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史-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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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从龙家军中推出无数辆车连弩,只听龙雪皇一声令下,飞蝗般的箭矢猛地射出。
可怜冲在最前面的北国骑兵猝不及防,当场被射成刺猬,后面的骑兵有心勒住战马,可是哪里又停得住?这是斜坡上啊!原本居高临下的地利反而成为北国骑兵的追魂索。他们想用圆盾抵挡。但这些圆盾是骑兵专用,小而轻便,很难遮挡全身,更莫论马匹,仍然逃不过被乱箭穿身的命运。
不多时,在山坡下,神武大军人马尸体已经累积如山。那些尸体倒起了防御的作用,替后来的骑兵挡了不少羽箭。霍全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欣儿全力襄助,才勒令本部人马停止前进,翻身逃上高坡。
他们这样向上一逃,原来的尸体就无法替他们遮挡利箭。神武大军又成为车连弩的箭靶,死伤极为惨重。结果能逃上山坡的北国骑兵不足五百人。众人见车连弩如此凶猛,无不心寒。
原来当日战如风攻下襄阳之际,原襄阳守将虽然来不及破坏霹雳大炮,却成功地将城中所有的车连弩焚毁。所以战如风并没有得到车连弩,对它的性能也不是太了解,结果遭此大败。
战如风眼见霍全忠如此狼狈,不禁暗暗责备自己无能。
之前在鄂州城下已经领教过车连弩的威力,为何刚才自己还不提高警惕,对龙家军的怪异阵形有所准备?车连弩威力虽强,但必须一字排开,要应付两翼的进攻比较困难。倘若骑兵不做正面进攻,而迅速迂回包抄两翼,对方必定无计可施。盖因能转动去应付两肋进攻的,只有少数位于边缘位置的车连弩,位于中间的根本不可能顾及两翼。
但如今龙家军团团把高坡围住,车连弩以一个完整的环形将北国兵将困住,加上一些弓弩手掩护,无论自己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变成是正面进攻。既然处处是正面,当然也没有两翼可言,自己的骑兵根本无法进行机动迂回。
对方能这样巧妙地利用阵形把车连弩的弱点弥补起来,龙雪皇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纵然你能弥补车连弩此弱点,却也无法消除另一破绽吧?龙雪皇,俺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去应付的。战如风心想。
这时,霍全忠满面惭愧地向战如风请罪,战如风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记在心中。
因为这次进攻是战如风允许的,自己也要负上一份责任,更何况这次进攻也试出了龙家军的底细。原来他们的底牌是车连弩。
事实上,龙家军是不可能拥有那么多车连弩的,这说明南朝已经与龙雪皇和好如初,神武大军将面临联军的夹击。所以当前的大问题是如何破敌,而非追究责任。
战如风安慰了霍全忠几句,看见一些伤兵躺在地上不住叫唤,只听他们向周围的士兵乞求道:“水,给我水……”
听到这里,战如风猛地心里一震,他终于明白龙雪皇如何解决车连弩的另一破绽。
而且这解决之道和先前一样,只要把神武大军困在这个高坡里就行。车连弩虽毒,但龙雪皇更毒啊!
得知龙雪皇及时赶来,并将敌人的阴谋破坏,救了鄂州城上下的消息后,鄂州城中是一片欢腾。方芷容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连泪顾不上擦,把城中事务交给文天籁打理,就立即出城和龙雪皇见面。
文天籁看见她高兴莫名的样子,心中确实难受。待方芷容一离开,他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大笑起来。众人均不知他心中悲苦,只道他因为援兵到来而开怀大笑,于是就簇拥着他载歌载舞,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方芷容为见龙雪皇,特意骑了匹快马,把随从都抛在身后。马蹄疾急,不一刻已到小河旁。
河堤上遍植樱树。一座朱桥如虹,半掩于樱树中。朱桥伴着粉红樱树,别有一番景致。方芷容却愣住了。
三月暮春,正是樱花盛放之时,花开满种,花繁艳丽,美不胜收。这时一阵大风吹来,落樱缤纷,如大雪纷纷。
在这漫天花雪中,一骑迎面疾驰而来。来人面容英挺,优雅从容,却不正是那心中惦记、须臾无忘的龙雪皇么?
两人隔桥而望,都不禁呆立当场。那樱花从树稍上缓缓起舞,曼妙回转间徐徐落下,落在两人的头上、面上、发上、肩上、手上、衣上、马上。此情此景,两人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都无从说起。
终是良马识性,眼见同伴在此,竟擅自走近。两马走近,方芷容看着龙雪皇,只说了声:“少主……”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里打转。
龙雪皇淡淡一笑,柔声道:“芷容,你辛苦了。”听到这话后,方芷容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龙雪皇轻声安慰芷容,好不容易才让她止泪。
两人信马由缰,离开樱花道,马蹄沾了花香,竟然惹了不少蝴蝶在马间飞舞。那风仍不休,向着两人又送来无数落花。两人鲜衣怒马,在落花和丽蝶间如飞仙般离开。
路上,两人遇见龙冰兰等一行数十骑人,均是龙雪皇的亲卫。那龙冰兰瞪了方芷容一眼,将面别过去。龙雪皇装作不知情,问起鄂州的情况。方芷容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讲给龙雪皇听。他得知鄂州城中竟然还有文天籁如此出色的将领,不由得点点头。
不觉间已到龙家军大营。此时龙家兵马已经在原地扎下营寨。掘土为沟为墙,立木为壁为塞,引水为池为泽,再布丫杈鹿角,足以延缓北国骑兵的进攻。而车连弩则始终警惕地对着神武大军,不敢有丝毫放松。
龙雪皇忽然问道:“芷容,你可知道鄂州城大概还有多少箭矢?”
弓箭是守城的第一要紧之物,方芷容作为鄂州临时统帅,自然清楚。她答道:“鄂州虽然是南朝重镇,但由于连续数月开兵交战,加上不断使用车连弩,羽箭一直得不到及时补充。眼下鄂州还剩约五十万枝雕翎箭,而倘若让城中工匠日夜加工的话,在半个月内可以再做十五万枝箭。”
龙雪皇皱皱眉头道:“如此说来,我们最多还可以支持三天。”
方芷容不解地望着龙雪皇,心想:五十万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使用也应该可以用上十来天吧。怎么说只能支持三天?
莫非,方芷容心念一转,她想起自己进营时,那对着神武大军营寨的数百辆车连弩,心中恍然;要对付神武大军那排山倒海般的进攻,普通弓箭根本无法起作用。只有依靠车连弩的连射,才能挡住。但车连弩耗箭极大,据文天籁介绍,南朝曾经有一次使用车连弩,一天之内居然用了五十万枝箭。龙雪皇倘若光靠车连弩抵御敌军进攻。五十万箭确实只能顶三天。
既然如此,为何龙雪皇又坚持使用车连弩,而且为了弥补车连弩不能应付两翼敌军的弱点,特意包围敌军,让敌军无法迂回包抄两翼?可是这样一来,车连弩的耗箭量就更大了。一旦羽箭用完,既缺乏地利而阵形又分散的龙家军是根本无法应付北国骑兵进攻的。以龙雪皇的才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莫非他另有深意?
却听龙雪皇又道:“这样也罢。只要能顶上三天,那么我军就可以不战而胜。”
方芷容一惊:不战而胜,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龙雪皇微微笑着,道:“芷容,请你看看敌军阵地,看看有什么破绽?”
方芷容循着龙雪皇的声音望上,发现敌军已经在高坡上扎下营寨。敌将显然是深谙用兵之道,整座营寨扎得坚固无比,加上居高临下,倘若龙家军想发动进攻的话,只会碰个头破血流而回。
方芷容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正待开口相问,却又忍住。
这时,一士兵提着桶水,匆匆而过。方芷容猛地醒悟,笑道:“我明白啦,神武大军为了躲避决堤的汉水,特意找了这样一处高坡扎营。或许他们以为到时周围都是水,没有必要担心水源问题,加上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呆多久,所以选择的这处高坡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缺乏水源!唔,对于士兵来说,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一天不喝水;倘若我们真能把神武大军困上三天,他们必定又饥又渴,无力作战,我们当可不战而胜。包围敌军,不仅可以充分发挥车连弩的作用,也能将敌人困于无水之绝地,真是一举两得呀。”
龙雪皇点点头,正要说话。方芷容突然想起什么,“啊”叫了一声,颤声地道:“不妥,这计策有极大的破绽。光靠包围敌军是无法切断他们水源的。”
龙雪皇嘉许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哦,为何如此?”
方芷容指指地上的湿润泥土道:“这里靠近长江,地下水十分丰富。神武大军营地看似缺水,但只要他们挖地数丈,不难找到水源,那么我们将他们围困又有什么意义呢?”
龙雪皇却指指不远处,道:“芷容,你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方芷容仔细一瞧,发现数十名士兵正忙着挖地运土,一副打井的样子。可是这里离汉水长江都十分近,为何要打井取水呢?方芷容放眼四看,确实发现不少士兵也在忙碌挖井。为何要这样呢?
方芷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颤声道:“少主,您吩咐这么多士兵们打井。在找到水源后,应该是把毒药投进去吧?地下水一脉相连,倘若神武大军喝了这些有毒的地下水,那么他们想不败也难了。”
龙雪皇淡然一笑,从容不迫,温雅如玉。
第一章 干戈未罢
龙雪皇和方芷容—起,放开缰绳,让战马沿着营寨慢走。龙冰兰离远远地跟着他们。
此时正是春天时节,花卉遍地,万蕊千葩,鲜芳可爱。花地弥漫十余里,一望如锦,灿若丹霞。间或着各式花香,香雾霏霏,粉雨绵绵。
听着龙雪皇清脆而温柔的话语,芷容但觉不久前的腥风血雨已成过去,现正沉醉在一个无比曼妙、朦胧幻丽的美梦。
“其实我一直都不信任南军。当日我带军进攻帅英旗军,就故意请求呼延霞飞带领南军乘船迂回包抄大西后路,又令三千士兵驾驶着三百只大船,紧紧跟在呼延霞飞船队的后面,摆出一副全军乘船尾随的假像。
“嘿,若我所料不差,当时呼延霞飞必定以为龙家军的主力就在后头,不敢轻举妄动,还得装出要强行登陆,和飞虎军决战的样子。一直到隆基率领主力出现之后,他才知道背后的兵马只是个幌子,于是便向我军发动偷袭。
“我军和飞虎军的兵力都是四万人左右,而呼延霞飞所率领的一万四千人马则变得举足轻重,无论他帮助那一方,那一方都必然稳占上风,何况他背后袭击,确实对我军造成不少的麻烦。
“事已至此,我军已不能再战,所幸刚才占领的大西军左翼阵地还在。我便下令全军退到那里,坚守阵地,再行反击。总算士兵平时训练还算刻苦,对将领也信任有加,虽然害怕,倒还不至于慌乱,我军便徐徐撤退。
“敌军自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亲自带领骑兵迎战,希望能阻上一阵。幸好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南兵也好,大西军也罢,他们都蜂拥过来,希望得到我的首级,不料这反倒造成了混乱。我便趁这个掩护大军撤退。”
听到这里,芷容忍不住道:“少主,我上次不是叮嘱过你,不要随便冲阵么?你……你始终还是听不进去啊!”语气之中,大有责备之意。
龙雪皇连忙赔礼道:“对不起,芷容。那时兵凶战危,我那时一心只想着如何让大军安全撤退,什么自身危险都忘了。其实请你放心,我身边的都是勇士,有他们在,我是不会有失。”
他回过头来,指着离得他们远远的一队骑兵道:“就是他们了。那日他们竭力死战,紧紧地护着我,不让我受到半点伤害。这些骁勇的战士,挥着戈、舞着刀、呐喊着,互相掩护着,直插敌军阵地。他们还高高举着绯色龙旗,屹立在枪林箭雨中,始终不倒。”
不知不觉,两人回到营寨中央,龙雪皇指着那杆飘扬的旗帜道:“看,这就是当日的战旗了。”
方芷容定睛一望,一个高大粗壮的士兵正捧着它,面上充满自豪的神色。旗面已经开始破损,旗杆上方插着好几根利箭,下方更有斑斑血迹。
龙雪皇沉声道:“当日一战,这大旗换了五名旗手。可每一名旗手倒下前,都会先将它交给同伴,它始终飘扬不倒。这‘龙’字大旗飞到那里,龙家的勇将锐卒就杀到那里。许多本来被冲散而各自为战的战士,看见这旗帜,也踊跃欢腾着,他们大声鼓噪,或冲过来这边聚合,或留在原地死战,共同掩护着我的撤离。
“他们都是广南的真正勇士,我的好兄弟……”龙雪皇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所以,”他猛地提高声量,“我不会换旗,我会让这染血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