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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644年中国社会大震荡-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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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人对追赃一事最为积极。同时又有各种文献记载在追赃问题上最宽容的李岩、李牟,两人“用刑宽,所得少,以己物充数,人皆称焉”《怀陵流寇始终录》,卷18,336页。即使如此,说明他们二人也是分担了一大笔数额的,况且所谓“己物”,肯定不会是自己固有的,或从西安带来的,或是部下在北京追赃多得之物。    
    追赃一事,从惩贪上看,有正义性,但从一个政权要建立巩固的基础,又是李自成在北京的最大失策。大顺政权以刘宗敏为首的官员,不分青红皂白,不加区别地把明政府的官员统统认定为赃官,简单地按职务划分数额,打击面过宽,反而使自己陷入孤立。在一般情况下,贪官是普遍受到憎恨的,许多文献记载了嘉定伯周奎交出赃银50多万两,太监王之心赃银15万两,大学士陈演4万两这三个例子,分别作为勋戚、内监、百官的代表。因为他们三个在崇祯帝号召助饷时表现极端吝啬,多少带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严刑拷打周奎的人并不是刘宗敏,而是公认用刑宽大仁义的李岩,说明向贪官污吏追赃如做得恰当并不会带来多少不良后果。问题是并非每一个官员都是贪赃数额巨大且积怨很深的,尤其是农民起义军和一般群众之间在看法上不可能都取得共识。大学士魏藻德,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中进士,破格用做阁臣,被关押时,从窗缝中对看押人说:“如欲用我,不拘如何用便罢了,锁闭作何解?”《甲申核真略》,20页。很想为新朝出力。他被拷打之下,交出一万两银子,按规定数还差九万两,因而拷打至死,又捉住他的儿子追赃,其子表示:其父不死,尚可向其门生故旧借贷,本是实话,结果也被杀死。《明史?魏藻德传》,卷253。有的实在拿不出钱的竟向商人借贷,无银还要借绸缎充饷,使得商人钱货一空,市场混乱,完全超出了追赃的界限,弄到了失控的境地。李自成到刘宗敏处议事,听见被拷掠之人“哀号欲绝”,不得不以“天象示警,宋军师言当省刑”为理由,叫刘宗敏适当释放部分人,“释千余人,死者过半”《怀陵流寇始终录》,卷18,338页。然而其政治后果与影响已无法挽回了。    
    助饷和追赃不仅暴露了大顺政权领导者对管理国家事务的茫然无知,而且以最野蛮的方式进行报复和满足他们突然增长的贪欲。建立赋税制度是国家机器得以运转的先决条件,而组织生产则是获得稳定的物质基础和培植赋税来源的可靠保证。迄今为止,李自成在北京42天政务活动中找不到一条关于如何组织农业生产的法令,他的重要谋士顾君恩、宋献策、牛金星、李岩等人都很少关心发展生产,可以说这支政治势力的兴起虽有正当理由,其结果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岱:《石匮书后集》,卷63中载有:“自成抚流亡,通商贾,募民垦田,收其籽粒以饷军。”但此为进北京之前,由于到处流动作战,实非其供应之主渠道。    
    追赃助饷对农民军自身危害也极为严重,最明显的是在很大程度上败坏了军纪,瓦解了军心。大顺军士兵无饷是追赃助饷的原因,入城之后没有发饷,只有资饷于敌,这就很难加以控制。大顺军刚入城时,的确是秋毫无犯秩序井然的。而散居百姓家后,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先搜兵器火药,次责供飱。女子无夫者,强配贼兵,奸淫杀戮,备诸暴酷。赀财既罄,犹索饮食如故,稍不给,刀背马箠挞之,往往立毙。禁民不许罢市,贼入市,十不偿一,挟仇者妄讦外解钱粮至京未纳,及绅士会卷未清,一经发觉,酷刑追索,大失民望”。牛金星、顾君恩担心激起民变,要刘宗敏约束士兵,刘宗敏竟说:“此时但畏军变,不畏民变。军者所恃以攻取,少失意,则不为我用。若民,则我已制其肘腋,设有动扰,闭门分剿,不烦金鼓,一时可尽。且军兴日费金,若不强取,安能办给?”《流寇志》,卷11,183~184页。    
    崇祯帝因为加赋于民,大小官员乘机聚敛,最后弄到“外无兵,内无民”(大学士蒋德璟语)的绝境。李自成部下追赃助饷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一种聚敛,大顺政权追赃助饷的总数达到7000万两的巨大数字,完全超过了本身需要的程度。明政府比较富庶的万历初年旧饷额数不过496万两白银《春明梦余录》上册,572页,北京古籍出版社。,崇祯帝加派三饷达2000万两,民不堪命,遂至覆亡。李自成仅在一个北京城中就弄到7000万两银子,据说“括各库银三千七百万,金若干万”《甲申核真略》,34页。,仅银子一项即便减去这个数字,剩下3000多万两,也超过了三饷加派的总数。在这种情况下牛金星担心出现民变就不奇怪了。    
    大顺军的士兵利用追赃助饷的机会掳掠民财,“其囊中多者五六百金,少者亦二三百金”《甲申核真略》,52页。刘宗敏深知士兵无饷,“若不强取,安能办给”,有意不加阻止。这就造成了严重后果,本来明朝政治非常黑暗,统治者残酷压迫和剥削人民,李自成等乘时而动,饥民饥军互相结合,展开了同明朝统治者的殊死战斗,不仅得到广大贫苦人民拥护,有些中下级官吏和士人也投奔了义军。可就在起义达到高潮,胜利进入北京,已经推翻了明朝之时,由于举措失当,反而使人怀念起明朝来了,“于是京都之民如蹈汤火,皆利贼之败而追思先帝不置矣”《定思小纪》,72页。    
    第三,享乐、思乡。


北京决战大顺举措失误多(5)

    李自成进入北京以后,面临的最大问题有二:其一,眼前的事作什么;其二,将来如何打算。这二者又是互相联系在一起的。按今人的设想,眼前的现实问题,应该在明朝灭亡的废墟上,再建一个新的政权,接受历史教训,实行对全国的有效统治;其将来的打算应是巩固这一政权,使之长治久安。进北京和占北京,都应围绕政权做文章。然而,李自成及其麾下却没有如是想,他们进入北京之后,的确也对明朝的统治制度作了变革,在表面上有个焕然一新的气象,可是深层次上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他们全然没有今人的设想,重点在于:其一,眼前忙得较多的是享乐;其二,对将来的打算则是回老家。历史事实就是如此,它告诉人们:今人不必为古人担忧,他们要走自己的路。    
    《明史?李自成传》说他“不好酒色,脱粟粗粝,与其下共甘苦”。又说另一起义军领袖罗汝才“妻妾数十,被服纨绮,帐下女乐数部,厚自奉养,自成尝嗤鄙之”。相比之下,显示出李自成是一个既保持艰苦奋斗之风,又胸怀远大志向的英雄本色。直至攻占西安,大致如此。当时有个本地官僚谋求在李自成手下做官,把著名的美女邓氏献给李自成。邓氏本是明太仆寺官文翔凤的妻子,李自成怒斥这官员无耻行媚,以礼送回邓氏,还杀掉了进献邓氏的那个官员。《甲申朝事小纪》上册,79页。由于李自成的自律和带头,尽管骚扰百姓的事也有,总的来看他的军队纪律较为严明,规定“军令不得藏白金,过城邑不得室处,妻子外不得携他妇人”《明史?李自成传》,卷309。因此大顺军所到之处,受到老百姓的支持和欢迎。这是在艰苦环境中求发展的一种表现。    
    形势变化后,起义农民军的表现大不如前了。李自成进入北京后,没有经受住胜利的考验,一味追求金钱美女,贪图享乐,把军国大事完全抛在脑后。    
    李自成和他的亲信将领,入宫后即将崇祯帝的宫女作为战利品进行瓜分。李自成、刘宗敏和李过各挑选了有姿色者30人,牛金星、宋企郊等将领各得数人。史载为李自成收取宫女有姓氏可查的有杜氏、陈氏、窦氏、张氏等,“而窦氏尤宠,号曰窦妃,张氏者亦嬖焉”《小腆纪年附考》上册,101页。    
    大顺军的一般军官,“以各戚畹妇女给配”。明朝皇亲勋臣有数百人被杀死或自缢,他们的眷属编成名册,不拘老少,连同子女一起分配给各营队长。据当时留居北京之人记载:“某偶得其少且美者,不胜欣欣,抱之马上,夸示同侣。或遇一丑媪,携扶而行,亦无奈何。”《甲申核真略》,33页。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士兵掳掠奸淫妇女之事就无法阻止。明末文人记载此事甚多,虽然不免有诬蔑夸大之嫌,但可信者亦不能全无。《爝火录》中谓:“先拿娼伎,渐及良家妇女。先拿小唱,渐及良家子弟。”《爝火录》上册,25页。既说明了有个过程,又举出了事实,可信程度更大些。    
    李自成未等登极,已经安居皇宫,过起皇帝的生活来。李自成入居大内,“即唤娼妇小唱梨园数十人入宫”赵士锦:《甲申纪事》,中华书局。三月二十一日,明朝文武百官按照大顺政权的要求进宫朝见李自成,从早至晚,足足等了一天失望而归,李自成不过在宫中饮酒而已。关于大顺政权领导人好饮的记载多得很,提到李自成则说:“日置酒宫中,召牛金星、宋献策、宋企郊、刘宗敏、李过等欢饮。牛、宋执礼恭,闻呼则避席而答,余贼杂坐,觥倾酒,手攫食。宗敏时呼大哥,闯贼无如之何”《怀陵流寇始终录》,卷18,339页。    
    在北京城中,刘宗敏据都督田弘遇宅,李过据都督袁佑宅,谷大用据万驸马宅,田见秀据曹都尉宅,李岩据周奎宅。其他如李牟、白丰、郭之纬、贺有威、董学礼、白广恩、白邦政、黑云龙、官抚民、左光先、梁甫、祖泽溥、王琦、熊天成等将,无不“分据甲第,杀其主,有其妻妾”《怀陵流寇始终录》,第17,325页。诸将很快就和住宅的主人一样纵情恣欲起来,“刘宗敏、李过、田见秀等,呼莲子胡同优伶娈童各数十佐酒,高踞几上,环而歌舞,喜则劳以大钱,怒即杀之”《流寇志》,卷10,163页。    
    刘宗敏为武将之首,入城后对部下听之任之,他的精力主要用到追赃和劫夺女子上。明朝官员被士兵拥到他的宅院进行追赃,“刘方拥妓欢饮,命士兵回营守之”《小腆纪年附考》上册,127页。有的人“在刘宗敏宅前,见一少妇,美而艳,数十女人随之而入,系国公家媳妇也”《甲申纪事》,11页。刘宗敏听到陈圆圆的艳名,多方搜求,知为吴三桂父吴襄所藏匿,就逮捕吴襄,严刑拷打。《小腆纪年附考》上册,136页。    
    牛金星比刘宗敏稍微清醒,却也以为天下从此太平,因此在北京城中忙于准备李自成登极之事。登极之期一延再延,他则几乎天天为此奔忙,成为另一种享受。李自成率兵攻打吴三桂时,他奉命留守,俨然以太平宰相自居,“具内阁仪仗,往来拜谒,夸其乡人,限商人三日开店,弛九门出入之禁”《小腆纪年附考》上册,150页。    
    李自成的另一个重要谋士顾君恩,“往往科头坐吏部堂,举足置案上,乘醉携娈童唱边关调为乐”。吏政府尚书宋企郊劝止他说:“衙门自有体,不比营中,可以自放。”顾君恩反唇相讥道:“老宋犹作旧时气象耶?”《怀陵流寇始终录》,卷18,336页。    
    在大顺政权的领导人中,唯有李岩头脑比较清醒。四月初,李岩上疏陈四事:    
    一、扫清六宫,请主上退居公廨,俟工政府修葺洒扫,礼政府择日率百官迎请入大内。次议登极之礼,选定吉期,先命礼政府定议制,颁示群臣演礼。    
    一、文武追赃,除死难归降外,宜分三等:有贪污者,发刑官严追,尽产入官;抗命不降者,刑官追赃既完,仍定其罪;其清廉者,免刑,听其自输助饷。    
    一、各营兵马,仍令退居城外守寨,听候调遣出征。今主上方登大宝,愿以尧舜之仁自爱其身,即当以尧舜之德受极天下,俾京师百姓熙熙皞皞,方成帝王之治。一切军兵不宜借住民房,恐失民望。    
    一、各镇兴兵复仇,边报甚急,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择吉已定,官民仰望登极,若大旱之望云霓,主上不必兴师,但遣招抚各镇,许以侯封各镇父子,仍以大国封明太子,令其奉祀宗庙,俾世世朝贡,与国同体。庶几一统之基可成,而干戈之乱可息矣。《爝火录》上册,66~67页。    
    李岩的这份奏疏极为珍贵,除了明遗民关于李自成及其军队在北京活动的记载外,这是罕见的来自大顺军方面的记录。李岩的四条提议显然是有针对性的,从中可知,大顺政权的领导人确实存在着不少问题。如李自成不能“自爱其身”,耽于享乐,迟迟未能登极,恢复正常秩序,致使官民失望;追赃助饷不分廉贪,打击面过宽;对各地明朝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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