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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喜盈门-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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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她应该想法子把自己送给他的,最起码他无父无母,自尊自强,知道好歹。李碧喜欢柔弱的女子又怎样?柔弱的女子也是女子,如果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偶尔装装柔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她知道自己这是矮子里选高的,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被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能见到的人除了亲人和仆人以外,统共就是那么几个,同龄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她不是不希望能找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不过她不抱任何奢望。前世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能做到,这个世道她还能做到什么?她要求的不过是一个能搭伙过日子,尽量过得轻松单纯快乐一点的伙伴而已,与风月无关,以务实为要。

金簪见明菲又开始走神,本想劝她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由微叹一口气,坐到廊下做绣活。

陈氏抱着已经一岁多的蔡光华,只带着余婆子和奶妈,漫步走进倚绣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小院里光影斑驳,廊下挂在十来幅精致的画,金簪坐在廊下的背阴处做着针线活,明菲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涣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氏的目光从那十来幅画卷上掠过,又看着明菲那茫然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咳了一声。金簪惊得挑起,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上去。明菲随后根了出来笑着行礼:“母亲来啦。”

蔡光华看见明菲,远远就伸出一双胖乎乎的手,眼睛闪闪发光,满脸都是欢喜的笑。陈氏把蔡光华递给明菲,拿帕子擦了擦蔡光华嘴角挂着的那颗口水,笑道:“这么热的天,这小东西偏不睡觉,一定要来找你,我正担心你也在午觉呢。”

自从蔡光华出世以来,明菲经常领着玩,蔡光华除了陈氏和奶娘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明菲,其次又是明玉,再然后才是蔡国栋。陈氏看得出明菲是真的喜欢蔡光华,并没有抱着什么不好的心思,一来二去也就认可了他们的这种亲密关系,有个长姐疼爱也是好事。

明菲先亲了蔡光华胖嘟嘟的脸蛋两口,眉眼带笑:“我昨晚睡多了,睡不着。我屋子里才泡了凉茶,母亲先喝点避避暑吧。”

陈氏坐了,随手拿起明菲看的书瞅了几眼,确是游记,遂丢到一旁,又拿了针线箩里的活计看,却是一双小孩子穿的虎头鞋,鞋底纳得比往常的厚实。

明菲抓了个布老虎给蔡光华玩,笑道:“这是做给五弟走路穿的。他很快就要走路了,鞋子重要着呢。”

陈氏笑道:“有你在,我省了一大半的心。明玉那丫头还是一贯的贪睡?还没起来?”

“没呢。”明菲笑道:“她就仗着母亲疼她宠她,越大越懒。”

陈氏笑了起来:“她懒不得几天了,等过了年我就要抓她跟着学管家。”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陈氏的目光扫向金簪,金簪早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所包含的意思,立刻拉了奶娘下去喝茶。

见屋子里没了其他人,陈氏笑道:“你廊下这些画都是袁三公子送的?”

明菲立即纠正:“是袁枚儿送的,不过是他画的。”

陈氏沉吟了一会,道:“袁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们这家人越相处越觉得不错。”

明菲不敢搭腔,低着头把蔡光华扔到地上的布老虎捡起来,默默听着陈氏接下来的话。

陈氏又道:“袁三公子这一年多来也没犯病了,袁夫人说他已经停药半年多了,我看着他是个明白人,也挺踏实的。如果说他身体一直这样好下去,以他的才名,博取功名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明菲的心比平时跳得稍快了些,这样的开头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猜测到陈氏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和明菲讲这种问题,陈氏也有点尴尬,但这个事情她不得不事先和明菲打招呼,否则将来出了点什么意外,蔡光庭第一个就不饶她的吧?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在蔡光华的脸上,这是她的依靠,她全部的希望。敌人已经有了一个蔡光正和蔡光仪,她不需要再多一个蔡光庭。

陈氏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润润嗓子,小心翼翼地道:“袁二夫人前几日和我说了,喜欢你能干,想和我们家做亲戚。他们家只是居家过日子少了点精明,但胜在人口单纯,为人正派,门楣也不错。我答应过你哥哥,不会胡乱给你做主。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陈氏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羞到极致的脸孔,谁知却看见一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明菲的眼睛,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的神色真的是很冷静,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年龄。

陈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瞬间就想到,明菲大概是不满意,却又觉得不好回答自己。赶紧笑着撇清:“你别担心,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实话,我有点嫌弃他身体不好,年龄也比你大六七岁,但是又想到大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这一点谁也比不上,所以才想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回了就是。你还小,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另外给你打听着。必不教你委屈的。”

她之所以敢开这个口,一则是因为她并不看好明菲的婚事,别家的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上门提亲的已经有了,何况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就连庶出的明珮也有人打听听了,打听明菲的却是屈指可数。

一则却是因为她见明菲收了袁司璞这许多画,大概是不讨厌袁司璞的。袁家又是真心求取明菲,况且袁司璞的哥嫂都在偏远的外地当县令,日后也会一直在任上,明菲嫁过去不会受任何委屈,还能掌当家之职——这是袁二夫人亲口许诺的,说是袁家就是需要明菲这样一个能干的媳妇,袁司璞柔弱,如果再娶一个同样柔弱,不通世事的妻子,那日子可就没法子过了。

明菲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患得患失,她既怕此时不答应,以后再遇不到袁家这样简单正派的人家,又怕答应了没多久,袁司璞就旧病复发,一命呜呼。既然是找搭伙过日子的人,她有理由找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如果袁司璞身体健康,那该有多好?

陈氏见她垂着眼不说话,也不逼她,接过蔡光华,柔声安抚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不然我和他们家说,你还小,再等等看,如果那孩子的身体真的好了,又再说。”

“他们家不嫌弃我?”明菲弯了弯嘴角,抬眼看着陈氏:“女儿让母亲操心了。其实女儿知道,女儿那个生日就算是改了也只是咱们自己家的人认,别人家并不怎么认。好事不一定会认为是女儿带来的福气,坏事却一定是女儿带来的。因此,母亲真心为女儿考虑,女儿是明白的。”

袁家兴许还是嫌弃这一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袁夫人并没有表现出来。不管怎样,愿意开口就是好的。陈氏长叹了一声,给明菲别起一缕碎发,低声道:“哪里,你多想了,你还小,又常日被关在家中,没人知道你的好。这回你弟弟也长大了,我没事的时候就多带着你出去走走,别人就知道你的好了。”

明菲闻言,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由不得暗叹自己倒霉,挣扎来挣扎去,始终不能一帆风顺。闻着陈氏身上淡淡的乳香,由不得把头靠在陈氏的肩头,鼻子有些酸涩:“母亲,我一直很努力的在做的。”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门好亲,陈氏触景生情,也有些酸涩,分了一只手给明菲,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

蔡光华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和姐姐的动作,扬起一只小手,学着陈氏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明菲的头,嘴里发出叽里咕噜一串模糊的音节来。

明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的什么样,这么大了,只会喊爹爹和娘吧?什么时候也喊一声姐姐来听听。”

陈氏也就随着明菲把话岔开,转而和她一道都弄起蔡光华来。不多时有人有事寻来,因蔡光华没有玩够,死活不肯走,陈氏想了想,把蔡光华和奶娘留在明菲处,自己去了正房处理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金簪有些激动,笑道:“夫人和三小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自蔡光华出世之后,不知是因为陈氏坐了母亲的缘故,还是蔡光庭那个诺言的缘故,总之如今明菲和陈氏的关系是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陈氏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随时防备她了。看这个 样子,似乎是很信任了。只有她们这些长期跟在陈氏身边的人才知道能得到陈氏信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明菲有些沮丧,却不敢叫奶娘看出来,只跟着蔡光华到处乱跑,累出一身汗,散发着无处发泄心中的郁气。

陈氏回了正房,处理完琐事,提笔给蔡光庭写信。

余婆子虽不知她写的什么,却也大概能猜到,便道:“夫人不和老爷商量吗?”

陈氏面无表情:“和他商量什么?”其他子女的倒是可以直接问蔡国栋,至于明菲三兄妹,她还是直接和蔡光庭商量好了再通知他就行。明菲和明玉的婚事,她但求无过。

余婆子道:“这一封信去京城,来来回回也得一个多月,若是袁家又来问,怎么回?奴婢瞅着三小姐的样子,似乎是很不喜欢。”她想说要不替明菲多打听几家人,问远一点如何,可想到陈氏的脾气,却不敢先开这个口。

陈氏不置可否:“先拖拖再说。她们家既然开了这个口,大概也不是随便开口,问问就算的。”想了片刻,道:“可知袁三公子的病是谁在看?”

余婆子倒是知道:“听说一直都是京城里的太医在看,就是药也是原来的老方子。”

陈氏有些不悦:“他平时总要请人请脉的吧?难道京城里的太医隔这么远给你请脉?”

余婆子赶紧道:“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

傍晚时分,余婆子来回话:“就是请的唐大夫。”

陈氏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你明日让人去请唐大夫过来帮我看看。”

女主很快就要长大了。

第一百零二章 烦恼(二)

陈氏听了唐大夫的话,放心了些。现在就等着蔡光庭那里的信了。

却说蔡光庭收到陈氏的信,猛然意识到明菲先前的那个身份的确不讨人喜。于是便去寻了李碧,将陈氏信中所说的说给他听了,试探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把明菲从前的事说一遍给你听。”

哪想李碧听完,笑了一笑,道:“依你这样说,我不也克死了我所有的亲人?你们家好歹还是家,什么都有,我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要三思哦。”

蔡光庭愣了愣,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头:“好!我没看错你!”

“哟,这样说来,其实我也是不祥之人啊。”龚远和踏着月光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大喇喇地坐到二人中间,拿眼睛斜着蔡光庭:“他是你表弟,你对他有求必应,那我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干嘛总偏着他啊?”

听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式的撒娇吃醋,蔡光庭倒了杯茶给龚远和:“你又和那帮人出去鬼混了?又喝了多少酒?”

龚远和不说话,拿眼睛看着李碧,嘟囔道:“你管我!你们才是一伙儿的。”

李碧宽容的一笑:“我去厨房看看,瞧能不能请人做点醒酒汤。”

待李碧走远,蔡光庭方道:“不是我说你,就算是再急,也不用这样埋汰自己,越是那样,你越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才行。”

龚远和刚才还朦朦胧胧的醉眼你露出一丝清明,苦笑道:“我不急,不急能行吗?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

蔡光庭道:“其实你不妨考虑寻个好人家的女儿,也可以多个人帮你。不然我替你打听打听。”

龚远和轻笑一声,扬手道:“别!谢了!就算是弄个好人家,她也得给我搅黄了。即便成了,去了没多久只怕也得给弄废了,何必呢。”说到此,他倒想起一个人来,眼波流转,笑着锤了蔡光庭一下,“我本来看中一个厉害的,结果生生被你给卖了。你不仗义啊,不仗义。”

蔡光庭皱起眉头看着龚远和,良久方道:“你别怪我。你要我什么都可以,但她们不行。你确实是没有他好,她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头,几次差点送命,我不会答应她再去你家吃苦的。”

“我家怎么了?我会吃人啊?”龚远和沉着脸瞪着蔡光庭,蔡光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龚远和颓然吐出一口气,将外衫一脱,不客气地爬到他的床上躺下,无赖地说:“什么都可以是吧?那我今晚就和你睡了。明天让你听听闲话。”

蔡光庭苦笑了一下,郑重其事地道:“你觉得李碧这人如何?”

龚远和呲牙一笑:“你真的问我?我最近看他不顺眼,一定要说他坏话的。”

蔡光庭道:“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快说!”

龚远和闭上眼:“谁能说得清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贪念从来都是无法遏制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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