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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1644,帝星升沉-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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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发严旨,违者无赦。孔闻镖疏求蓄发,已犯不赦之条,姑念圣裔免死,著革职,永不叙用。 
  这一来,汉人差不多都绝望了,原先称赞满人讲道理的,眼下闭口不谈只摇头,想出仕的也打消了念头,有廉耻心的、不堪受辱的,纷纷投河或自缢,也有合家自焚的、逃入深山的;无处可逃又没有自杀的,大多躲在家中,关门闭户,男人不敢上街,大街上寂然无声,形同罢市,就是家中有病人,也不敢上街请郎中,怕抓着剃去头发。 
  但这能是长久之计吗?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这不是元末农民起义时的民谣吗?江南的人民从元鞑子一下就想到了满鞑子,从“留头不留发”上,马上就想到了这首民谣,胆量一下就来了,于是,纷纷操起了武器。 
  先是吴县生员陆世钥等揭竿而起,以太湖为据点抗拒清兵;前明职方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等起义兵于吴江的长白荡;接着,南明巡抚田仰等起义兵于崇明;明宗室朱议沥、中书舍人卢象观等,拥兵偷袭南京;嘉兴等地义军蜂起,更是一下就聚集了三万余人,他们虽多打着光复明室的旗号,但中间大多为平民,这以前老老实实,纯是对剃发令不满揭竿而起。   
  十四 摄政王爷(8)   
  多铎坐镇南京城,闻报慌了手脚,此时浙江、福建等大片地方尚未平定,到处需大兵镇摄,他只好放下这头,先赶紧调兵平定这些肘腑之患。但此时的江南,一夜之间,无处不反,像是约好了似的,就是一些已占领的州县也复叛,一些已在接洽迎降的州县也立刻拒降,多铎防不胜防,杀不胜杀,而最让他头痛的是江阴之叛。 
  江阴属常州府,为长江上的第一重要门户,控扼苏、松、浙、闽往来南京之要冲,帆船一昼夜可达海口,素有“三江之雄镇,五湖之腴膏”的美称,多铎此时正调兵南下苏州及浙江,江阴一反,等于把他的咽喉卡住了。 
  本来,清兵下江南时,江阴的明朝官员都已弃官而走,只需派个官去,江阴便无事了,及闻剃发令下,人民自发占领县城,共推前任典史阎应元为首,发仓廪、制兵器,编练队伍,准备与前来强迫剃发的清兵作战。消息传出后,四乡的农民连农事也不顾了,纷纷自带兵器与粮食前来,加入战斗,小小的江阴城,一下聚集了二十万人,阎应元选练精壮六万余人,上城防守,誓死抗击清兵。 
  多铎气蒙了头,先是派降将刘良佐去劝降,被阎应元痛骂了一顿。刘良佐说,弘光都被俘虏了,你们还为谁守城呢?阎应元说,我不过一个典史,尚不忘故国;你被封为列侯,手握重兵,却投降敌人,你真不知羞耻。说着便下令放箭,刘良佐吓得抱头鼠窜而逃。 
  多铎于是派尼堪带五万鱼皮鞑子兵前往,不想一到江阴,城乡四面皆敌,尼堪防不胜防,竟被杀得大败亏输。 
  多铎无法,先后调动二十四万精兵,派贝勒博洛率降将李成栋前往,但江阴人民却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抵抗,且想出了许多办法防御,迫使清兵不能越雷池半步。最后,多铎只好将红衣大炮运来,用大炮猛轰,城内军民坚守了整整八十天,杀死杀伤清兵达六万多人,最后,在弹尽粮绝的情形下,才被清兵破城而入。 
  多铎气急败坏,又一次下令屠城,“满城杀尽,然后封刀”。 
  就凭一个小小的典史,九品官也,却一下能号召数十万人,虽是乌合,却能与训练有素的八骑精锐苦战八十天,且没有一个投降,这不能不令那一班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八旗将士刮目相看。 
  后人有挽联挽阎应元等守城壮士,道是: 
  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江阴尚未平定,距江阴才二百多里的孤城嘉定,也发生了反剃发的起义。为首者:黄淳耀、侯峒曾。多铎派出精兵攻占嘉定,三次屠城——后世读者,几乎无人不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其实,为了这“从头做起”,江南烽火遍地,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渠,又岂止扬州与嘉定。 
  3 阿济格“睡筛子” 
  阿济格到底还是班师了,尽管这以前摄政王一再晓谕,但他却不顾一切,竟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一班随征的郡王、贝勒、贝子和投降的左良玉之子左梦庚等凯旋。 
  按说,阿济格此番出师,也可说得上战功赫赫。他们从口外南下,先陕北后关中,转战湖广,生擒大顺军二号人物刘宗敏以下大将数十人,平定河北、陕西、湖广等数省,他的奏疏上,甚至说李自成已死于乱军之中。可他回到京城,却遭受了少见的冷遇。皇太极时代,凡亲王出征凯旋,他必亲迎至郊外,要不,也必遣有身份的王爷代往,上回阿济格从真定府凯旋,多尔衮因要去祭孔,所以,派了固山额真谭泰、何洛会代他前往;此番多尔衮却不但没有自己出城迎接,也下旨不准其他官员出迎,阿济格一行走到芦构桥,虽见宛平城门大开,却只有宛平城的知县率一班衙役在迎候。他一见这格局,心里不由格登了一下,但仍不动声色,进城后,征程未洗便赶紧赶到午门请安。 
  这时,多尔衮令一个小太监已迎候在午门,他传摄政王谕旨说:各位辛苦,请各自回府休息,初十日再行陛见之礼。   
  十四 摄政王爷(9)   
  这时才八月初四,就是说,要待到六天之后才能见到皇上及摄政王。阿济格明白这是十四弟在有意冷落自己。他窝着一肚子火,一时无处发作,在随征各王的劝慰下,只好先遵旨回府。 
  阿济格回京之日,江西巡抚李翔凤的奏报也到京了——李翔凤在这份奏疏中竟说,李自成不但未死,且仍带领一支兵,活动在赣西北一带,攻城掠地,很是猖狂。接着,湖广巡抚何鸣銮、郧阳巡抚潘士良也有奏报到京,谓大顺军一支若十余万人马,在高一功、郝摇旗等人率领下,兵分三路,自当阳直迫荆州城,填濠搭梯,百计攻打,疏文中并引担任荆州城防的副将郑四维的话说:“贼情万分孔急,孤城垒卵可虞” 
  多尔衮读到这些奏疏,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对十二哥十分失望。 
  初十这天,阿济格及从征将士陛见。其实,这种陛见只是走过场——因为不献俘,所俘的刘宗敏等大顺军重要将领已被杀害了,这里皇帝年幼,尚未亲政,由老太监扶上御座,阿济格率从征将士拜舞,皇帝“天语褒奖”阿济格和将士们,虽然两宫太后事先已教好了一套话,皇帝却没有用这些陈词滥调,爱恶作剧的皇帝,也没有再捉弄十二叔,召见时,出言都很得体,令英亲王称赞不已,但一边的摄政王却一言未发,脸上能刮下一层霜。 
  接着便是赐宴午门内。由礼王代善、郑王济尔哈朗等王大臣作陪,宴席开始时,多尔衮也出来向阿济格敬了三杯酒,但就是敬酒,多尔衮的脸也始终扳着。他的脸色难看,阿济格的心,便一直悬着,多尔衮敬过从征诸王、贝勒、贝子后,立刻拱一拱手,自顾自地进宫了,众人待摄政王走后,才觉松了一口气,立刻纵情谈笑起来,阿济格心里虽有气,但在两位哥哥面前,也不好发作,故仍然谈笑风生。 
  代善早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代善不像济尔哈朗,济尔哈朗没有经济之才,却又不肯放弃权利;代善自知才能要远逊多尔衮,所以,在皇位确定,多尔衮以叔父摄政王名义辅政的格局定下后,他便只想安福尊荣,当一个笑面团团的大清铁帽子王,当一个鲜花着锦的富贵闲人,但眼下他这个富贵闲人闲不住了。 
  大清国定鼎中原、统一天下已是指顾间的事了,但与此同时,多尔衮兄弟仨不但名崇位尊,且权力也在无限地澎胀,幼主柔弱,权臣秉政,已成不易之局。这时,皇族内部的传言,也已如火燎原,这就是多尔衮会真的做皇帝。听到这些消息,代善不由心急如焚,多尔衮在权力纷争中逐步坐大,不论从哪个方面说,自己这个长兄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须知当初若不是他的证言,这皇位便是豪格的。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耽心,万一多尔衮真有那个念想,自己不但愧对父兄,且要承担起皇室骨肉相残的责任。他想,要抑制多尔衮的野心,分化他兄弟仨未尝不是手段。 
  于是,本不想管事的代善开始留意了,此次阿济格南征,一开始就不争气,先是绕道鄂尔多斯、土默特索要马匹,接着又迁延不进,坐失戎机,虽取得一些胜利,这是赖多铎的成全与忍让,最后,不移师入川,却急着班师,这些情况,众人早有议论,代善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只看多尔衮如何处分,他明白,铁腕冰容的摄政王,是不会放过这事的。眼下,皇帝赐宴午门内,亲王大臣作陪,代善虽也笑容可掬地劝酒,心思却早跑到了千里之外。 
  这时,济尔哈朗正殷勤劝酒。他知阿济格善饮,一边用大觥相劝,一边说:“十二弟,听说那个李闯王死于乱军之中,按说,他也是个将才了,你们两军相接,前后不过百十余里,他怎么就不防你偷袭他呢,这不是黑瞎子敲门——熊到家啦?” 
  阿济格说:“我的哥,你知道我们追得多猛啊,小弟我们从西安到襄阳,又从襄阳到武汉,两个多月马不停蹄,不让李自成有喘气的机会,小弟的双腿都肿了、皮肤溃烂了,跨不上马鞍子,可就一个劲穷追,所以,我累他也累,不但看谁腿快,还要看谁熬过谁。”   
  十四 摄政王爷(10)   
  一边的二等昂邦章京鳌拜接着说:“英王爷骑不动马,是躺在滑杆上,用马驮着行军的。当我们追到汉川时,发现流寇的后卫煮熟的饭还来不及吃,所以,我们断定流寇一定还在武汉,于是连夜出发,衔尾紧追。这时,李自成已上了船,只是没开航,我们水陆并进,冲进城后,发起冲锋,杀得他们尿滚屁流,还以为我们是神兵天降呢。” 
  济尔哈朗佩服地点头说:“嗨,这真是隔山射虎,全凭硬功'弓'。你想想,流寇虽然已败,但这李自成也是多年的巨寇,从明朝闹到现在,十几年了,此番一战就戮,这可是为朝廷消灭了一个心腹大患,更何况炎天水热,蚊叮虫咬,地形不熟,水土不服,十二弟不畏艰苦,立此奇功,真正值得嵌碑勒石。” 
  众人都恭维阿济格,代善也不落后,他先用大觥敬酒,又摇头晃脑地为阿济格摆功,说: 
  “十二弟确实是好样儿,自领兵征讨流寇,一败寇于关门而神器归;再败寇于西安而巢穴扫;三灭寇于武汉而根株净。这样的事迹不嵌碑勒石,也应该宣付国史馆,写进我大清的一统志,好传之万代,以示不朽。” 
  说着说着,代善乘人不备,突然悄悄地拉了济尔哈朗一把,这时,众人还在一个劲地恭维阿济格,代善却又故作不解地说: 
  “哎,不对呀,此番十二弟凯旋,摄政王为什么没有出迎呢?” 
  济尔哈朗会意,也跟着装糊涂说:“是吗,这不会吧,要么,他一定是抽不开身,学汉人的诗书礼乐可不是容易事,诗书易礼春秋,之乎者也亦已焉哉,而且,朝廷马上要开科选士了,这做八股文可不是容易事,殿试时,你看不懂试卷点谁当状元呢?还不去跟那班文人拜师,熟悉熟悉?” 
  代善连连点头,慢吞吞地说:“这就难怪,这就难怪,既然国家大事挡在前头,兄弟之间,礼数稍有疏忽,也无可无不可。不过,话说回来,亲王远征,皇帝亲迎是规矩,这以前先帝、还有父皇都是这样,听说,上次十二弟从真定回来,也只派了个何洛会,这怎么行呢,自己没空,可传谕让我等代劳呀,你不传谕,谁也不明就里,又怎么出迎呢?” 
  两个哥哥,言三话四,句句灌进阿济格的耳中,他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的,那喝进的烧刀子,化作一股股蓝色火焰,就在喉间一鼓一鼓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苏拉从宫内走了出来,口称:“摄政王有旨与英亲王。” 
  众人一听有旨,代善和济尔哈朗不由站了起来,其余由阿济格牵头,各蒙恩赐宴的将领一齐离席跪伏,听小苏拉宣旨。 
  这是由多尔衮亲自写的一道上谕,就阿济格出征一事,传旨申饬,其中列阿济格四大罪,一是擅至蒙古索取马匹;二是胁令巡抚李鉴释免有罪逮问的朱寿鍪;三是当着众将士说皇上是黄口孺子;四是不遵谕旨,擅自撤兵。 
  为此,阿济格由亲王降为郡王,罚银五千两;固山额真谭泰徇情枉法,革职抄家;同案鳌拜革职,罚银一百两。 
  众人跪听上谕,一个个战战竞竞,本来都是团团笑脸,一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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