮我去求情,她一准儿能答应。”
孟瑶却只拿筷子扒碗里的饭,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大老爷们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着,你还是同你哥哥说罢。”
贺济义对孟瑶一直心存三分惧意,闻言只得又去求贺济礼,但贺济礼还是一句“不得闲”,把他的话给拦了回来。
贺济义琢磨着,贺济礼这话也不像是一口回绝他的样子,便试探着道:“反正还没发丧,大哥你就趁这时候去,帮我求一求温夫人罢,不然等发过丧,人人都晓得咱们在孝中,就不好再登别人的门了。”
温夫人现今就住在贺济礼家,还谈甚么“登别人的门”,但贺济礼并未指出贺济义言语中的错误,而是微微偏头想了想,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求人办事,总不好空着手去。”
贺济义道:“哥,你是直接去求温夫人,怎么叫‘求人办事’?”
“糊涂”贺济礼一摔筷子,道,“温夫人正在气头上,直接去求她有用吗?自然得找一位在她跟前说得上话的嬷嬷或丫鬟,求了她们去办。”
贺济义听了这话,犹如醍醐灌顶,连声道:“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你同我是一家人,温夫人只怕见了你也是要生气的,还是找一位看似同咱们不相干的人去求更有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失踪的贺老太
“正是这个理。”贺济礼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道。
贺济义马上站起身来,进到东次间去了,只听得一阵叮叮哐哐,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油纸包,看起来颇有份量。他回到饭桌前坐下,将油纸包递给贺济礼,道:“哥,这里头有两百两银子,你先拿去使。”
贺济礼点了点头,当场打开油纸包验过银子的重量,才收进怀里。
李氏在一旁咬牙切齿:“好你个贺济义,私藏的银子居然比我还多。”
贺济义此时正是走投无路,心烦意燥之时,就不同平常那般怕她,回嘴道:“我乃一家之主,银子比你多不是很正常?哪来的‘私藏’一说?”
李氏一听就火了,当着贺济礼和孟瑶的面,拎起贺济义的耳朵,要他把话说个明白。贺济礼皱眉道:“老太太尸骨未寒,你们就闹起来,像甚么样子?你们要吵也好,要闹也好,都等丧事办完再说。”
李氏平日里最不听劝,今日却十分听话,闻言真放开了贺济义,狠狠瞪了他一眼,重新端碗吃饭去了。
贺济义冲贺济礼投去感激的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