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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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守不是秦国人,反抗情绪原本就不太强烈,他见颍川附近轰轰烈烈,全是造反的人,而秦军又节节败退,早就心生胆怯,无心迎战,加上刘远又信誓旦旦保证善待他及家人,当下直接就打开城门把人迎进来,不战而降,实现了和平演变。
这也是刘远的运气,换了别的人来,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刘远刚接手了颍川郡,就马上跑来向乡接家里人了,他手下的兵不全都是跟着他的亲信,还有很多是后来中途才加入的,他和安正都不在的话,一旦他们起了异心,刘远就要被撸成光杆了,所以安正陪着刘远过来之后,就又得急吼吼地赶回去帮刘远看场子,镇着那些人,有安正在,刘远才能放心在这里多待一天。
刘远讲故事的能力不错,在战场上好几回险死还生的经历听得许众芳眼睛都直了,明知道人最后平安无事,但还是忍不住为刘远跟安正两人捏了好几把汗。
及至刘远将自己的经历都讲完,许众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对造反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倒满脸遗憾当时不能参与:“可惜我未能同往。”
刘远哈哈一笑:“如何不能同往?如今我兄弟三人聚首,往后便不分开了,有我一碗梁饭吃,便绝不让你们喝豆羹!”
叙过旧情,就该说眼下的了,许众芳就问:“听大兄所言,张楚王那边的情势并不安稳,只怕有变,如今大兄既接管了颍川郡,可有什么打算?”
刘远点点头:“打算自然是有的,我在陈郡的时候,瞧见原先那些县令官属,一概都被张楚王撤了职,分给他手下的弟兄,我却不打算效仿,颍川郡治事,一切依照旧例,悉数不改。”
许众芳一愣:“这就是大兄的打算?”
第23章
虽说当了颍川郡守,但刘远私底下依然没有一点架子;只是笑嘻嘻地反问:“三弟以为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许众芳心直口快;一心为大兄打算;也没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什么问题:“大兄;不管是这长社县令,还是颍川郡内其他县令,俱是秦吏,如何能一心一意为兄长打算?不过是见兄长骤然富贵,所以过来依附罢了!”
刘远笑了笑:“你说得有理,但我初来颍川;诸事不熟,只能倚赖这些人;颍川才不会乱,你看张楚王那般,将陈郡的秦吏都撤光了,全换上自己的人,现在又如何?吴广与田臧争权夺利就不说了,就陈涉手下也未必就平静,我看无须等到消灭秦军,他们自己就能乱起来了!”
原先刘远也想过到了颍川之后,他就是老大了,怎么爽就怎么来,最好就是把颍川大大小小的官员全换成自己的人,不仅用得放心,还能把这些官职当成奖品,犒赏那些效忠自己的人。
这基本是所有暴发户的想法了。
但陈郡的情况给刘远上了深刻的一课,让刘远彻底见识到了一群没什么文化素质的大老粗们从底层一跃成为统治阶层之后的嘴脸,争权夺利也就算了,还没什么远见,起义军才仅仅只是占据了陈郡和周边的地盘,甚至连函谷关都没攻陷,大家就已经开始讨论起打了天下之后要如何分赃了。
刘远自己读书也不多,文化程度没比陈胜吴广那帮人高到哪里去,但他胜在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这样下去整个起义队伍肯定要四分五裂,到时候别说打到咸阳去,估计就连保住现有的地盘都有问题。
所以他这才动了来打颍川郡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颍川地处交通要冲,境内有颍水、汝水、淯水,算是比较富庶的地方,而且还是刘远的老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估计吴广他们也没想到颍川郡这么好打,否则也不可能便宜了刘远,现在这块大饼既然已经到了嘴里,别人想要再从刘远口中夺走,那是不可能的了,刘远自己也打算守住这块地盘好好经营,至于荥阳,函谷关和咸阳这些地方,那些人爱争就去争吧,只要他能稳稳占住颍川郡,将来就算张楚王得了天下,他一个诸侯是跑不掉的,一旦起义军最后真的失败,他也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些情况,许众芳未必清楚,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想那么深,所以刘远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略略提了一下自己的理由,让他的三弟安心。
许众芳见自己的兄长早有定计,也就不再坚持,转而道:“大兄,你不在的这一年里,嫂嫂与孩子们在山中过得十分清苦,我家境不好,也无法时常接济他们,幸而嫂嫂娘家偶尔会寄些谷物过去,否则怕是更加艰难。”
刘远奇道:“张家?”
许众芳:“正是,张家虽怯于情势,不敢收留嫂嫂他们,可毕竟也送了谷物,全了一份亲戚情谊,相比起来,刘家就……哎,大兄别怪我不会说话,我觉得刘家大父和刘家兄长实在是过分了!”
若不是顾及刘薪和刘弛还是刘远的血亲,许众芳连这声称呼都是不愿喊的。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的刘桢再也忍不住,探进头来附和道:“叔父所言甚是!”
屋内两人齐齐往外看,刘远笑骂:“你这小女子,真是无礼,竟还在外面偷听,还不进来!”
许众芳则道:“哎呀,阿桢这么一打扮,可真是好看极了,便是配上姬家也绰绰有余,那姬家小郎可真有眼光!”
“姬家小郎怎么了?”刘远奇道。
这位三叔真是口无遮拦!刘桢很想翻个白眼,
“三叔父!”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许众芳告饶,但这一作态,反倒越描越黑了。
脑补能力很强的刘远马上就猜出个七八分,笑眯眯道:“莫不是姬家小郎爱慕我家阿桢,想要求娶她?”
“阿父莫拿此事开玩笑!”刘桢绝对不是害羞,问题是她今年才九岁!
后世的九岁是什么概念,小学还没毕业!虽然刘桢也隐约感觉到了姬辞对她的好感,甚至想过,如果过几年一定要嫁人的话,反正嫁生不如嫁熟,何况姬辞人品不错,三观又正,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不认为现在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好好,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刘远也以为她只是在害羞,笑着对她招招手,“过来坐罢,你方才听了多少去了?”
见老爹不介意她偷听的事,刘桢笑嘻嘻道:“差不多都听去了,阿父,你真该加强一下守卫,否则若我居心叵测,现在只怕把听来的话都去向那位张楚王禀报了!”
见女儿还倒打一耙教训自己,刘远狠狠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里里外外都有我带来的亲兵,若非早发现是你,怎容你在那行窃听之事!怎么,方才我与你叔父说的话,你都听懂了?”
自己现在也九岁了,又在外面餐风饮露了一整年,怎么说都可以表现得更成熟了,没必要再总扮萌卖傻,刘桢就点点头:“是,我认为阿父方才说的,都对。秦军强大,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被彻底打垮的。”
刘远对女儿的早慧已经不意外了,闻言就逗着她说:“那你认为阿父该怎么办?”
刘桢一字一顿:“固守颍川,善加经营,静待时机,或可结盟。”
刘远看着女儿,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许众芳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年的动荡,眼光还局限在听来的零星消息上,跟刘远和安正都不同。
但是刘桢,区区一个稚儿竟然看出来了。
她完全道出了刘远的意图。
刘远:“你所说的结盟,是何意?”
刘桢:“以阿父说的,如今张楚王手下各怀异心,如阿父这般想的必不止阿父一人,阿父不妨伺机与对方结成同盟,届时若张楚王落败,秦军定要对起义军逐个击破,我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一个从没出过门的小女子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殊为不易了,刘远摸摸她的头发表示称赞:“此事不须你费神,如今阿父已是颍川郡守,合该让你们过上几天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从前你没法穿的,吃不到的,如今尽可补回来了!”
老爹,我危机感很重的好不好,陈胜吴广眼看就要失败了,到时候起义军四分五裂,项羽和刘邦就要脱颖而出了,你现在不多提着点心,将来可就要被人炮灰掉了!
刘桢在内心吐槽,但她也知道,此事不急于一时,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想说点深入的也不行,还是得等到了阳翟之后,再找个时间好好跟老爹单独谈谈,把老爹的想法摸清楚再说。
于是刘桢乖乖地点头,像个真正的九岁孩子那样对刘远甜甜一笑:“阿父,这身衣裳很好看,我很喜欢,待去了阳翟,阿父的饮食便交由我来负责吧,想必郡守的吃食定要比我们在山中的好吃许多!”
刘远听她提及山中,又是愧疚又是怜爱:“都是阿父对不住你们,以后你们就无须东躲西藏,三餐不继了,郡守府的吃食是不缺的,届时你想吃什么就让婢女去,再不用自己动手了。”
许众芳见他们父女温情一幕,有些感慨:“放在一年前,我们哪里想得到大兄不仅能回来,还得居如此高位?那些原先瞧不起大兄的人,只怕这次都悔恨不迭呢!”
刘远听了这句话,就想起之前被刘桢打断的事情,扭头对刘桢道:“阿桢,你可知?此番你做错了一件事。”
虽说老爹的表情有点严肃,但刘桢也害怕不起来:“阿父请说。”
刘远道:“好,我问你,方才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你堂姐有新衣裳穿,而你没有,可是故意的?”
刘桢直言不讳:“是。”
许众芳这一年来跟刘桢朝夕相处,对她很有几分感情,闻言便插嘴道:“大兄,阿桢做得没错!”
刘远道:“三弟,我与孩子说话,你且不要多言。”
许众芳讪讪闭嘴。
刘远:“你这么做,想必是有缘由的?”
刘桢点点头:“我是想帮阿父出口气,免得那些人看到我们身着华裳,还以为我们过得很好,这样阿父你就不必被他们以亲缘胁迫做些不愿做的事情了。”
这孩子想得真深入,只是出了点岔子,刘远无奈道:“你认为你这么做,我就不必把他们当成亲人了?”
刘桢道:“起码如果大父要你为世父谋个实职的话,阿父你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了啊!”
刘远:“那你可就错了,这次我非但不能怨怪你大父与世父,还得承他们的情呢!”
刘桢:“啊?”
24、第24章
刘远好气又好笑,他觉得这个闺女聪明是够聪明了;只可惜总是……怎么说呢;做事想法都出人意表;有时候反而会出岔子?
老实说;当时他看到刘桢一句话把自己老爹跟兄弟都气了个倒仰,心里也是挺爽的,但是爽完之后,他觉得还是得说说刘桢,免得她以后自诩聪明口无遮拦,闹出点什么事来;毕竟是女子,名声更为重要。
“啊什么?你大父原本就不喜欢我;更何况他们肯定觉得,当初要不是我一意孤行当上治狱吏,后来就不会被萧起陷害被迫逃亡,连累刘家,所以归根结底,此事全因我而起。当初萧起想通过县令来陷害我,他们没有跑到县令面前告发我,以此捞个首告之功,也没有在你们上山之后跑到县令面前举报你们的行踪。就凭这一点,我也得承他们的情!”
刘桢呆呆地听着,这也行?
明明是祖父跟伯父不顾亲情,没管他们死活,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我们欠他们的人情了?
是她的世界观有问题,还是老爹的世界观有问题?
许众芳在旁边发问:“阿兄,你怎知当初你家大兄没去县令面前告发我们?”
刘远道:“长社县令不是那等清高无知的人,若是我家大兄先前去县令面前告发我,方才赵子曾就绝对不敢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即便他们有过那个心,可只要是没做,我便只能当作不知。”
刘桢焉头耷脑,老老实实地反省:“阿父,我错了。”
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且刚刚还对自己坑了刘薪和刘弛一把表现得洋洋得意,现在想起来,还是太幼稚了点。
刘远见闺女被打击成这样,也有点不忍心:“我听你叔父说了,你阻止你阿母他们换上华服前来相见,这件事做得很对,你阿母就不如你想得深。”
饶是被老爹颁了个安慰奖,刘桢仍然有点提不起劲,从刘远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直到桂香过来喊醒她,说要准备启程出发前往阳翟了,不过临走前还得去向刘家长辈问安辞行。
“我睡了多久?”刘桢揉揉眼睛,一开始她只是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想东想西,但后来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桂香道:“一顿饭的工夫,主父命婢子勿要吵醒小娘子,婢子准备了些吃食,小娘子可要用些?”
刘桢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是些什么吃食,能否装在食盒里带走的?”
桂香:“自是可以的。”
刘桢:“那留着上了车再吃罢,我现在也不是很饿。”
桂香应下了,趁着刘桢睡觉的工夫,她已经把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