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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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叹口气:“小帅,你不懂女生,真的。”
“他是你爸,这点我很抱歉,可我真的喜欢他。我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但我希望至少这段日子你能成全我们。总有一天他厌倦了,那时我走得远远的,再不来打扰你们。”
“不!”郭小帅大吼一声,抓住孙芳的肩膀,瞪着血红的眼,“我不干!我不许!他是我爸,你疯了吗!他多大年纪了!他有多少个女人我还不清楚?他根本不喜欢你,他耍你!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我,是我郭小帅!”
孙芳静静看着他:“你错了,小帅,你总以为自己喜欢我,但你从没真正喜欢过我。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可我总抱着幻想,希望也许有一天,你能对我哪怕有一丝儿感觉,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放屁!”郭小帅彻底失控,“谁说我不喜欢你!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能追你么!不喜欢你我能跟老师对着干么!感情是我自己的,我喜不喜欢你,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那不是喜欢,小帅。”孙芳说,“你不成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另一个人,又像在看另一个人背后的某一个人。你知道,女生是很敏感的。”
“你再好好想想。”孙芳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郭小帅从头凉到脚,为什么他的世界总在变,树不是树么?云不是云么?孙芳不是那个跟他说话会脸红的小丫头么?这一切什么时候破灭的?梦什么时候醒的?
11
回到家,两人持续冷战,各干各的。
郭大明买了个新收音机,很高兴,翻来覆去捣鼓,吱吱嘎嘎调着台。
郭小帅突然想起那些阳光灿烂的下午,他坐在小板凳上做作业,郭大明在一旁修车,要不就和前来修车的女人调情,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放着歌。
他恍惚了,记忆中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郭小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刚刚做梦了,梦见十二岁那夜看见的事儿。
只是妈变成了孙芳,妈的屁股变成了孙芳的屁股,孙芳在叫,孙芳被郭大明操得胡言乱语。
他一下子就醒了,浑身冷汗。
他的世界正在坍塌。的
他梦里的女神一座一座被推倒了。
郭大明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魔,抢了妈,抢了像妈的女人,现在又来抢孙芳了。
孙芳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绝不能让她被抢走,被玷污,被推倒,被毁坏。
他要将她从恶魔手里解救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赎罪,赎自己多年前没能解救妈的罪。
他慢慢坐起身,赤脚走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
郭大明光膀子躺在床上,呼噜一阵阵的,睡得很死。
迷糊中,郭大明觉得自己被翻来翻去。他睁开半只眼,看见郭小帅站在面前,月光下他的脸惨白惨白,手里举着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一个激灵,哧溜一下清醒了。
郭小帅一动不动,他的嘴抿得很紧。
郭大明被打断好梦,心里窝火,正要破口大骂,立刻发现眼下不是骂人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被绑行李用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郭小帅还是不动,直直站着,居高临下,两只黑黑的眼盯着他爸。
郭大明有点害怕了:“臭小子,你干什么。你造反啊。”
郭小帅嘿嘿笑了:“爸。”
郭大明活了近半辈子,第一次体验到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不怕死,可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死在|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手里。他还有很多事儿没干,东子路的女人们还等着他呐。
郭小帅说:“爸,你还没上她吧?”
“啥?”郭大明睁大眼。
郭小帅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歇斯底里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拳打脚踢毫无反抗能力的郭大明:“你不是见了女人就上么!怎么,玩儿起纯情来了?怀念你的童年了?想找孙芳重温你的初恋?她长得像妈吧,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你他妈有种啊,孙芳才多大!你老牛吃嫩草啊,和你儿子抢女人!你他妈活腻味了!”
郭大明满脸是血,他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操,不就是个女人么,我还当发生啥子大事儿了。你小子太没胸襟了,为个女人要杀你爸,你丫的成不了大气候。”
郭小帅也笑了:“我不杀你,弑父罪我担不起。”他拽下郭大明的裤衩,冰凉的刀子贴在男人下体毛丛中软趴趴的东西上,“我不杀你,我杀你这儿。”
“郭小帅!”郭大明急了,奋力挣扎,像只巨大的虫蛹。
当!郭小帅用刀柄把郭大明砸昏了。
这夜挺美的。半拉黄黄的月亮悬在西天,黑空一尘不染。看着这景,郭小帅就知道明儿定是个晴天。
12
天又冷了。
这年北部沿海发生了3213鱼雷艇事件。
这年汉城奥运会中国拿了5金11银12铜。
这年向预定海域发射运载火箭试验全部结束。
这年董寅初当主席了。
这年Beyond在北京开了演唱会。
……
这年冬季,城里下了场雪,不薄不厚刚刚好。
郭大明还是东子路远近十几条小街巷最英俊的男人。只是他突然收敛了性子,不玩女人了。大家都猜他是不是因为这是不是因为那,猜来猜去也没一个猜准的。有的女人很失望,有的女人挺高兴。
郭小帅的成绩越来越好,人们都说高考状元就是他铁没错,郭大明老了肯定享福。
孙芳还是郭小帅的女朋友。郭大明不知跟她说了些啥,小女孩死了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几天没去上课。
孙芳虽然和郭小帅好,可看他的眼神已经冷却了,有时甚至还露出点儿惧意。郭小帅总记得孙芳跟他说过的话:小帅,你从没真正喜欢过我。他很想仔细思考这话的含义,可又不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条不归河,游过去,就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游过去,就回不来了。
每天早上,郭大明起床做饭,一碗豆浆一个荷包蛋,再去街口买两只油饼,等郭小帅收拾好书包来吃。
不知不觉就变成他干家务。
曾经他是比男人还男人的男人,当然不会做这些事儿,现在反正也不算个男人了,干就干呗,没啥。儿子要高考了,帮他节省点时间也好。他苦笑。
他不恨郭小帅。
真是奇怪,以前就算做梦梦见有人拿刀割他命根子,他都会杀对方全家,剁碎喂猪。可真等到宝贝被人割了,那人还是他儿子,他又生不起气了。
他很想先杀了郭小帅再自 杀,不男不女过完下半辈子怎么都是痛苦。
可他又不想杀郭小帅,也不想自 杀,他还想活着,也想儿子陪他活着。孩他妈已经死了,这世上唯一能勾起他回忆的只有郭小帅了。臭小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妈,比孙芳还像。说起孙芳,这丫头真有孩他妈少女时的风采,那些个女人都比不上。
躺床上的几个月,他突然有了空闲好好思考过去的这半辈子自己都干了些啥。他郭大明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个好人,四十多岁了,没为社会做什么贡献。年轻时还好,脑袋一根筋,光顾着吃喝玩乐,没那么多想法。可年纪越大,越管不住自己,总想去思考些什么,越思考,就越有罪恶感,越思考,就越觉得自己白活了,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他像被佛主的善良和光辉收服的恶徒,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郭小帅最近也有了点儿空闲理顺过去的这几年生活。先是思考自己对郭大明的恨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然后思考自己对孙芳感情,说是喜欢,似乎的确不像,说不喜欢,但又实在放不开。接着想到了妈,妈的脸妈的屁股,妈被轧爆的肚子里流出的肠子。最后,理着理着,就顺藤摸瓜摸回十二岁那年的夏夜。
“就像蝴蝶效应,十二岁是你的转折点,其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段思想残片都能在那夜找到潜因,你感觉不到,可你的生活已经被改变了。”
“你说得通俗点儿好不,别酸不拉唧的,听着难受。”
“你刚才说,这几年你做过几次梦,全是再现那晚的情景?”
“对。”
“梦里你站在哪儿?”
“就在床头。”
“你站在屏幕里面?屏幕外面?”
“你啥意思?”
“你像在看电影么?”
“当然不是,我就低头盯着他们。”
“暗么?亮么?”
“不太暗,也不亮。你咋这么啰嗦。”
“你妈抱着你爸么,搂着他的脖子?腰?”
“这我怎么记得。”
“她睁着眼?闭着眼?看着你么?”
“操,说过我不记得了。”
“她腿环在你爸腰上?”
“唐古!”
“告诉我。”
“老子不记得了。”
“你爸在上面?你妈在上面?”
“我爸。”
“他光着屁股?”
“哈,那叫一个光,圆滚滚的比我妈的还大,一拱一拱的。”
“他屁股上有痣或别的什么胎记么?”
“有,左边屁股蛋上。”
“多大?”
“痔能有多大,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你妈当时头发长么?有多长?”
“没印象,可能有点儿长吧。”
“你爸呢?”
“很短,小平头。”
“你爸一直理小平头?”
“不,有时会长点儿,也长不了多少。”
“现在你再想想,你妈的腿环在你爸腰上么?”
“嗯……没有。”
“为什么,怎么想起来的?”
“我爸的腰没东西挡着,光溜溜的。”
“你爸腰细么?”
“不细,挺结实的。”
“很结实?有腹肌?”
“有。”
“几块,数过么?”
“还用数么,八块,你见过长七块的?”
“连腹直肌都清晰?”
“对。”
“记得你妈|乳头的颜色么?”
“粉色?要不就是褐色?哪会注意这种细节。”
“你爸呢?”
“黑褐黑褐的。”
“你爸屁股翘么?”
“挺翘的。”
“屁眼周围长毛?”
“一圈,挺黑挺短。”
“屁眼颜色很深?”
“很深,也是黑褐黑褐……”
郭小帅突然不说话了,他感到毛骨悚然,冷汗一下子蹿出来,脊背又凉又湿。
“你到底啥意思!”他恶狠狠瞪着唐古。
“你说呢,”唐古面无表情,“你说我啥意思。”
“郭小帅,那晚你眼里看到的全是你爸,直到现在,你眼里也只有你爸,可你的大脑把他偷换了,换成你妈的样子,你的潜意识阻止自己走上那条所谓悖德的不归路。”
“你骗了自己整整五年。”
郭小帅已经听不见了,他抓起书包,头也不回飞快跑出去。天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他在大街上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
跑啊,跑啊,不然的话,他就要疯了。
13
下午五点,豆大的水珠子一颗一颗砸下来,越来越密,最后连成一片。郭大明收拾了东西,缩起脑袋往回跑。好不容易到家,衣服软趴趴的,湿不拉唧粘身上,像兜了水的布袋,来回晃荡。
他拿了把伞去接郭小帅,想想还是算了。老大不小的人,淋场雨都怕淋病了以后还怎么闯路。
一直到七点,雨早就停了,郭小帅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郭大明这才慌了,胡乱套件衣服冲出去。
初春雨后,夜是刺骨的凉,郭大明没走两步牙就开始咯咯颤。一路见着穿灰羽绒服黑裤子白球鞋的男生就上前看两眼。渐渐走出街口,走上大马路。学校就在不远处,教学楼黑糊糊一片,只剩几个办公室亮着灯,在黑夜中一闪一闪,泛着蒙蒙的水光。
郭大明从学校里出来时,脸已经青了。
他从没这么害怕过。
年轻时蹲牢房,一群尖嘴猴腮的瘪三围着要捅他屁眼子,他没这么害怕。儿子和同学打架鼻青脸肿回来,他没这么害怕。绿色大盖帽的公安民警找到他说他女人已经被车撞死了,他没这么害怕。
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他昏头昏脑走回家,打开门。
天花板下那吊脏兮兮的灯泡散出恹恹的黄光,郭大明看清沙发上坐了个人,是郭小帅,不知啥时候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地儿,脸惨白惨白。
郭大明的身体晃了晃:“你怎么才回来。”
郭小明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他,眼睛直直盯着地,像要把那水泥板烧出两个洞。
郭大明急了,走过去抓郭小帅的胳膊:“你咋了,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