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香-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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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麾下的章渠刺杀皇帝亲兵统帅,即便是百般隐瞒也不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线,更何况此事似乎是故意被人散播。一时之间,就连后宫都有耳闻。
那些妃子闲暇无事,虽是不敢议政私下也都互相说起。
事出在风远阁,她不似她们只将此当做茶余饭后的事聊起。而是命宛月私下派人去景州查探消息。若皇帝因此要搜查风远阁,搜出绿庭那些人来该如何是好。
更甚,查到复**的话,景青玉定是脱不掉干系了。他与风远阁的交情最深,在景州城是人人皆知。
“贵妃茶不思饭不想,叫人担心。”慕容昭庆经过此处,顺道进来瞧瞧她。宫人还来不及通报。她已一眼望见景素欢坐在桌前对着几道美食深锁眉头,忍不住打趣。
在后、宫嫔妃中,身世相当才情略同的人便是这两人,即便慕容家与景家颇有水火不容之意,但宫中往来最多的却也是她们。
景素欢见是她,嗔笑着一面命人奉茶。
“这样早,你就记起来看我了。”景素欢笑道。
慕容昭庆大方利落的坐在她一侧。也说:“今晨便听闻章将军之事,贵妃想必是担心景城王了。”
景素欢没想到她今日说话这样直接,以为她探出什么来,眼中有了片刻的紧张:“在他管辖城中出了这样的事,本宫实在害怕皇上怪罪他。”
“贵妃多想了,此事本就预料不及,谁也怪不得。”她本是无意说这些话,只是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便也对景素欢道来。却不知道景素欢疑心重重,以为她知晓了复**与景氏之间的端倪。
她道:“神殿浴火。祭典尽毁,‘星入太微,天降喜运’之言反倒落了个灾祸,先是西南王战死,延卞城失守,再是太子妃病逝,现下,又是出了此事,羽骑与淮军向来如何,想必庆娘娘也是知晓的。只怕……”
“横祸飞来,想挡也挡不住。”慕容昭庆感叹道,“贵妃何必忧心,听闻皇上有意封贵妃为后,昭庆连贺礼都备好了,只等那天送出手。”
景素欢闻言一笑,慕容昭庆一向不与人争宠,她这番话倒是真心的。这一点,景素欢也知道:“有劳庆娘娘,只是近日来皇上国务繁忙,此事大不必急,再说,万一皇上因少将被刺杀一事怪罪景家,本宫这贵妃之位还不知道能否保住。”
“贵妃怎可这样说,皇上对贵妃是真心好的。”
那份疼爱,就像是江昭叶对萧灵玥的一样,想起他,慕容昭庆微微失神,他已成为西南王,手握王权,可惜自己没能亲自恭贺。
“皇上真心对待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太子的生母一人而已,你我,都不过是皇上信手拈来的花瓣。”
景素欢的话将慕容昭庆的思绪拉了回来。
知道慕容昭庆并非多言之人,景素欢难得会对外人说这些。
慕容昭庆莞尔一笑,虽不争宠但对于许多事比局中人更清楚。陈显挚爱之人,已在南唐亡国时随着太子府而去。她还小的时候见过那女子,貌美倾城,不亚于贺楼氏那三姐妹。陈显爱屋及乌,这也便是为何太子行为浪荡却稳居太子之位的缘由。
后、宫里,不善言谈的浣妃与尖酸刻薄的陶妃都育有一子。浣妃虽然老实但是背景深厚,父亲是江淮大官,兄弟均在朝中把着举足轻重的官职。陶妃家世比浣妃相差许多,但懂得笼络人心,她的皇子在朝中亦有支持的势力。
唯独陈煜这个太子,除了皇帝的宠爱一无所有。
但这份宠爱却又足以让他立足。
“可皇上的确是疼爱贵妃的,这么多人却独独愿将后位交予贵妃,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恩宠。”慕容昭庆道。
景素欢笑言:“这便是景家给予本宫的支持,庆娘娘并非不懂得家门荣耀对于妃嫔来说有多重要。”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慕容昭庆有些吃惊,但转而一想,后、宫中人,独独她对荣华富贵、地位封号不在意,景素欢又何必担心她多舌。
况且景素欢一向谨慎,能对外人说这些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贵妃食不知味,不如先出去走走。”慕容昭庆邀她。
景素欢点点头,起身命人将早膳撤去。
在这本为万物凋零的秋日,宫中仍有数不尽的鲜花竞相开放。
株株花朵饱满艳丽,毫不见凋残色彩。
慕容昭庆随手折了一朵,举到景素欢面前:“依贵妃所言,我们可就是这样?”
景素欢莞尔,并不回答。
慕容昭庆径自将那只花拿在手里把玩,缓缓的随她走着。
若说今晨到谦云宫中瞧她仅是顺道,但此时邀她出来便是有意了。
景素欢方才那些话,慕容昭庆想了想,觉得她言语间想吐露些什么,但却又不明说,非要让她来猜,她不如就顺着她所想好了:“既是这样的不重要,又何必在意那些名利,总不过是一株随时都可丢弃的花。”行动如所说,慕容昭庆话末便将手上的花扔回花丛里。
谁料景素欢却叫宛月将花拿回来,捧在手里:“固然是随时都可丢弃,可若有人好好护着,才不会枯萎,而想要让人好好护着,就得花心思了。”
“贵妃有话不妨直言。”慕容昭庆不想再猜,直截了当说道。
景素欢屏退了那些宫人,才缓缓道:“你我一同为妃,看似应是争个你死我活。但本宫知道庆娘娘对恩宠地位并不在乎,可您在意的却有慕容家的荣耀……”
慕容昭庆微微蹙眉,只听景素欢又道:“若论子嗣,本宫不如浣妃陶妃,何能执掌凤印?凭的便是本宫的家世和皇上的恩宠,可论家世,庆娘娘并不比本宫差,你更曾是开国的大将之一,固然本宫掌管后、宫多年,但谁能母仪天下,且还有一番争论不是?”
“昭庆怎能与贵妃相提并论。”慕容昭庆沉声,“母仪天下之人必定是贵妃无疑……”
“不。”景素欢截断她的话,压低声音,“本宫能胜过你的,除了皇上的宠爱,更重要的是本宫家人为商贾之后,无起兵造反的可能。可你慕容家不同,慕容家麾下数万大军,有着皇上不敢也不可小看的兵力,皇上最忌惮这些,你瞧,掌管十万羽骑的怀瑞王如今也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你们以为怀瑞王有这般傻?要刺杀刘云影怎会派章渠,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这样不摆明了要与皇帝作对?这是谋逆之罪,怀瑞王即便是目中无人也不敢如此,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慕容昭庆恍然一惊,她知道景素欢向来谨慎,却不知她竟然谨慎到如此地步,
竟然将这些事洞察清楚。
若不是她这番话,慕容昭庆根本还未想到这些。
果然是最常陪伴皇帝的枕边人,对于这些,她有着不同于她的分析。
第五十二章 棋逢(2)
领到她话中之意,慕容昭庆便问:“贵妃想说,来日也会有人如陷害怀瑞王般陷害慕容家?”
“难道不是?”景素欢寻了石椅坐下,赏着花道,“连怀瑞王那样的人物,如今都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你慕容家,不寻求庇护我等来日亦是他人刀下鱼肉。你我何不联手保住家族荣耀?”
还好屏退了所有宫人。
慕容昭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景素欢身为后妃,竟然对这些了如指掌,大淮局势的走向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却又公然冒出结党营私的想法。
作为皇帝最宠信的妃子,她难道不知皇帝最恨什么?
见她不语,景素欢又道:“听闻慕容二小姐才貌过人,本宫想,倒是可以为你我两家连一桩姻缘。”
景家势单力薄。实在不能再如此下去,就算陈显如今还信景家,还信她,可万一陈显西归后,又有谁来保佑景家的荣华?与将门联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可好?这样一来,你我在宫中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多一个人帮助,岂非很好?”景素欢抚了抚发髻,似是无意的问。
慕容昭庆低低一笑,拒绝了她:“昭庆敬重贵妃,但父亲未必,此事,并非昭庆能说了算。”末了。她转身要走,景素欢瞥了她腰际一眼,情急之下起身拦在她面前,说道:“楚徽宫一事,庆娘娘可知道些什么?”
慕容昭庆不解她意,蹙眉不语。
景素欢嗤笑道:“庆娘娘果真与世无争,罢了,今日的话就当本宫多言了。”
“昭庆还有事,先回了。”慕容昭庆淡然一笑,退下去。
看着她远走,景素欢才将方才得手的东西递给迎上来的宛月:“去办一件事。”
午时来的很快。
才逛了一会子。时辰便到了。
宛月亲自将膳食取来,用银器盛好端到景素欢面前。
皇帝近日来国务缠身,已有几天没来到谦云宫。景素欢面色忧虑,心事重重,宛月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担心景青玉。
“娘娘。”她唤了景素欢一声,提醒她用膳。
景素欢却挥手:“本宫吃不下。”
“娘娘若不照顾好自己,又怎么能照顾景家。”宛月劝道,“皇上这会儿心思都在怀瑞王身上,娘娘别担心了。对了,娘娘方才吩咐我的事已打点一番。就等夜里了。”
“好。”景素欢深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桌上的膳食多多少少也才动了一动。
这段时间里。皇帝暗地里派人四处寻东西,说是楚徽宫大火那天丢了,景素欢私下也留意了一会,听闻丢的东西是供奉天神用的一幅画卷。皇帝如此紧张那东西,宫中多少也有流言,说那画卷是无价之宝,倒勾起多少人的心思。她手下的人曾无意撞见浣妃的人也在寻找。
更甚,连陈璇都时不时到宫中打探画卷的消息,只是皇帝身边的人口风紧。她来多少次都吃了闭门羹。
现在想来,那幅画卷绝不简单是一幅供奉天神的画卷。
当天她亦亲眼所见,芙岚将画卷扔给皇帝,那幅薄如蝉翼的绝美之作。很有可能会是皇帝为何让芙岚迎娶陈璇最重要的原因。景青玉请求她查的事到如今也没个端倪,想必是之前将重心都放错了地方。
她应当先从画卷下手才是。
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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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月将行装都准备妥当。
此时离观海节已去许久,宫中嫔妃都不可再随意出入皇宫,加上宫中禁卫有多了一层。
但好在,午时从慕容昭庆身上顺的东西派上了用场。
景素欢换上宫人的衣裳与宛月一同去承门的时候,便被慕容麾下的侍卫拦了下来。
宛月将朝云宫的玉牌举给那些人看了几眼,道:“我两人奉娘娘之命出宫办事,你们敢阻拦?”
那几名侍卫待看清楚。见果真是慕容昭庆的东西。躬身让开。
贺楼乌兰同贺全被关在暗宫多日。
但刘云影回朝将江昭叶写给西南王的信交予皇帝看过之后,皇帝勃然大怒,怨怒牵及陈浚。自然也少不了由陈浚举荐入宫的贺楼乌兰。命人将他们关入天牢。
皇帝虽知道贺楼乌兰的身份,可当年战乱,南唐陈家也与贺楼氏的人许久未有交集。长久下来,本应同掌天下的两族变得陌生,更有仇恨交织在逝去的时光中。
贺楼三姐妹忽的销声匿迹,在洪武元年,才又重现世间。
陈浚将贺楼乌兰荐入宫中之时,只同皇帝提及玉屏卷,皇帝求功心切,将贺楼乌兰接入宫中。如今想来,才发觉端倪。
天牢的侍卫将她们又拦了下来。
此处负责看守的都是刘云影的淮军,宛月之前已经打点过,此时再将慕容昭庆的玉牌取了出来,那人也并未阻拦,只是按律警告几句,将人放行。
天牢阴暗潮湿,关押的多是不要命的重犯,此刻见有女人进去,那些常年被铁链锁住的犯人便似没见过般如狼似虎的扑倒囚笼边,猛地拍打着铁柱胡乱呼喊一通。
景素欢惊恐的后退了几步,宛月却异常镇定,冷眼望着这些扶着景素欢向前。
穿过冗长的暗道,一步一步踩在石板上,只有阴冷的空气袭来。
最里间的牢房里,有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一面提着裤子骂骂咧咧着走出来:“没完没了这些不要命的东西!”
出来时看见景素欢与宛月,油光满面的牢头儿又将黑沉的脸色换做一副淫荡的笑:“嘿!”他对领着她们进来的侍卫问道,“该不会是新来的女犯?”
“这是庆娘娘派来的人,动不得!”侍卫颇有深意的朝牢头儿说了一句。他失望的走开。景素欢瞧见这般诡异越发的害怕,宛月低声附在她耳边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侍卫领她们到那间牢房前,牢门是打开的,侍卫见怪不怪,吩咐道:“快点,一炷香后便给我出去。”
“是。”宛月应承道。先想暗处里探了几步。牢房里只有微弱的月光摄入,几乎昏暗的不见五指,见惯了黑暗的人还好,可宛月与景素欢锦衣玉食,哪有过不见明亮的日子。
铺在地上的枯草在宛月脚下簌簌响着,景素欢紧紧跟在她身后,四处顾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