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帝星升沉-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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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济格冷冷地望着这个十五弟——听人说,他是紧跟面前这个摄政王,亦步亦趋的满人之一,于是,很不高兴地剜了他一眼,说:
“得了,你跟他一样,统统变了,变得连祖宗都不认了,还有什么兄弟不兄弟的!”
说完,手一甩,“通、通、通”地走出了宫,多铎望着阿济格的背影,眼眶不由湿润了。
阿济格大多尔衮八岁,大多铎十岁,母亲死后,兄弟仨相依为命,阿济格虽少心眼,但作为长兄,对两个弟弟很是关心。努尔哈赤的子侄、孙和族孙有几十个,彼此勾心斗角,打起架来谁也不让谁,他们兄弟受人欺侮时,出主意的总是多尔衮,拚蛮力时,先亮出拳头的总是阿济格,多铎这个小弟弟从没吃过亏。
眼下,兄弟仨的大对头豪格被整下去了,多尔衮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成了大清国的实际统治者。按理,作为哥哥的阿济格、和作为弟弟的多铎,应和衷共济、全心全意辅佐多尔衮,为什么会出现裂痕呢?多铎可不愿看到兄弟反目。此时,他见多尔衮仍在那里发怔,便走了上来,怯怯地问道:
“十四哥,你们刚才是在吵嘴吗?”
多尔衮望了眼前的十五弟一眼,不由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将争吵的过程向多铎说了一遍。
其实,多尔衮不说,多铎也明白——上次多尔衮不顾他的劝谏,强行颁布剃发令后,他也仔细想过,也体会到了多尔衮的苦心,他那“素夷狄,行乎夷狄”的话,是愤激之言。这些日子,他虽在外,闲言碎语也听了不少。应该说,阿济格之说,代表了不少八旗贵族的心声,另外,这担忧也不是没有来由,这以前,作为满洲人,不过是汉人眼中的守边小夷,无论民风民俗、服饰器物,还是典章制度,都不如汉人远甚,盛京的皇宫,在他们眼中已是美奂美轮了,不想到了关内一看,盛京的宫殿,北京城内随便拿一座小庙也可将它比下去;至于服饰的时尚、饮食的讲究,古玩字画的鉴赏,诗词歌赋的创作,乃至品茶、吸烟、直至畜娈童、评品妇人的小脚,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汉人那一套规矩,真可叫满人望洋兴叹,生出白来一趟人间的感叹。
多铎也曾想过,满人不学汉人,永远也只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但到了满人把汉人这一套全学会了的那天,离亡国灭种也就只差一步了。但多铎看了听了也只放在心里,他想,眼下十四哥代天摄政,一定想到了这个问题,前些日子他强行颁布剃发令就是因此,他想就此向多尔衮请教、探讨,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也不能怪阿济格的顶撞,他早就提醒过,他不是关心十四哥是不会说的,他也是为了爱新觉罗氏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兄弟!
十一 摄政王爷(8)
想到此,多铎乃委委婉婉地向多尔衮说:“十四哥,依小弟说,也不能完全怪十二哥,他这担心不是多余的,再说,他可能是听了些闲言碎语。”
多尔衮说:“我明白,他是受人挑唆。昨天,我杀了一个小校,此人是谭泰的亲信,据说,曾于谭泰有过救命之恩,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不犯法我会杀他吗?谁让你不好好约束部下呢?”
多铎问:“谭泰心腹怎么啦?”
多尔衮于是把尼雅翰射杀无辜老汉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这班人仗着有军功,便无法无天,眼下天下尚未定,他们便如此,一旦到了天下大定那天,那还不要怎样就要怎样?”
多铎摇了摇头说:“哥,也不能怪这班人,他们是一时转不过弯。这以前,我们进关,杀人是家常便饭,莫说抢了一只狗,就是万贯家财也要为我所有,当时,在满人眼中,汉人是奴隶,要打要杀还不由着主子,哪有主子为奴隶偿命的事?今天我们要统治天下了,要让汉人相信,我们没有此畛彼域之分,从此胡汉一家,所以,你的认真执法是对的;但也要照顾到这头,不要让他们没有想头,从而有不是汉人臣服于满人、而是满人臣服于汉人的感觉。还有一点,今后重用汉人时,也要分别内外和主客,还要时刻提醒我们自己人,学汉人要有分寸,不要什么都学,更不能忘了祖先,忘了骑射。”
听多铎说得头头是道,多尔衮不由一怔,心想,别看多铎年轻,可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汉人安邦治国平天下的一套的确不错,但汉人的腐化却又是败国亡家的甜药,排斥汉学,是肯定治理不好这个汉人占绝对多数的国家的,但事事学汉人的,却真是阿济格说的——甘心让汉人用夏变夷,不认自己的祖宗了。
想到此,多尔衮血管中,那女真民族的血又沸腾了,他想起了父皇努尔哈赤以“七大憾事”伐明,想起了皇兄皇太极发誓要灭亡明朝的遗愿……
想着想着,头一扬,脑后那条大辫子又被甩到前头来。
第二天,多尔衮以皇帝的名义,颁下敕谕,对阿济格、吴三桂的南征予以表彰,赏赐他二人不少尚方珍物,对多铎在畿辅的安抚,也予以褒奖,在多铎多方劝谏下,阿济格乃进宫谢恩。
多尔衮乃召见英王、豫王于武英殿东暖阁。
阿济格一进东暖阁,便大声嚷嚷说热。多尔衮对阿济格的到来显得很高兴,好像忘记了昨天红脸的事,知他爱席地而坐,便说:
“十二哥,你爱坐地就坐地吧。”
阿济格谢过摄政王,便和多铎分左右坐在坑下的地上。多铎先开口说:“十四哥,十二哥刚才和我说起李自成,说他们是一路溃不成军退往山西的,我们不能让他有在关中喘气的机会,只因将士不服水土,生病的太多,他才不得已而撤军,等过了梅雨季节,十二哥仍愿领兵南征。”
阿济格也很勉强地点点头,说:“是的,若不是士兵不服水土,粮草上不来,我是不打算退兵的。”
多尔衮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不忙不忙,既然回来了,便干脆好好休整。前天姜瓖的降表已递到,再进兵,我们可分走东北两路,一路由固关攻山西,一路走 府谷经陕北南下,直捣长安,扫穴擒渠,务必要将李自成生擒。”
阿济格说:“姜瓖不是被李自成封为伯爵吗,怎么也肯投降呢?”
多尔衮微微一笑,说:“这事亏冯铨出了力。冯铨在明朝当大学士时,曾极力保荐姜瓖,所以,姜瓖对冯铨感恩戴德,此番孤让冯铨写了一封信,立马就将姜瓖招降过来。”
多铎说:“大同为山西门户,大同一降,我军由北而南,可直下三晋。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招降了,这真是太好了。”
多尔衮望了一眼阿济格,说:“所以,不要瞧不起这班汉臣,有时我们做不到的事,他们却不费吹灰之力。”
阿济格明白这是针对自己说的。昨天,多铎出宫后,便去了英王府,和他说起多尔衮的难处,他听后虽仍有不同看法,但也表示了对多尔衮的理解,眼下他望着多尔衮,说:
十一 摄政王爷(9)
“十四弟,兄弟也明白你的苦心,可你也要清楚,你眼下虽是摄政王,豪格虽被你关起来了,但仍有不少人在观望,像正黄旗的谭泰、索尼、鳌拜,还有那个图海,这以前他们和我们,算得是比肩人物,差不到哪里,眼下眼睛都在望着你,你可不能把辫子让他们拿着;再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大帮亲信和部属,入关前都曾有过承诺,封官许愿,欠下了大笔人情债,眼下这么一大批前明官员都要重用,有了这班人的,便没有他们的了,他们怎么能容忍呢?我有不同之见,立马就说出来;可这班人有不同之见,或认为你心有不公,他们可要在背后射冷箭,到时我怕你会防不胜防。”
听阿济格如此一说,多尔衮不由点头,他明白,阿济格之说,无非是要多照顾八旗子弟,给他们更多的特权,只有这样,才能皆大欢喜,但若这样,不正是重蹈朱明灭亡的覆辙吗?想到此,他不由叹了一口气说:
“十二哥,谢谢你的提醒,背后有人议论我,我清楚,但小弟既已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便应该要有所作为。俗话说,当家三年狗都嫌,又何况是当这么个大家呢?要治理汉人,必得重用一批汉人,这事说到天上去也只能如此。不然,汉人有多少,满人才多少?我们能在关内站稳脚跟?能不被他们赶回去?要那样,我多尔衮更对不住祖宗,更辜负了皇兄的嘱托,至于他们说我不该跟汉人学,那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我敢肯定,汉人那一套他们也是很喜欢的,就是他们把我搞下去了,或者是我死之后,有人出来要恢复满人的那一套,他们也会舍不得丢掉的,你信不?”
多铎则从另一个侧面想说服这个哥哥。他说:“十二哥,十四哥说的有道理,依小弟看,也不能完全依谭泰、何洛会那班人的,要知道,海东青喂饱了,便不抓兔子。”
多铎后面引用的,是一句满洲谚语,“海东青”是产自北海东岸的一种名贵猎鹰,但尽管名贵,却也摆脱不了“饥之则伏,饱之则飏”的规律,阿济格是最爱打猎的人,手上便有一只纯白的海东青,眼下一听多铎这比方打得好,不由高兴地点头。
多铎又进一步发挥说:
“还才进关,这班人便这样那样,一个个坐着要官要禄,谁去打江山呢?须知眼下流寇未平,江南未服,这担子重着呢!”
阿济格一怔,但认为弟弟说的也对,忙一个劲点头。兄弟三个谈兴正浓。就在这时,有紧急塘报递到——南明的弘光王朝向北朝遗使了。
4 万里车书盍混同
多尔衮早在进入北京不久,便开始留意江南的情况,那时史可程尚未南下,他便示意史可程,让他向哥哥史可法写信,虽然后来连史可程也走了,他也经纬万端,没有时间、没有力量考虑江南的事,但心中未尝一日忘怀,今天,终于有了江南的切确消息。
塘报是由奉旨招抚山东、河南的户部右侍郎王鳌永发来的。上面说,据谍报,南明诸臣已于南京拥立福王朱由崧为皇帝,并于五月十五日正式登基,以明年为弘光元年,以史可法、马士英等为大学士,颁发即位诏书,号召天下“戮力匡襄,助予敌忾”——共同剿灭流寇。为了完成这一事业,他们乃派出兵部侍郎左懋第、左都督陈弘范、太仆寺卿马绍愉为使者,携白银十万两、黄金千两、缎绢万匹,北上求和于我大清,并晋封吴三桂为蓟国公。眼下这个使团已快走到山东境内了,王鳌永特为此请示机宜。
多尔衮匆匆看完塘报,一边递与身边的阿济格与多铎,一边冷笑着说:“图官在乱世,觅富在荒年。这个吴三桂,真是左右逢源,我们才封过他为平西王,这里弘光皇帝又封他为蓟国公了。”
多铎也已草草看过了塘报,笑了笑说:“我不信吴三桂会放着这个王不当,而稀罕这个蓟国公,要紧的是我们不能让这个弘光皇帝养成气候。”
阿济格却皱起了眉头。刚才他还说要继续追击李自成,那是因为李自成已是癞皮狗,不堪一击了,眼下一提伐江南,立刻就想起了江南的酷暑,不由产生了畏难情绪,说:
十一 摄政王爷(10)
“不让它养成气候又待怎的,我们眼下还有力量打过江去吗?我看,重演五百年前旧事也就可以了。那时,也是划江而治,大金国在北,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南,他们也是派使者北上求和,也是向大金纳贡称臣。不过,十四弟,据愚兄看来,如果和他们议及国土,必以长江为界;议及岁贡,口不妨开大些,他们若不答应,我们便盛张兵威,吓唬吓唬他们。”
多尔衮注意江南动态,时刻在完善心中的宏图壮举,他也很想先和两个兄弟谈谈,不料今日才说起,并未向阿济格征询意见,这个十二哥却是这个口气,这一来,叫多尔衮左右为难,只好望多铎摆一摆头,说:
“十二哥,你想得可真远,是否连往来国书上的称谓也想到了?是不是还要让这个弘光自称儿皇帝,称我们才六岁的侄子福临为爹爹?”
阿济格已把十四弟的神态看在眼中,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理直气壮地说:“这个可要看你的了,我们兴师动众而来,为的是什么?我们可不能吃亏,他们若不想多给我们金银珠宝,我们不妨作出要南征的架势,兵不厌诈嘛。”
我们兴师动众而来,为的就是多得金银?多尔衮显然不屑一顾,虽然下江南的计划早已在他脑海里形成,眼下也不好说得,他懒得再争,因为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只好微笑着,用调侃的口吻说:
“十二哥,江南可是好地方,且不说六朝故都,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