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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国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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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外面局势很乱。

二是县尉这个位子不好坐,一个不好,喜事可能变成祸事。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妯娌于氏的上门。

刘远跟刘弛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两家却很少单独来往,除了刘远和张氏带着孩子们去向刘薪请安的时候碰见之外,其它时间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冷冷淡淡地见礼回礼。

先前刘远落魄,于氏跟着落井下石,瞧不起张氏他们,甚至屡屡冷嘲热讽,让张氏十分痛恨,随着刘远在治狱吏的位置上站稳脚跟,家境一点点好转,两家的关系也没什么变化,甚至就连刘远的父亲和嫡母,待他们也一如从前冷淡。

但是今天于氏上门,却让张氏差点惊掉了下巴。

因为对方不仅挂着一张笑脸,还带来了礼物。

虽然这些礼物只是鸡蛋和饴糖,对于现在的刘家来说不算重礼,但是于氏这种态度,跟以前一比,简直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张氏一头雾水地接待了她,直到对方离去,还有点懵懵懂懂的不真实感。

最后是刘桢点醒了她。

“阿母,世母这是要与我们重修旧好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氏还陷在迷茫的情绪里。

“因为阿父是县尉了,县尉的职权比令吏大,所以世母不得不来向我们低头。”刘桢实事求是地指出。

张氏啊了一声,陡然有种回到现实的真实感。

是的,她的丈夫已经从治狱吏变成县尉了,如果说夫家的人以前还不把治狱吏这个职位放在眼里,县尉却终于让他们不得不低头。

原本高悬着的心一点点地落到实地,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阿桢,你说你阿父当上县尉,是好是坏?”张氏不是真的在询问刘桢的意见,她只是想确认自己的感觉。

“好坏参半,”刘桢看出她这些日子一直心慌不定,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劝解道,“但阿父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他已接下这差事,阿母就不必多加担心了。”

在她看来,安正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刘远实在没必要接下县尉这个职务去当出头鸟,谁知道过几年是个什么情势?但她也知道,她老爹的心气很高,当年宁愿家里蹲也不肯去做贱活,这个机会他盼了很久,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按照他说的,就算要承担风险,县尉也非当不可。

既然已经成了现实,担心太多也没用处,像张氏这样担心更加于事无补,无用的担心就算了,最起码不要这几天做饭的时候总是忘了放盐啊!

刘桢的话让张氏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终于意识到丈夫确确实实成了县尉,而且就连向来瞧不起他们的夫家的人,也上赶着来巴结讨好,想要弥补以前的裂痕。

这样的事,当然是好事。

张氏之前惶惶然,就是因为安正的话一直徘徊在心头,刘远又不肯跟她多解释,现在于氏上门彻底揭开心中的郁结,她一下子就转忧为喜。

如果刘远升任县尉不是好事,那为什么连夫家的人也过来祝贺呢?

无非是看丈夫发达了,想要攀攀关系罢了。

这么一想,之前那些忧虑也就不算啥了。

刘桢察言观色,见她心情不错起来,就道:“阿母,我想我们应该多买些粮食,如今外面世道混乱,虽然一时半会还未波及颍川郡,但谁也说不好以后的事情,还是提早做些准备为好。”

张氏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安正一席话就担惊受怕好些天,此时一听刘桢的话,马上就道:“你说得极是,还该去买些豚肉回来腌制,等阿楠回来,再让他上山采些野菜去!”

刘桢听得想笑,野菜采来没几天只怕就坏了,又不像肉可以腌制保存,但是难得张氏有动力,她自然也不去打击,反倒一一应了下来。

刘远从治狱吏升到县尉,很快给刘家生活水平带来质的飞跃。

县尉跟治狱吏的工资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光是发的那些谷物,也足以让刘家平日吃用了,现在刘桢他们一日两餐,基本都能经常吃上粟米饭或面食。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用面粉制成的各种面食,民间常吃的蒸饼,就相当于后世的包子和馒头,汤饼则是面条的祖宗。

刘桢根据这些东西的雏形,索性将它们改得更接近后世所熟悉的食物,像今日刘家的朝食,便是每人一碗汤饼,面饼被再三揉搓之后按压成薄薄一张,用刀子均匀切条,下锅过水煮软,再捞起来,也无须加汤,直接就淋上厚厚一勺以五花肉,香菇,木耳,花椒为原料的酱汁,最后洒上切碎的葱粒,色泽诱人,喷香入鼻,一碗刘氏干捞面应运而生。

刘家人对这种干捞面很是捧场,个个都吃得连舌头差点也吞下去了,用完朝食,刘远就神清气爽地上班去了,张氏则准备回娘家看看,只不过还没出门,就又碰上了提着东西上门来的于氏。

于氏最近来得很勤快,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的到来满足了张氏小小的虚荣心,张氏自然也迎起笑脸接待,有时候去给刘薪和娄氏请安的时候,她也会顺便捎点东西给于氏,这一来二去,妯娌之间的交往就频繁起来了。

于氏在刘家只逗留了一会儿,言道自己还要回家干活,便起身告辞了,她现在每次来的时候都没忘记给刘桢她们捎上饴糖。对于刘桢来说,这种东西的吸引力实在太小,她也不太喜欢于氏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的为人。

但对刘婉和刘妆来说就不然了,她们显然把于氏跟“每次来自己就有糖吃”划上了等号,于氏离去的时候,她们都拉着她的衣摆不肯放手,显得依依不舍,刘婉年纪大些,表达能力不错,还会说“世母明日再来看我们吧”。

“好好,只要你们听阿母的话,世母明日便还来!”于氏露出慈霭的笑容对她们道。

只是刚踏出刘家,她的笑脸就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霾。

第 13 章 。。。

“小人得志!”于氏回到家中,忿忿不平地对丈夫刘弛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弛皱了皱眉,一下子就猜到缘由:“你去过春泽里了?”

于氏坐了下来,撇撇嘴:“你家弟弟如今出息了,当了县尉,真是让他走了运,这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走呢,你们总归是兄弟,我自然要去帮你修好关系!”

刘弛沉下脸色:“以后不准你去了!”

于氏被他突如其来一吼给吼愣了,眼眶一红,禁不住委屈道:“良人何必冲我发火!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刘家吗!”

刘弛冷笑道:“你道刘远多有能耐?他们家如今大祸临头犹不自知,你还送上门去,莫不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于氏一惊,连抹泪也顾不上了,连忙问:“此话怎讲?”

刘弛哼了一声:“宋县令已被调走,吴功曹没了靠山,新来的那位县令,对吴功曹行事不满得很,前几日便有人到县令面前告发吴氏,说他‘私下谤政、讥讽君王’呢!”

于氏连连道:“这,这,良人知我愚钝,就请直言罢,这罪名可要紧?”

刘弛冷冷扯开嘴角:“始皇帝儿女众多,公子扶苏更是名满天下,最后却偏偏是胡亥得了皇位,这其中有什么因由,谁也不知。可越是如此,新君就越是厌恶旁人说他得位不正,如今吴氏背了这个罪名,你说新县令要是上疏皇帝,吴氏会有什么下场?可笑那吴功曹现在仍不知死活,还铁了心跟新县令对着干,‘为罪人扶苏张目’这顶罪名压下去,可是谁都翻不了身的!吴氏倒霉了,难道刘远还能落得了好去?”

于氏被刘弛这一番话吓得脸色煞白,忘了反应,半天才道:“那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弛没好气地将竹简往案上一拍:“所以我让你别上门,少掺和!我们跟他们关系再怎么不好,终归也是血亲,若到时刘远出了事,只怕我们也要受其牵累,届时你良人还能得到上官重用吗?!”

于氏按住跳得有点快的心口,想了想,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良人,我们是否要提前跟他们家划清界限?”

刘弛皱眉:“血脉相连,如何割断?”

于氏:“我听说,有人犯了法,若是去官府告发,便有首告之功……”

刘弛脸色一变,站起来大喝:“无知妇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上半身往后仰,跌坐在地上。

刘弛气得咬牙:“我与刘远是亲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他若因此事倒霉,我能落得什么好处?!”

于氏不惧他的怒火,反倒仰起头:“你也说了,新县令瞧那吴功曹不顺眼,正千方百计要落他的罪名,你弟弟是依附吴功曹的,当然也要跟着倒霉,如此一来,我们好好的,若是被他连累了可怎么办,若你现在到新县令那里投诚,得了首告之功,咱们家不仅不会被连累,良人你说不定还能往上升呢!难道我说错了么?!”

见丈夫沉默不语,于氏低头拭泪,泣道:“难不成你将我当成存心离间你们兄弟的恶毒妇人么,我还不是为了刘家!”

“……此事不可行。”半晌,刘弛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为何?”于氏追问。

“我与他……毕竟是兄弟,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刘弛困难地道。

“兄弟?”于氏冷笑一声,“良人将他当成兄弟,他可曾将良人当作兄弟?刘远升任县尉,品秩已比你这个令吏高,可也不曾见他提携你这个当大兄的呢!若不是我主动上门去,只怕他们早已不愿同我们往来,骤然富贵就忘了至亲,不过是小人罢了!”

刘弛没有说话。

于氏又添了把火:“若是良人犹豫不决,不如去相询阿父,他必定也是盼着你好的!”

刘远一家并不知道于氏跟刘弛的一番对话,他们现在正在用夜食。

这个时代平民普遍都是一日两餐,不过家境好转之后,在刘桢的强烈要求下,刘家时常也会加上夜食,相当于一日三餐。

今天的夜食是肉夹煎饼,把面粉揉软之后捏成一小团,再把小团反复轧平,煎得两面金黄,从中间切开一到口子,把焖熟的大块酱肉塞进去,类似于后世的肉夹馍,刘桢又把一些蕨菜洗干净切碎摆放在一旁,吃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舀些蕨菜撒到酱肉上,荤素搭配,清甜可口。

这种简单偷懒又美味的做法不仅受到刘家的欢迎,就连安正和许众芳也赞不绝口,偶尔还会过来蹭饭。

也许今天恰好就是蹭饭日,刘远下差返家的时候,把安正和许众芳都带回来了,他没有提前知会,不过幸好酱汁肉块跟面饼都足够多,不会出现不够吃的情况。

只不过今天三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凝重,吃着肉夹煎饼的时候,也没有往常那种愉悦轻快的神情,见大人们如此,几个小辈也不敢放肆,刘妆因为刘婉拿了她本来想拿的那块煎饼,嘴巴一扁想要哭起来,被眼明手快的张氏一把捂住嘴巴带了下去,连同刘婉和刘槿,也都退到里间去用饭了。

张氏本来还想让刘桢和刘楠也退下去,但刘桢眨眨眼,朝老爹那里靠了靠,表现出一副很想倾听的乖巧模样,老爹也适时发话:“你先带着孩子们下去罢,阿桢和阿楠就留下来。”

自家的孩子嘴巴紧,听了长辈的话也不会出去到处说,这是刘远最满意的,否则他也不会让他们留下来。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安正吁了口气:“大兄准备怎么做?”

听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出了什么事?刘桢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

刘远摇摇头:“谁都知道我是吴氏的人,我能做什么?”

安正急了:“大兄,吴功曹如今已被下狱,新县令看准了秦皇忌讳旁人说他得位不正,这个罪名套下去,吴氏几乎没有翻身之日了,你得想法子脱身才好!”

什么,吴功曹被抓了?

刘桢睁大了眼睛。

刘远叹了口气:“你知道是谁去告发吴氏的吗?是萧起。”

安正啊了一声:“那个一直与吴功曹不和的萧起?”

当初刘远升任治狱吏,就是因为吴功曹讨厌萧起,所以故意让刘远顶替了原本应该落到萧起身上的位置。后来虽然因为刘远会做人,跟萧起还保持着表面的交情,可煮熟的鸭子飞掉了,任谁都不可能没有芥蒂,萧起心里肯定也不会痛快。

他苦苦忍了这么久,终于等来新县令上任的机会,偏偏吴功曹不知死活,还想跟新县令分庭抗议,所以萧起利用这个机会去向新县令投诚,用“妄议朝政,同情扶苏”的罪名把吴功曹给告发了。

新县令正愁没机会整治吴功曹,当然顺理成章地就把吴氏投入监牢,听说等明年春天,吴氏就要被押送至咸阳定罪。

刘远点点头:“我与吴功曹交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若是他一下狱我便去巴结新县令,在旁人眼里我就成了那反复小人,此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许众芳终于听明白前因后果,马上就道:“难道大兄就等着新县令将你当作吴氏同党来对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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