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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双鲤迢迢一纸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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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宁公主运气不错,猜的这些都是简单的字谜,一连猜对了三个。还有两支签,挂在最高、最大的那朵木莲花边,小公主指着其中一朵粉白色的花朵,兴致**,“我要这个,十九皇叔摘这个,我来猜!猜对了,这丫鬟可就归我喽!”

她说的是刘盈。

刘盈也指望着她能猜出来,跟着单蠢天真的湘宁公主,可比跟着喜怒不定的十九王爷要安全多了。从宁王对淑宁公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宁王一点儿也不蠢,不仅不蠢,而且十分精明。他精修府邸、高调行事,做出一副好色嗜血的模样,不过是给摄政王和宫里那些娘娘们看着。

恐怕,除了一个本性确实残暴,这十九王爷身上没一处真的。

这王府会“说话”,府中的闹鬼传说也会“说话”,它们对提防着宁王的掌权者“说”:“咱们家的主子成不得大器,既贪婪、又好色!芝麻大的小人物!”

摄政王不把宁王当一回事儿。

宫里的那些娘娘也不当宁王是个人物。

至于那个年幼的小皇帝,更不会注意到这个酒色财气的十九王爷。

对上位者而言,宁王无用,无用最好。

可刘盈真正接触到宁王,几个回合,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宁王若真的好色,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更合理的行为,应该是“色”而后“杀”。宁王若真的不理政事,何必设下芙蓉宴。芙蓉宴来往的尽是王孙贵族,而那些小姐公子们,根本是口无遮拦。宁王要打探什么消息,易如反掌,足不出户,网罗天下事。

刘盈可一点也不想用自己的性命,为宁王的野心铺垫大路。

她小意地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心中暗暗着急。

小公主倒真是雅兴不浅,猜一个,又是一个。花谜也确确是孩子家的玩意,刘盈听了一会儿,便困顿迭生,偏偏那两位叔侄女还在猜的有趣。一会儿是个“花”,一会儿是个“和”,一会儿是个“你”,一会儿是个“我”。

从花卉,一直猜到草药。

刘盈无聊地在地上拣起开败的木莲,花瓣凋零,只剩下单薄可怜个花心。七、八支花梗顶着粉黄色的花蕊,孤凄如许,透着分清冷冷的寂意。

小公主猜了许久,终于还是输了。

见刘盈手中拢起几枝残花,只当她奚落自己,一把劈散在地,*然大怒,“*婢,没的摆弄这些废物,也是个蠢物!”

刘盈借木莲花蕊提示她半天谜底,最后反得了这么个评价。这姑娘冤得紧,一口气噎在喉中,越发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烫,她不可思议看着小公主跑远的影子,总算明白当初胡荼为何评价淑宁有四个字,盛宠,无权。

要得到盛宠,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极聪明,一种天真单蠢。

连宁王都察觉出自己细微的小动作,淑宁却分毫不觉。

真是……让人担忧的“天真无邪”。

就在刘盈心念空茫的时候,隔水处陡地又传来一阵阵喝彩,喧天而响。与先前那阵似有不同,阵阵喝彩穿云裂石,隐约间暗涛激流。

一个青衣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口中不住地喊着,“王爷!”

宁王剑眉一竖,不耐厉斥:“何事喧闹!”

“是……是花谜,全猜完了!”

“芙蓉宴刚刚开始,一共三百六十九个花谜,要全部猜出,也得费些功夫!”

那小厮被这么一吓,慌忙扑到在地,跑的太急,连气都没歇稳,不迭道:“奴才不敢妄言,一共三百六十九个花谜,真的全猜完了!”

宁王皱了皱眉,不语。

一连许久未得到回复,小厮怯道:“王爷难道不去吗?”

“猜完了,各自游苑便是,还让本王领着吗?”宁王不快,这些个奴才,办事越发的糊涂。可怜小厮,刚好撞上宁王心情不畅,碰了一鼻子灰,委屈道:“各位主子哄闹着,还等着看王爷您许的好处,好歹是这些年第一个出现的魁元。”

所谓魁元,也就是芙蓉宴上猜出了一半以上的花谜,才能得到这个称号。称谓是虚,实的是能得到王爷许诺的一个愿望。宁王原本已经极其不耐,听到这句,眉尖一笼,眼角掠过一丝精光,“有人猜全了花谜?”

“是……”

他皱眉,正要去看看虚实。

但见战战兢兢的小厮憋着气,似凝聚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一口气说完了最后一段:“小人来时,魁元劝您把身边的人带着,说是用得上。”

宁王疑惑之余,一眼瞥见一树繁花下那抹纤弱的浅绿色影子,不耐挥手,“你,跟上来。”

刘盈一愣,旋即低头应下。

第六章

离得远远,就见着一片霞色围着什么。

明红、浅粉、缃黄、淡紫……霞光明媚,云色缭乱。

走进了,才瞧出那不是霞色,轻袍缓带,油光水滑,原是一群光鲜的“麻雀”。他们披红戴绿,叽叽喳喳,有一个笼统的称呼——公卿家的公子小姐。

男男女女围着一个身量挺秀的锦衣少女,说着些什么。

那锦衣的少女青丝如瀑,笑靥如花,流转的眼波比秋水盈动,当真是凝脂鲜荔,顾盼神飞。莫非,这就是谜试的魁元?

刘盈暗暗留神。

只见大伙儿簇拥着少女,可少女含羞带怯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另一处。

刘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花树旁侧立一个沉默的黑衣少年。

少年笔直的背脊,线条流利如画,可即便是一个侧面,也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戾气息。

云霞团簇,芙蓉花盛,也近不了他的身。

那是孤鸿掠空,惊破九重云霄的寂冷。

如封尘的宝剑,吹开一角的尘埃,折射出锋锐的噬人的寒光。

在他周身,人不近、花不亲,独立一隅,比天心月华还要沉静从容。

刘盈心口一热,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名字。

不待仔细看清,众人已经上前和宁王行了礼。

错身的空儿,公卿云聚,挤得刘盈只得缩在宁王身后做乌龟。

青衣小厮在旁边,小声向宁王解释:“魁元是容相爷家的千金。”

话中的容千金——那位顾盼神飞的锦衣少女,耳朵忒尖,当即嘴角扬起粲然的笑容,行礼脆声道:“笑笑见过王爷。”

“魁元免礼。”

“王爷过奖了,笑笑不敢自称魁元……”

话音未落,就被一位身着石青色衣袍的俊俏公子截了句,“容小姐这么说,在下无地自容,小姐学富文史,何必自谦。”

又一人接语:“您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

不愧是游历花丛中的公子们,拍马屁都能这么温软柔和,满脸的真诚纯良。

刘盈在后面,笑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得不说,这个容相爷家的笑笑小姐,的确漂亮。红唇勾出一抹笑花,眼波流转间,风情旖旎,就连身为女子的刘盈,都不由*。

这样的美人,很容易得到男子的好感。

纵是脾气古怪的宁王,态度也温软下来。

他唇角翘起一分笑,眼中掠过一丝惊艳,和声道:“本王设芙蓉宴,曾许下承诺,谜试的魁元可得到本王一个,魁元有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容笑笑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本王做不到的。”

容小姐刚要脱口的话语,在听到这一句,忽然一咽。

也不知她想到什么,清美的脸上添了一分胭脂似的薄媚,神色间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那双亮闪闪的美眸如最美的宝石,一瞬间似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清声道:“笑笑想请王爷帮忙主婚。”

“主婚?”

此语一出,众人大惊。

一树繁花下,沉默疏离的冷郁少年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

容笑笑一鼓作气,大声道破心尖藏匿的一份少女情怀,“您说,这世上只有笑笑想不到的,没有您做不到的。笑笑别无他求,只求您为笑笑和他主婚!”

细致柔软的手指,指向的那个“他”,竟是树下那位几乎被忽略的沉默少年。

声音清亮而坚定。

少女怀春的心思如款款绽放的芙蓉花,娇羞地吐出柔软细致的花瓣,微微颤着期盼、羞涩、喜悦与激动,柔韧地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心意。

其实,她原本应该说出的愿望,应该是要走宁王身边的绿衣丫鬟。

可听到宁王的允诺,她鬼使神差地忘记了一切。

她不仅忘了父亲的嘱咐,忘了自己应做的事,更忘了那个男人根本并非自己所能肖想。

还记得赴宴前,父亲再三告诫,芙蓉宴上,一切听小胡公子的差遣。

那时,自己口上虽然应了,心里却有些不屑。

她才不买什么小胡公子的帐!父亲贵为当朝宰相,而她是相爷家的千金,凭什么要听一个无名小卒的话!父亲说到小胡公子时,姿态谦卑,语气中流露出崇敬与钦佩,让容笑笑十分不屑。

她带着少女隐藏的敌意,随父亲到了书房,见到了这个穿黑的阴戾少年。

第一眼看见的,只是窗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影,不知为什么,只见到这个侧影,容笑笑心中却已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骇意。

这人身上,带着浓郁的阴沉与冷峻。

那种上位者特有的气魄,让她骨子禁不住泛出凉意,腿骨发软,险些跪倒。

初见,胡荼毫不掩饰的威压,的确是做给容笑笑看的。

胡荼早就料到,相府的千金养尊处优,心比天高,不吃点苦头,根本不会配合自己。

可胡荼算尽一切,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即便可以根据她的身份推知容笑笑的性格、习惯,却还是太轻忽她了。如果两人从没有过交集,或者胡荼清楚记得这个一面之缘的姑娘——

他那日的威压,可以给容笑笑带来心理阴影,让容笑笑心甘情愿做一个无意识的傀儡。

他也可以立刻改变计划,避免闹剧的发生。

错就错在,他顺手救过她,又偏偏忘记了这个人。

虽然他不记得,可这个满脑子“才子佳人共连理”的漂亮姑娘,却清晰地记得恩人的长相,恩人的眉眼。

所以,当小胡公子在窗前蓦然回头,当那张清美、冷秀的面容生生映入少女的眼帘。

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少女满心的彷徨害怕,化作了倾慕欢喜。

芙蓉宴上,胡荼猜完了所有的花谜,惹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麻烦。

现在,胡荼的脸色并不好看。

“啪!”

一声轻响。

修长,纤白的五指折下一条花枝,瞬间*成灰。

他唇角分明在笑着,可众人却忽然感觉到凛冽透骨的寒凉。

收敛起浑身透出的戾气,穿黑的少年不看众人,清浅的眸光掠向错落花枝上绽开的一团团鲜嫩欲滴的浓绿,粉唇开阖一挫,“相爷近来,想是虚火过旺。”那声音清寂冷郁,一晃便湮入了薄光流动的花香里。

花枝一颤,连个尾音都寻不到。

闻言,宁王的面色凝滞。

他不是呆子,当即听出话外之音。

不管容小姐喜不喜欢这个少年,门第的高下摆在那里,当朝的相爷老奸巨猾,能爬上权利的巅峰,绝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自己今儿个主婚,若是主到相爷的心坎里,自然算是一件善事。如果主的这个婚,让相爷虚火上升,可就得罪了那位不好相与的老相爷。

他如果只是个清心寡欲的闲王爷,得罪便得罪,堂堂幼皇的皇叔,谅老东西也翻不出花样,欺不到自个儿的头上。可问题就在他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主儿,日后少不得与老狐狸打交道,或许还用得上老狐狸的势力。

他不想得罪容相爷。

这么一权衡,宁王心下立有定断。

顾不得容笑笑祈盼的目光,他和声道:“小姐的姻缘,岂同儿戏,应当有媒妁之言,父母应允。”三言两语,烫手山芋又丢了回去。

容笑笑的目光一下黯了下来,“可是,可是王爷说过……”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宁王快语笑道:“容小姐不是说,让本王把身边的丫鬟带上,本王带来了,容小姐认识她?”

可怜刘盈正听得有趣,冷不丁被身后青衣小厮狠狠一推。

她猝不及防,身子往前跌去。

容笑笑反应到这个绿衫女子应该是小胡公子要找的人,她冰冷敌意的目光针扎似地刺着刘盈,刘盈莫名其妙被人这么盯着,无奈地干笑两声。

容笑笑扭过头,冰冷道:“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

在宁王疑惑的目光中,容笑笑抿唇,眼神似淬了毒药,冷厉道:“王爷若是不能为笑笑主婚,不如把这丫鬟赏赐给笑笑,她看起来很顺笑笑的眼。”

合情合理的理由。

这么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可就一点也不顺理成章了。

刘盈低头,额角抽痛得厉害,她觉得无比神奇。

一天之内顺了两位贵族少女的眼,又奇妙地让她们对自己怀有浓烈的敌意,黄历上应该写了自己今天慎出行、忌女子。

电光石火间,宁王心思电转。

这才第一次把目光停伫在刘盈身上——

这是个绿衫丫鬟,面色宛如拂尘纪出品的纸张,苍白中透着说不出的清冷,连墨汁都不能在上面绽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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