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缘修道只缘君-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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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于是苏焱向着欧阳修笑了笑,缓缓道:“在下姓秦名观,字少游。”
第三十九章
欧阳修微笑道:“原来是秦公子。今日时辰已晚,眼下再去扬州城内投宿恐怕不太实际,在下意欲在这瓜洲口岸寻一处客栈,秦公子可愿意同行?”
苏焱想了想,这时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多,要是现在再雇了马车去到扬州城内怎么也得八九点了。这里虽是她的故乡,但对她这来自九百年后平行世界的穿越人类来说根本是人生地不熟,大晚上的实在不知何去何从。而且就算她如今扮了男装,一人夜行也并不安全。
想到这里,她便对欧阳修点点头。两人一起去寻找客栈的路上,说了些彼此情况。苏焱打听到他如今二十四岁,因为仕途不得意,便独自来江南散心。而因为苏焱如今扮了男装,她便也索性不再隐瞒自己岁数,坦白地告诉欧阳修自己的真实年龄二十有一,这反倒让欧阳修有点惊讶,他本来看苏焱外型以男子来说相对娇小,还以为她尚未弱冠。
两人一路谈着,来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朴素的客栈门口,刚进门,老板就苦着脸看着他们道:“二位客官,不巧,小店只剩下一间客房,只可供一位客人留宿……你们看……”
两人一愣,彼此互相看了一眼。欧阳修笑了笑,先她一步道:“秦公子,你住下好了,我再另外寻地方住。老板,这附近还有其他较为可靠干净的客栈吗?”
客栈老板为他指明了方向,欧阳修转过身看着苏焱,带着遗憾的神色轻声道:“那在下先走一步了。不巧,本来还以为能与秦公子多攀谈些的,这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谈得如此投机的对象。那秦公子,后会有期了。”说完,他向着苏焱拱手道别,便转身离开了客栈。
苏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激,又有些怅然若失。按理说他知道扬州是自己故乡,而他一个外地来客,怎样也该是他留下自己去另找住处的。而且他可是欧阳修啊!!自己却连签名都还没来得及要……苏焱回想着初见他的那一幕,皓月之下,长江之岸,他一身淡色衣衫笑容却文雅和煦如春风……她这时忽然记起之前在船上听到的少女谈话,原来她们口中那位着淡色衣衫的儒雅公子就是他!想来这也真是巧合,如果自己没有改搭这艘船,没有在江畔吟那曲《春江花月夜》,也许根本就这么与这位未来的大文豪擦肩而过了……
夜里苏焱睡在那间小客房里,闻着从没关紧的窗子外飘进来的江水味道,心里又是激动又有那么一点点惆怅。这么一来总算是回到家了,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办呢?自己家在现代的扬州市时就处于那唐朝就建立起来的著名商业街东关街之上,那这东关街在这西宋应该也存在的吧?也不知道九百年前的它是个什么样子,据说杜牧那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写的就是它呢,那难不成一路全是秦楼楚馆?倒也不是没可能,扬州自古便是烟花之地……哎,为什么当初穿越的时候会发生偏差把自己弄到临安去了呢?结果还和嘉砚失散,而自己原本的计划也全部被打乱……说起来,嘉砚当初……真的穿失败了吗……
苏焱想到这里,突然间只觉得心中一热,猛地坐起身来。对呀!会不会只是她自己发生了偏差而嘉砚却穿到了扬州呢?也许她根本和自己一样处于这个平行世界也不一定!如果她也穿越了那她一定会在观音山上给自己留下些什么讯息的!既然自己如今已经来到扬州了,不如明天大早就赶过去找找看,也许……也许……能够在这里和嘉砚重逢……
苏焱被自己这个想法激动得脸都有些涨红,她重新躺下,却只觉得满心都是希望,如果顺利找到嘉砚,那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她这里有钱,嘉砚那边则带着她们当初为穿越准备的许多现代道具,那剩下的两年也可以继续按照她最初预定的计划发展!!
苏焱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恨不得现在立刻天就大亮让她能够出发才好。就这么辗转反侧,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她又惦记着去找嘉砚的事,根本没能睡安稳,天一亮,她就匆匆起身结账,又找了辆马车,便急忙向着扬州城外的观音山赶过去了。
观音山位于千年古刹大明寺东侧,当初隋炀帝也曾建行宫“迷楼”于此,宋以后历代建有寺院,有第一灵山之称,是扬州的自然制高点,远眺江南淮北,一览无余。而在现代的时候,苏焱却甚少来到此处,她又不信佛,以她本身个性也不喜欢清幽之地,所以对这座山完全谈不上了解。现在她乘着马车到了西宋的观音山,处处与现代不同,更是一片迷茫,处于这古树蔽日的山间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但她怀抱一线希望想要找到嘉砚可能留下的线索,便独自一人从山脚处就开始用尽心力的四下张望。虽然这山上种植着大片的紫竹林,就是这盛夏漫步其间也清爽异常,可苏焱却是心急火燎,找得汗如雨下。结果她从清晨一直找到下午三四点,把这不大的山翻了个遍,还问了附近的人家,却是半点踪迹也没发现,满满的希望顿时完全化为了泡影,让她好生打击,无人之时还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最后才不得不死心地离开了。
而连日来的奔波,折腾得苏焱心力交瘁,下了山的时候一时竟呆在那里,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醒悟到自己依然是孤身一人留在这西宋的事实,心里一片苦涩。她本是性格开朗天生乐观的人,一向对何事也不放在心上,却因为最近一段日子的遭遇变得有点情绪低沉。
苏焱最终站在路边叹了口气,强自把这阵失望抑制下去,然后去找了辆马车说要去扬州城东关街。马车夫闻言一笑,道:“这位公子也是外地来这扬州寻欢?一开口就说要去东关街,可是好眼光!”
苏焱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暗自想到这东关街果然真是烟花聚集之地,可自己的目的只是想去看看现代住的地方在这古代是个什么样罢了,但她也不愿意多说,只是点点头,随口问道:“那里可有什么好客栈么?”
“公子您可问对了。这东关街可是扬州最繁华所在,怎会没有上好的客栈?您等着,小人这就带你去一家名为‘月明轩’的客栈,包您住得满意!”
苏焱先听马车夫那口带着淮北方言口音的官话,正自好笑,想这口音还真是一千年不变,这时又听到“月明轩”三字,更是差点没笑喷出来,要知道扬州城在现代同样有这么一家名为“月明轩”的饭店,她还去吃过不少次饭,顿时就觉得一股亲切熟悉之感,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当即笑道:“那就劳驾你带个路了。”同时开始对这即将入住的客栈充满了期待。
马车一路疾驰,驶入扬州城门后,苏焱掀开门帘好奇地向外张望,一路风光直把她看傻了。这扬州果然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这时已近傍晚,路上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商贾如云,热闹非凡。那马车夫以为她是外地人,一路热情地给她介绍这介绍那,苏焱努力地想要把现代的扬州和这九百年前的扬州城版图对上号,却发现基本是徒劳无功,城市规划得完全不一样,直到马车驶进东关街后,她才勉强辨认出依稀的一点影子,兴奋得就像小孩子一样。她在这条现代扬州有名的老街出生长大,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回,真是闭了眼睛都能摸出去,可如今身在西宋的这条街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看着街两边鳞次栉比的酒楼茶馆、摩肩接踵的来往人群,她忍不住大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原来就是描述的这个景象呀!”
马车夫听不懂她说些什么,只是见她高兴,便也笑道:“这位公子,月明轩就在前面不远处。您看,这两边都是我们扬州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据说比天仙还漂亮哪!”
苏焱连忙探头看去,果然一家挨着一家。这扬州城自古文人墨客来往之地,留下的诗词歌赋无数,便是青楼名字也起得颇有水平,什么“红袖招”,一看便是取韦庄诗“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之意,或者是“千娇楼”,取自柳永词“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苏焱一路见还有什么“偎红馆”“倚翠阁”,心下乍舌,想当年柳永绝对在这条街上浪荡过,搞得妓院都爱借他的词起名,不禁又是一阵大笑。她在临安的时候,也着实对这古代的青楼好奇不已,可无奈她那时是女儿身,根本无法踏足,且对着子瞻她自从一次无意中流露出对青楼的兴趣被他狠狠说教一番后便连青楼两字都不敢再提,生怕他骂自己。这时想起来,苏焱忍不住在心里对着子瞻的影子做了个鬼脸,想到如今没有他管着,日后想进去也没人能拦得住她了。只是想到子瞻子由,苏焱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难过。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夫招呼道:“公子,到了,这里就是月明轩。”
苏焱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面前的客栈,却是她这一路来看到的建筑中最朴实无华的一家,和周围那些繁华装饰的酒楼显得格格不入。她略感奇怪地皱了皱眉,马车夫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奇+书+网'赶紧说道:“公子别看它样子不起眼,里面住过的名人可着实不少。小人要不是看公子仪表非凡,也不会带着公子来这里投宿了,公子尽可放心住下。”
苏焱回过头去笑了笑,她本身倒也没想过要住多么金碧辉煌的大酒楼,虽然身上钱费充足,但她目前只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就行,这时听马车夫说里面还住过不少名人,心下倒有些高兴,付车费的时候多给了车夫好些,车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苏焱谢过车夫,转身便向着客栈内走去,果然里面装修格调高雅,倒很合她的胃口。不过似乎住店客人不是很多,楼下除了有些三三两两的食客在吃饭喝酒,柜台边就一位客人在和老板商议住店事宜。苏焱走了过去,那客人也正好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不觉都是一愣。
只见那人见到她,儒雅俊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高兴道:“秦公子,这可真是巧遇了。”
他竟然正是欧阳修。
第四十章
欧阳修走到苏焱身边,笑道:“在下上午还去秦公子投宿的客栈找过你,想和你结伴来这扬州城内,却被告知你一清早就已离开。在下还以为便再见不到秦公子你了,却想不到又在这月明轩中相遇。”说着,他环顾四周,最后向着客栈老板笑道:“好在这里还有的是空房。”
老板大笑:“这位欧阳公子就莫要嘲笑小店生意冷清了。”然后他招呼苏焱道:“这位客官也是要住宿么?”
苏焱点点头,看了欧阳修一眼,说实话她很有些惊喜,虽然昨晚才与他相识,却因为自己在现代便早已知晓他,通读过他的诗词文章,内心里就情不自禁把他当成一位熟人来看待了。而且以她个性,若是还没要到欧阳修的签名就把他放跑了,日后绝对要后悔得肠子发青。
老板将她的客房安排在欧阳修隔壁,一边派小二带了二人上得楼去。他们一看房间布置也是清雅素净,两个人都很满意。卸下行李包袱后,欧阳修便来敲苏焱的房门,邀请她一同下楼吃晚饭。
两人要了些酒菜,边吃边聊些对这扬州城的感受。熟络起来,欧阳修便称呼苏焱为“少游”,而因为他年长苏焱几岁,苏焱则称他为“欧阳兄”。只是她自己盗用秦观的名字还不适应,经常喊她好几声她才反应得过来。欧阳修笑她道:“看少游常常出神,莫非有什么心事?”
“啊……没有,没有没有。”苏焱讪笑着解释道:“只是在下很久没有回到家乡,看到物非人也非,有些感慨罢了。”
“原来如此。”欧阳修看着她笑道:“这种情况也是常有,日后把这广陵游玩个遍,幼时的记忆自然会找些回来了。少游不介意的话,明日开始与我一同游玩可好?”
苏焱看他正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再想到这是堂堂欧阳修的邀约,哪里还会拒绝。想着也许和他一同游玩的途中还能亲眼见证他会写下那些诗篇辞赋,更是又期待又激动。欧阳修见她应承了下来,也很高兴,便回头吩咐店小二再上一壶好酒。
苏焱赶紧拦住他道:“欧阳兄,你不擅饮,还是少喝些吧。”
欧阳修一愣,诧异道:“少游怎知道在下不擅饮?”
苏焱一呆,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历史上的欧阳修在他的名篇《醉翁亭记》中写过他“饮少辄醉”。这时候下意识说了出来,她赶紧胡扯一阵掩饰道:“在下稍微会看些面相,而欧阳兄外表文雅谦和,一看便知不是擅饮之人,呵呵,呵呵。”
欧阳修先是错愕,继而失笑道:“少游在说笑了,这擅饮不擅饮哪里是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