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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狼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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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太呜呜大哭,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唤儿子的名字,让人听来揪心。 
  陶奎元听不下去,扬扬手示意大太太扶她下去。 
  “二妹,咱到三儿的屋里去说话。”大太太哄她说。 
  三姨太也说二姐,咱走,二姨太才哭啼啼地离开。 
  “署长,我再没良心,”冯八矬子觉得冤屈,嘟囔道,“也不至于丢下双喜不管啊!” 
  “老娘们儿的话你也当话听?我要是听她们的死了保准穿不上裤子。”陶奎元安慰他说。 
  “我也是拣条命回来,那几个胡子枪法那个准呐……总之他们是故意放了我,不然也和大张做伴儿去啦。” 
  “你说他们故意放你?”陶奎元问。 
  肯定是,胡子的枪打在冯八矬子的脚下,帽子穿了两个洞,想要他的命早要了,还能让他逃脱? 
  “他们当中有认识你的人,或亲戚朋友什么的,不忍心杀你。”陶奎元这样说不是怀疑他什么,而是想通过这一线索推测绑票的是不是熟人。 
  冯八矬子一口咬定不是,板上钉钉的不是。 
  “这?”胡子放冯八矬子的目的令陶奎元费解。 
  “他们是留我回来报信。”冯八矬子猜测胡子枪口下放人的真正目的,也符合常理。 
  “不好啦。”大太太慌张地进来,颤声地说,“二儿她哭背过气(昏厥)啦!” 
  “掐她人中。”陶奎元不慌不忙,以往生活中二姨太时有此类事发生,她气性大,他说,“去吧!”大太太转身出去,他对冯八矬子道,“说你的,接着说。” 
  “二姨太她?署长是不是过去……” 
  “看什么看,女人最大能耐就是号丧(哭),不用管她。”陶奎元说,“你接着说。”   
  第二章惊天绑票(7)   
  冯八矬子接着讲述,一个胡子离老远喊:转告你们署长,要想要儿子,两天后,到亮子里城东门口左边那棵歪脖榆树上臭咕咕(布谷鸟)窝里取信,上面写着我们的赎人条件。假若不按我们说的去做,动用警察什么的,我们就撕票。 
  “妈的,和我叫板。”陶奎元恨骂一句。 
  “署长,千万别戗着胡子,流贼草寇啥事都做得出来。双喜落在他们的手上,打紧是的设法救人。”冯八矬子出谋道,“胡子驴性,得顺毛摩挲,逼急了他们要撕票的呀。” 
  “日他六舅!”陶奎元骂了一句,冯八矬子的话使他泄气不少,胡子是干什么的,既然敢绑你亲人的票,就不怕你,撕票是家常便饭。只是一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他愤怒道,“他们胆子也忒大了,绑票绑到的我头上……你说我让胡子摆布,堂堂的民国警察署长乖乖地叫胡子牵着牛鼻子走,岂有此理!” 
  “当然,我们到四平街请警局派大队人马追剿胡子,从魔掌中夺回双喜,既张扬了警察之威,又解救出人质,是有可能。”冯八矬子话锋一转,“可但是,但可是,事怕万一,胡子狗急跳墙,撕了票怎么办?” 
  “那我听胡子摆弄?”陶奎元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八矬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署长,先记着这笔账,等赎回双喜再说。”冯八矬子主张从长计议,得到陶奎元的认可。 
  “我不便出头露面,你去和胡子周旋吧。” 
  “署长放心,我一定寒毛不碰倒一根地将少爷领回来。”冯八矬子说,绝不是夸海口,他做得到。 
  陶奎元走进二姨太的房间,她刚刚睡下,泪水还在眼角边儿上湿着,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别打他!别打……”二姨太被噩梦吓醒,惊叫起来,“别打,求求爷爷们……” 
  陶奎元将二姨太拥在怀中,署长的双臂很是有力量,女人感到有了依靠。 
  “他爹。”二姨太渐渐安静下来说,“我梦见他们打双喜。” 
  “怎么会呢?你对胡子不了解,他们不但不打他,还要好好待他,胡子称为养票。”他说。 
  二姨太听说胡子给“票”上刑,剁手指头,割耳朵……他们可别祸害咱双喜啊! 
  “其实,胡子使用此残酷手段,那多是针对不肯赎票的人家,或是没多少钱的人家。胡子肯定把双喜看成大价码,自然要好好养着,他们叫养财神。你想想啊,给财神烧香磕头还来不及呢,还能虐待财神?” 
  丈夫把胡子的风俗规矩讲给她,二姨太的心稍许敞亮了些,说出心中的疑问:“你不派手下的人去找双喜,为啥?” 
  “八矬子说得对,不能大张旗鼓地救人。我们在明处,胡子在暗处,他们见我们易,我们抓他们的影儿难……惹怒了胡子,反倒有撕票的危险,棋高一招就是以静制动。” 
  “狗屁以静制动,纯粹是没章程,干挺。” 
  “怎么是没章程呢?明个儿我还要和八矬子进一步商议,想出最好的办法……再说,胡子比咱心里还急,很快会找上门来。看他们提出什么条件,咱们再下笊篱也不迟。” 
  二姨太望眼黑咕隆咚的窗外说:“也不知双喜今晚睡哪儿?” 
  5 
  两道沙坨子夹一条水沟,沟里长满蒲棒草,因而得名蒲棒沟。亮子里镇东有白狼山,西有蒲棒沟、野狼沟……胡子大多隐藏在两沟一带的荒原上,说胡子虎视眈眈亮子里镇也准确。 
  坐山好绺子压(呆)在蒲棒沟,百十号人马居住在撮罗子撮罗子:《关东旧风俗》(佟悦著)载:“撮罗子”又称“斜仁柱”或“撮罗昂库”,是鄂伦春、鄂温克、赫哲等东北狩猎和游牧民族的一种圆锥形“房子”。里,四梁八柱分住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以表明他们地位要高一些。秧房掌柜的撮罗子建在显眼处,一丈多高,地面直径两丈多,空间较大。撮罗子内挂满刑具,可见是审人、受刑的地方。 
  吊在门口的马灯被风吹动,灯影摇曳。票儿陶双喜被绑着双手,孩子一脸的恐惧。秧子房掌柜的正审问他:“叫啥名?”   
  第二章惊天绑票(8)   
  “双喜。”陶双喜颤栗地答。 
  “今年多大啦?” 
  “十二岁。” 
  “你爹叫啥名?” 
  “陶奎元。” 
  “嗯,你家谁对你好?” 
  “我妈,我大妈,我三妈。” 
  “你究竟几个妈?”秧子房掌柜的听得糊涂,问。 
  “算不算走了不回来的和病死的?” 
  秧子房掌柜的说算,都算。 
  “一共六个。”陶双喜扳着手指算算,而后答。 
  “六个?”秧子房掌柜的惊讶道,“你爹是脬卵子(公猪)。” 
  “我爹不是脬卵子!”陶双喜维护老子尊严,说,“我爹是署长。” 
  “是,署长少爷双喜你听着,你老老实实听话……你要是不听话,可要给你开皮。”秧子房掌柜的瞟眼各种刑具。 
  陶双喜惊恐地望着那些刑具,许多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二龙吐须的鞭子还认得,和爹的马鞭子差不多,只多了一根鞭绳。 
  “知道啥是开皮吗?”秧子房掌柜的问。 
  “知道,我爹经常给我五妈开皮。她死了。”孩子目睹家庭暴力最悲惨一幕,爹皮鞭蘸凉水抽打五妈,口里骂道:叫你养汉(私通)!打死你这个养汉精(惯于私通)!至今他也不明白啥是养汉。 
  一只褐色的蚂蚱钻进撮罗子,竟然落在秧子房掌柜的大腿上,他狠狠拍死那只蚂蚱。却和蔼地对孩子说:“你只管吃饭睡觉,当在你们家里一样。” 
  “抓我来干啥?后天我得回四平街念书……啥时让我回家?” 
  秧子房掌柜的没回答,他起身抱一抱干草盖在陶双喜身上,随手捻低灯芯,马架子里顿时黑暗,说:“睡觉吧,狼进来你叫我。” 
  “狼?”陶双喜害怕起来。 
  “别出门,出门狼掏(咬)你肚子。”秧子房掌柜的吓唬道。 
  陶双喜蜷缩柴草中,大气不敢出。朦胧的月光透进撮罗子,放哨的胡子持枪来回走动和数匹马吃夜草的咀嚼声时断时续传来,偶尔也掺杂嘶哑的狼嗥。 
  徐德成辗转反侧,铺上的干乌拉草哗啦作响。 
  “翻身打滚地瞎折腾啥!”大德字喝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睡不着是吧?” 
  “草扒子咬我,睡不着。”徐德成说。生活在三江地区的人对这个吸血昆虫太熟悉了,形状像蜈蚣,民间一句说极端自私的人:谁谁属草扒子的,光吃不拉。 
  “给你的烟袋油子你抹了吗?”同铺的大德字问。 
  “抹了,不顶事,还是咬。” 
  “扎紧裤脚。” 
  “没绳子。” 
  “给你的马莲叶呢?”大德字从枕下摸索,一把马莲叶扬过来说,“使它扎紧裤脚。” 
  徐德成摸黑扎上裤脚。问:“虫子不咬你?” 
  “咬你不咬我就对了,它不敢咬我。你得学会抽烟,满身烟袋油子味儿啥虫子都怕,蚰蜒、瞎蠓……特别是长虫(蛇)更怕烟袋油子。” 
  “长虫?” 
  “字匠让野鸡脖子长虫咬死的,他要会抽烟不会死。晚上长虫钻进他的被窝……早晨发现浑身黢青,人都梆梆硬了。”大德字举个恐怖的例子,说字匠没死在枪弹之下,给毒蛇咬死。北方毒蛇很少见,浑身花花溜溜像野鸡的羽毛颜色,故名野鸡脖子。 
  “天哪!” 
  “你顶替他的角儿,当字匠。” 
  “字匠尽干些啥?” 
  “专门写信啊,咱们绺子没一个会写字的人,所以几十里地外费心乏力地把你弄来。”大德字说,一张狍子皮从身上踹开。 
  “有多少信啊,还专门搁个人写?” 
  “可多了去了。你没见秧房里的那个小子吗?他是三江县警察署陶奎元署长的儿子。人在咱们手上,就得给他爹发信……” 
  “你说你们绑了警……” 
  哈哈,大德字大笑,为徐德成大惊小怪发笑。警察署长算个啥?就是警察局长、厅长爷爷也敢绑。他说:“实话对你说吧,要不是瞧你有用场,也绑你家。人都选定了,不是你,而是你大哥,后是你四弟。知道原因吗?你大哥是当家的,绑了他家里必然不惜重金赎人。绑你四弟是他年龄最小,你大哥见他可怜,不可能不救。”   
  第二章惊天绑票(9)   
  徐德成听此,不禁大吃一惊,胡子竟有这样恶毒计划。 
  “你家大哥还识相,让你跟我们走算走对啦。敬酒不吃吃罚酒,遭殃的是你们一家老小。” 
  “你们咋知道我在家……” 
  “还用问嘛,都准备绑你家人了,啥底没摸清。这么说吧,你家从老到少,每个人都……就差不知道你身上长几颗痦子。”大德字说,“睡吧,明早上水香草头子带你去秧子房。” 
  “干什么?” 
  “见票啊,见了票你好写信。”大德字说。 
  徐德成还想问,大德字重新盖上狍子皮,很快响起鼾声。 
  次日,草头子带徐德成走进秧子房,他往角落里一瞅,差一点儿怪讶出声来。已松开绑的陶双喜蹲在草铺上,面前放着泥瓦盆儿,可见里边装的粗糙饭菜。 
  “双喜!” 
  “老师。”陶双喜奔过来,扑到徐德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唔,你们原来认识?”草头子惊讶。 
  “老师,我要回家。”陶双喜哭着说。 
  “想回家是吧,那就听爷爷的话。”草头子过来摸摸陶双喜的头,说,“听说你不肯吃饭,不吃饭走不动路,走不动路怎么回家啊?” 
  “这小子嗓子眼儿细,咽不进去粗米大饭。”秧子房掌柜的说,“没肉他不肯掯富(吃饭)。” 
  “他在家吃精食惯啦,冷不丁吃这些,实属难为他啦。”草头子对秧子房掌柜的说,“你去叫伙上重新给他做碗挑笼子(面条)。顺便到我窝棚把笔墨纸拿来。” 
  “好。”秧子房掌柜的望着陶双喜说,“这小子倒还懂事,没哭没嚎。” 
  “双喜,”草头子态度极温和地问:“你想不想回家?” 
  “想。”陶双喜答。 
  “想回家就得听话,吃饱饱的。双喜,一会儿我们给你爹送信去,你有什么话要对你爹说,告诉你的老师,他给你写上。”草头子对孩子说。 
  陶双喜望着徐德成,他不信任别人,却信任老师。 
  “说吧,你爹能看到。”徐德成说。 
  陶双喜嘴撇了撇,眼泪吧嗒掉下来,说:“让我爹快来接我回家。” 
  秧子房掌柜的端来碗面条,夹肢窝夹着纸笔。胡子勒索赎金的信不是随便写的,有一定的格式和规矩。 
  “……赎金的价码大点儿开,五千块光洋,不,八千。时限三天准备齐,届时我们派人前去联系,再商定交钱交人具体事宜。”草头子口授勒索信的内容。 
  徐德成铺开纸,研墨,动笔写。 
  草头子说一定写上要想人囫囵个儿地回去,就别耍什么花招。 
  “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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