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诋之眼-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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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亚仍然如同雕像一般，即使是当他看到从权天使前额喷出的鲜血时，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啊……啊……！”安吉里斯张开双手，仰望着大厅的天花板，全身瑟瑟发抖。
一束白光从他的眉心穿出，鲜血撒了一地。那束白光来自他身后雷天使奈米的右手尾指，看起来更像是一柄光之长枪——“在我所统率的塞里斯神军里，这样的人是不能够存在的。”雷天使面无表情，“舒亚，希望你不要怪责我多管闲事。”说完他的手一抽，收回了那束白光。安吉里斯满脸是血，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四肢还在不断地抽动。
其他6位天使看得满头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刚才自己交出了“叛逆之印”，塞里斯大人未必会怪罪自己，但是只要被雷天使冠上了叛徒的罪名却只有死路一条，权天使的下场他们已经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身为在上次平息叛乱的战争中幸存者，没有被沉默之神杀死，却死在了雷天使的手上，这实在是太悲惨了。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当中没有人敢站出来查看权天使的尸体，连咳嗽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呆在这里到底不是办法，在同伴的暗示下，终于狱天使路尼朝前走出一步，试探地对大天使舒亚说：“如果……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们……我们先行告退了……”
舒亚没有说话，于是6位天使便悄声退下，经过权天使的尸体时也不敢多看一眼——等他们6个人来到大厅门口的时候，雷天使奈米却仍然矗立如山，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奈米大人……”狱天使路尼正要出声恳求，却被奈米打断了。
“舒亚有允许你们离开吗？”雷天使冷冷地问。
6位天使心里一颤，不由得再次把乞求怜悯一般的目光投向大天使舒亚。
但是当他们看到大天使舒亚的时候，直觉告诉他们——大概事情还没有完结吧……
大天使正以一种很罕见的坐姿斜靠在王座上——他正翘着腿，一只手支着下巴，在旁人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姿势——却让6位天使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姿势！……大天使舒亚一向都是庄严肃穆的，绝对不可能摆出这种姿势，他们能够分明地感受到从大天使舒亚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跟刚才，跟半分钟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光明、圣洁、仁慈和温和不知时候已经从大天使的身上消失了。
看到大天使原本黑亮的短发开始变长，甚至开始焕发出银色的光泽，天使们无一例外地感到了——绝望。
突然他们当中的一位天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是狱天使路尼——他用自己的手臂插进了胸膛，喷出几口鲜血后，强笑着对他的5位同伴说：“我先走一步了……天国再见吧……”
“路尼！！”
5位天使当中唯一的女性眠天使法加米惨呼一声上前跪在地上抱住狱天使开始变冷的身躯痛哭出声，其余的4位天使面部的肌肉抽动着，恕天使阿斯克和憎恨天使玛菲斯德面对着从王座上缓缓起身的大天使舒亚，而欲天使拉里西亚和愤怒天使特兰托则面对着身后的雷天使奈米。
“是你们像他那样自己动手，还是需要我送上一程？”大天使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将身上的黑色长袍扔向一边——或许，现在该叫他……
“路西法，别弄得场面太血腥了，清理起来是很费事的。”大天使体内突然发出另外一个声音。
“我知道啦。”大天使笑了一下，“不过——”他像打量猎物一样扫了那几个天使一眼。
“动起手来，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呢……”
“是堕落天使啊……”恕天使阿斯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路西法。”雷天使奈米双臂环胸，微笑着对那位有着银色长发的天使说，“好久不见了啊——”
“大概有几万年了。”那位天使也笑道，“舒亚这段日子似乎心情不错，我倒是闷坏了，不过……他这种老实人要动杀机也太难了。”
创始主神使徒当中最神秘的最终使徒堕落天使路西法，其实是第1使徒主天使舒亚的另外一种人格——这个秘密在整个神界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路西法可以说是舒亚内心的阴暗面，当舒亚因为憎恨、欲望等负面情感而出现了杀意时，路西法就会接替他获得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这样的身体对堕落天使来说，无疑是超一流的杀人工具——“真是太不过瘾了。”路西法甩掉手上的血迹摇摇头，他环视地下，有些遗憾地说，“才四个人啊……”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抱着狱天使尸体的女性天使身上。
“法加米……”他的声音在眠天使的耳边响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眠天使满脸泪水，她瞪着眼前一脸微笑的男人，眼眶几乎开裂。堕落天使路西法，简直跟恶魔一般！！神国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使？！主神使徒的名单中为什么还会有他的名字？！
短短几秒他就像捏死蝼蚁一般将那四位保护着她和路尼的天使杀死了——昨天他们还聚在一起商量着在千年庆典该怎样打扮成凡人的样子到宇宙的偏僻角落做一个短期旅行……而现在他们全部都死在自己身边……除了被雷天使击穿了头颅的安吉里斯和自杀的路尼，其他几人的死状真是惨不忍睹，甚至无法辨认出到底哪一块属于谁……
“为什么？……”她大声说，“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把我们全部杀死？！”
“原因？——”路西法冷笑一声，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低声道，“去问那个被你们崇拜的塞里斯大人吧……这个完全自由的秩序世界是他所创造的，力量就能决定一切，只要有力量就可以通过别人的死亡来满足自己，或者使自己成为掌握别人命运的主宰呢……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就得遵守这样的秩序，你还能埋怨什么呢？没有任何价值、如同废物一般的情感你还有什么必要去珍惜呢？”
他用沾满血污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下巴。
“感到痛苦吗？痛苦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而已呢……你该感谢我把你们送进天国的，虽然那里仍然是塞里斯权力之下的范围，不过却比这里好得多啊。”
“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法加米哭喊着摇头，“我讨厌这样的世界！！”
路西法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可惜……已经太晚了。”
他的手指划破了法加米的脖子，鲜血喷了出来。
她俯在路尼的身上，淙淙流出的鲜血蔓延开来，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谢……谢谢你。”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
路西法站起身，踩着破碎的天使尸体和鲜血走向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雷天使奈米。
“这些就是你和他想要的东西吧？”他伸出手，上面是“叛逆之印”全部的9块碎片。
“是的。”奈米接过那些碎片，一直冷漠的眼中射出了灼热的光。
“只要把这些碎片拼起来，就可以把她从那该死的禁锢中解救出来了……”
※※※※※依沙那是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巨人原来叫做盖德的。
这个名字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被带到那座所有参加竞技场演出的人都渴望能成为优胜者而能够进入的神殿的路上时一直在努力搜索着和这个名字有关的回忆。
“站住！”卫兵威严地喝道。
“这是昨天竞技场的优胜者，凯瑟琳女王下令要我们把他送到神殿来。”那两个负责押送他的人说。
卫兵开始搜身，一双手在依沙那浑身上下摸了半天，经过他的大腿时还隔着短裤在他两腿之间的部分摸了摸，依沙那的浓眉顿时拧成一个疙瘩，但是他没有出声。
可是卫兵一脸惊讶地又摸了摸，然后向那两个人问道，“这个大块头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报名参加的。”其中一个人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卷轴，“他说他是人类，不过——”他抬头打量了依沙那几眼，“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人类呀。”
“人类那里会这么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卫兵耸耸肩，“把他送进去吧，希望今天女王不会失望，要不然又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要掉脑袋了！”
卫兵们将交错在一起的长枪分开，放他们三个人进去。
看到那些黑色的长枪，依沙那突然想起了什么。
长枪……他想起来了。那个工匠，他跟尼奥一起去找的那个工匠的名字就叫盖德。为了铸造弑神之枪的仿制品，他们在那个时空，在天界东部的一座城市里找到了他。依沙那还记得，那天在最后的仪式中，是自己握着那把黑色的长枪把盖德的胸膛刺穿的。
无论在原来那个时空，还是在现在自己身处的世界，他都杀死了那个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他突然有了一种罪恶感，而且这种感觉竟然像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为什么要杀死他？为什么自己会杀死他？没有任何仇恨，没有任何理由，他完全可以不用死——他完全可以不答应自己跟尼奥近乎无理的要求，也就根本不会因为要铸造那把该死的枪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在昨天的搏斗砍杀中，他也根本用不着放弃生存，当时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战斗力而他随时都可以结果自己的性命，那么被送到这里来的人就会是他而不是自己……
如果昨天被杀掉的是自己，那会怎么样呢？他已经不是那个不死不灭，强大而永生的沉默之神了，即使不用弑神之枪，随便什么武器也可以制自己于死地——死亡会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以往当自己准备出手杀死眼前的目标时，他们的脸上都会有一种相同的表情。看起来，死亡是一种很恐怖很值得人们为之而害怕的东西。他不明白，死亡无非是生命不再存活在这个世界，伴随着肉体的毁灭而消逝而已，死亡不是不可避免的吗？但是——但是为什么所有的生物都还是那么惧怕死亡呢？
如果是那个300万年……不，应该是7300万年前的他，大概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头绪。不过现在，他想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昨天在竞技场上的搏杀中，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惧怕死亡——尤其是知道自己不再是神的时候，他一想到对方的短剑刺进的心脏，一想到自己浑身喷血，一想到自己可能被砍得断手断脚，他就害怕得连腿也会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以前身为神祗，死亡对他来说可能的几率近乎是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生命脆弱得就好象路边的小草——或许小草都要比自己强壮，即便是被踩得筋断骨折也可以再次抬起头来，可是……可是自己呢？要是自己的脊椎被打成几段，或者是像那个被自己用盾牌砸得脑袋开花的人那样，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行走吗？……
不仅仅是这样的害怕吧……
更害怕的东西，是死亡会让自己失去一切。昨天他第一次开始考虑到这样的问题，这令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像人类了，或许自己会比较幸运，因为要考虑的没有那么多……对一个人类来说，一旦死亡，财产、身份、地位、权势、情感、自由……一切也要失去！不想失去这些东西，所以他们害怕死亡，当这些东西对一个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魅力的时候，大概他的死期也就近了吧？
而自己，害怕失去什么呢？
女儿？那么甜美的笑容，那么光滑的脸蛋，那么高兴地把自己当马骑，还会那么幸福地叫自己“爸爸”……能失去吗？当这个由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小生命已经跟自己的生命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以自己的神祗资格和生命立下誓言要保护她、爱她——一切都是无条件的，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怎能失去？！
朋友，还有兄弟吗？维斯加、尼奥、阿汉、亚雷斯……还有很多人，虽然并没有更多的接触，但是毕竟一起战斗过……失去了他们，自己一个人活着——真是可耻的孤独。没有了他们，自己独自一个人活着，永远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原来，神也跟人一样，只不过在必须孤独的时候，就用长眠来逃避一切吧……
最害怕的失去的……
承认吧，你最害怕失去的是她。
哪怕一天不在她身边你也会思念她，耳边会回荡着她轻柔温和的声音，眼前总是会出现她娇美的身影……不能触摸她的肌肤，不能抚动她的发丝，不能闻她的气味……哪怕是一天你也不愿意忍受吧？你想听见用胡茬磨蹭她脖颈时她的笑声，喜欢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胸膛上游走时那种痒痒的感觉——那天，就是那天在天界的温泉里，她替你擦背的时候，你不是觉得自己是整个宇宙最幸福的男人吗？
情感和欲望……
你能离开她吗？没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