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19岁,再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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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么……好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她胡乱点头。
“外套给你,下次还我好了,小心别着凉。”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后,杨莫非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电梯门“咚”地合上,整方空间里,于是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呼啸着的风雨声。
唯一的一盏灯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着休息台,映得她手里的日记本封面,更加深蓝。这让她想起S大的那个餐厅,也是同样这样蓝的颜色,泛呈出用色之人深沉而寂寞的心事。
季疏禾……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太起他的长相,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她有着怎样的倾慕与痴情?
此刻,都在这本日记里静静藏着。只要她肯翻开,就能看得很清晰。
可是,她的手按在封面上,却迟迟动不了。因为,这一开启,从今往后,她将永不得安生。
如果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了……
这本日记,是他的痴心,又何尝不是她的轻谩?
不想打开。不想打开。不想……打开。
杜天天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与此同时,内心深处有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自私鬼!
谁?谁在说话?说的又是谁?
我,我在说话,说的就是你!你这个自私鬼!
我……自私?
是的,他都因为你而死了,你却连他的日记都不敢看,因为你怕伤害到自己,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他不是为我死的!
就是为你死的,是你害死了他,所以封淡昔才会恨你,他勾引你,为的就是报复你,他根本不喜欢你,他恨你呢,杜天天,他恨你!
不——不——
杜天天抱住脑袋,喊了出来:“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昨天还在亲密接吻的人,今天就已飘到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得再也够不着。封淡昔,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男子,像美玉一样无瑕,是自己生平第一个喜欢上的异性,却偏偏,不爱她。
而她毫无印象的另一个男孩,却那样深情地凝望过她。
如果这一切叫做因果轮回,是她的报应的话,那么,老天也实在太会玩弄人,竟可以让一个人的心,折腾到这样支离破碎的地步。
杜天天呼吸、再呼吸,然后,慢慢地打开日记。
第一页,还是那六个字“向日葵般灿烂。”这是不是隐喻着某种向往?
凄清的灯光照在日记上,伴随着她的目光,就那样慢慢地走进一个19岁少年的内心……
雨渐渐停了。
再然后,清晨第一道光出现,穿过玻璃窗,射了进来。
杜天天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云泛起鲜丽的颜色,由灰转白,又由白转橙,在一片橙霞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于是整个城市就像被掀开了覆盖在上面的黑纱,变得明亮而有生气。
24岁,她终于实现了一直以来期盼着但始终没有达成的梦想——在电视塔上看日出。
却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世事讽刺,莫过于此。
日记中的那些话语,印在了脑中,永生之年,她想她绝对不会忘记。在碧草青青的S大校园里,有一个男孩,那样热烈而无声地爱过她。
“其实,我也那样爱过呢……”她望着旭日,扬起唇角,笑得沧桑,“我爱你哥哥,我把你曾经给我的那些爱,用同样的方式还予了你的哥哥。”
只不过,这一次,疏谩别人真情的人,换成了封淡昔。
杜天天微笑,微笑里,有眼泪流下来,被阳光一照,晶晶闪亮。
那束躺在地上被遗忘了的月下香里,掉出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8个字母——
“Game Over。”
与此同时,飞往伦敦的班机滑过长长的跑道,在朝霞里升向高空。彤云如锦一般灿烂,而阳光下,却有永恒的伤心。
第39节:第八章 难以言齿(1)
第八章 难以言齿
Game Over。
游戏虽然结束了,但有些东西,还在无可奈何地继续。
首先是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杜天天进电视台,碰见个同事就会上来对她说:“恭喜哦,听说第26期的MAN色突破了20个点?简直是奇迹啊!好好加油!”
“喂喂喂,你太牛了,20。83的收势率啊,这可把其他节目全给比下去啦!哈哈……”
连台长都亲自召唤了她,笑眯眯地说:“就照这个势头做下去吧。我看好你哦,天天。”
打开电脑更是郁卒,挂网上那个吊人胃口用的三分钟花絮的点击率突破了十万,所有人都在一边感慨美男效应的恐怖力量,一边趋之若鹜。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称赞,与这样的反复提醒,都是对她的一种折磨。
影像里的那个男人,抱过她,吻过她,对她说过似真似假的情话,最后又残忍地离开了她。而追究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一场无心之失。
他说得慷慨,及时放手,没有让她沉沦得更深,但却不知,她的心已先她的意识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请问封先生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呢?”DVD机里,26期MAN色正在重播,DVD机前,她拿着遥控怅然若失。
画面中,那男子笑得丰神如画、颠倒众生,“我喜欢向日葵般的女孩子。”
她看见自己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哦,怎么说?”
“热情、开朗,充满活力,并且坚强。”封淡昔微笑,眼眸深处在闪耀,“她的存在便如一株向日葵,只要看见她,就能感应到人生的积极与美好。我是个比较内向的人,所以会被那样的女孩所吸引。”
其实他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季疏禾。因为,季疏禾的日记里写道:“我看见那个女孩,风风火火地走过窗下,马尾一荡一荡,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锦缎一样光滑。我就那样凝望着她,从出现,到消失,感到一种温暖的欢愉。”
“那么封先生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对方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吗?”
“初恋啊……”封淡昔的眉目有一瞬间的黯然,声音变得低婉伤感,“曾默默地注视过一个女孩,长达两年。对方始终不曾发觉。最后鼓起勇气约会她,她虽然答应,却没有来。”
“居然会有女人舍得拒绝你?”
他笑笑,“当然会。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眼里的大梁,没准就是另外一些人眼中的小草,可以完全无视。即便是当时那般小心翼翼满含感情的倾慕与喜欢,于对方而言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一次呼吸,未领略到炽热,便已先随风散尽。有时候对待感情,人类就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他说的依旧不是他,而是他弟弟。那个女孩不言而喻就是她。
现在重看,他分明句句暗示,可笑她当时,一点都听不出来。愚钝啊,杜天天,你居然是个这么愚钝的女人。
再也看不下去,她按住额头,将整个人埋入沙发中,轻轻战栗。
客厅的灯突然被按亮,年年穿着睡袍出现在房间门口。
杜天天一惊,连忙坐直,“吵到你了吗?”
年年摇头,盯着停止的电视画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是他吗?”
她明白妹妹的意思是问那个和她交往并让她痛苦的男人就是屏幕上的这个人吗,便点了点头。有时候她觉得年年真的不像个才17岁的小孩,自己跟她可以无所不谈。也许,就心志而言,年年比她更成熟。
“很帅。”年年给出了评价。
“是啊。这期MAN色让无数女人发了疯。”而MAN色以外的他,让她发了疯。杜天天苦笑。
“他是个好男人吗?”
“好男人……他是个好哥哥,非常爱护弟弟,为了弟弟致力学医;也是个好情人,细致温存无可挑剔,但是,对我却没有真心。”杜天天将头靠在沙发上,吊灯的光圈迷眩了她的眼睛,“我觉得他其实很像爸爸,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一样。爸爸看似多情,爱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但其实,对哪个都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而他是看似很爱很爱你,其实,根本就只是在玩游戏。我当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明知道爸爸是那样的人,还跟着他,现在才知道,遇到感情的事情,作为弱势的一方,根本身不由己。”
第40节:第八章 难以言齿(2)
年年看着悲伤而落寞的天天,忍不住凑过去抱住她,低声说:“可是,我真的好爱爸爸。他作为丈夫来说不忠诚,作为情人来说太花心,但是对我来说他是个无可挑剔的父亲。所以,我认为爸爸是个好男人。”
杜天天笑了笑,“是啊,好男人和坏男人之间的标准实在太难定断了……”
“所以,姐姐你不要这么难过。因为,你爱的其实是个好男人,只不过,他跟你没有更多的缘分。”
多么会说话的年年,每句话都能击中她的软肋,说到她心坎里去。再看向电视屏幕,正好定格在封淡昔脸部的特写上,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五官,可以性感也可以清贵,更多时候是玉一般的温文……这样的人,谁都会喜欢,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得到。
而自己,不过是大部分得不到的人中的一员罢了。
杜天天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来退出碟片关掉DVD,伸个懒腰说:“我没事了,已经半夜两点半了,睡觉吧。”
年年盯着她,“答应我,不再想他。”
“好,不想他。”
“也不再为他难过。”
“好,不难过。”
得到保证,少女点点头,说了句晚安便先行回房。直到她的房门合上,杜天天才把目光收回来,落到手中的碟片上,笑容再次转为黯然——
虽然答应了,但是,这种事情,哪能说不想就不想,说不难过就不难过呢?
封淡昔,有生之年他将化成她心中永远鲜艳的一道伤口,不依不饶地追随一世,而她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把那道伤口用眼泪和微笑埋起来,并掩耳盗铃般地告诉自己: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存在。
就当从不相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她错了,六世达赖仓央加措说的,才是至理名言。
时光的脚步就像机械一般,一丝不苟地走了过去,从不曾为任何人停留。春天很快就过去了,接下去是漫长的夏天。而这段时间里,有些东西却在悄然无声地改变着——
首先,是杜天天升职了。
失恋导致的发疯工作,终于为她谋得了相应的回报,五月底的某一天,台长将她叫到办公室里,用一纸公文宣告了她从原先的策划升到总策划。相伴而来的是,是责任的加重和工作的增多,但亲力亲为的事情,却变少了。
其次,是夜愚的发奋学习。
他几乎是用令人震惊的毅力从倒数一直追到了前十,不再逃课,不再睡觉,每天都扑在书本里,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一夕之间转变,只知道老师们看他的目光是越来越柔和,而同学们是越来越景仰。
男孩子发奋起来,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创造奇迹。
最后,便是年年也不再逃课。
一向唯我独尊想上课就上课、想走人就走人的天才少女,也终于收起桀骜的羽翼,变成了为高考而冲刺的莘莘学子,和同学们一起与堆积如山的考卷奋斗。
老师们看见这番景象,感动得几乎流泪。
在为填写高考志愿而准备的某个周六,老师们根据班里学生填写的表格进行了一次双方面谈。年年是第一个被叫到办公室去的,老师一见到她,连忙抬起头来微笑,“哦,来啦?请坐。”班主任姓龚,是名四十出头的胖妇人,以脾气好著称,“吃个桃子吧。”
“不用了,谢谢。”杜年年礼貌地谢绝。
“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谈下高考的事情,怎么?还没决定好要考哪所学校吗?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无论哪所大学,都不会有问题的。”班主任说起这话来,真是充满了满满的骄傲。
杜年年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说:“老师,我可以看看别的同学的志愿表吗?”
班主任怔了一下,但没拒绝,“这样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