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记-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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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桃忙摇摇头。“我与我娘,为避张献忠,流落此地……”
铁龙以笑非笑瞅她,问:“我若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
“爷若救了我,救了我娘,杏桃做牛做马伺候您。”
铁龙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伺候我。”
杏桃怆惶看他,急磕了几个头,结结巴巴说:“无论如何,请爷救我,救我娘,以后爷说什么,我听什么。”
铁龙微笑倪她:“你真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是,爷说做什么,我就做。”
“好!”铁龙指向地上板儿,说“你将那孩子,送回老家去!”
杏桃慌忙磕下头去,哀求道:“爷,请您饶了板儿。”
铁龙眼睛鼓大,问:“为什么?”
“板儿十分乖巧,这些日子与我相处情同姊弟,杏桃于心不忍。”
铁龙长长哦了声,斜视她:“依你说,怎么办?”
“请爷一并饶了板儿。”
“你知道饶了板儿,后果如何吗?”
杏桃惶恐摇摇头。
“板儿是本地人,他若逃回家,就是最好的人证。”铁龙冷笑道:“还能让他活吗?”
杏桃微一怔,水亮的眸子溜了一转,说:“如果板儿听话呢?”
铁龙一扬眉,讶异看住她:“板儿可能听话吗?”眼眸忽然定住,一念陡生,微笑道:“你既替他求饶,不取他性命便是。”
杏桃不敢置信,惊喜问:“真的?”
铁龙点头,说:“凡事听我的,我让你过好日子,你那娘,我会好生安置,至于板儿……”想了想说:“暂且与你娘一道,我会找人照应。”
杏桃惊喜抬头,眼角含泪,深深磕下头去。
铁龙静无声息回到密室,见琴儿斜依太师椅,双睁怔忙望向前方,人似已掉了魂,铁龙惊疑视她半晌,琴儿一动不动,铁龙举手在她眼前一晃,唤:“琴儿。”
琴儿条地弹跳而起,铁龙奇道:“你做什么?”
琴儿茫然瞪视铁龙,缓缓举起双手,喃喃道:“我把他们扼了,我把他们都扼了……”
铁龙抬眼望向床畔,果然,角落似乎多堆了些,铁龙微笑道:“做得好。”
琴儿闭上双眼,缓缓按揉两旁太阳穴,铁龙看她似乎疲累不堪,冷冷讥讽道:“几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孩,就把你整得如此狼狈,你真是好能耐!”
琴儿一瞧他,惨笑道:“对方都是稚嫩幼子,我又于心何忍?”
铁龙一愕,顷刻含笑道:“少假慈悲,事情已经做了,你又当如何?”
琴儿蓦然抬头:“我若不做呢?”
铁龙冷哼一声,凌厉道:“主人要你听命于我,你不做?看我饶你!”
琴儿楞楞盯住对方半晌,叹了口气。
铁龙突然提起:“喜鹊呢?”
琴儿朝床畔一呶嘴:“在那里。”
铁龙朝前一瞄,微微一笑:“里头的事,已解决,外头就看杏桃了。”
“杏桃?”
铁龙一扬眉,笑道:“杏桃一起回奇园。”
琴儿一怔:“不是说不留活口?”
铁龙瞅住她,得意道:“杏桃这姑娘,人长得标致,性情又温驯,不留可惜。”
琴儿略一沉吟,满脸不解:“铁管家难道不怕后患吗?”
铁龙眼里闪过寒光,反问:“何谓后患?”
“这里的事她知道,铁管家不怕吗?”
“你不也知道吗?”冷笑脱她:“你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多?”
琴儿一愕,神色一冷,说:“铁管家认为我如此狠心,巴不得人死?”
觑他一眼,铁龙冷笑末去,琴儿略一沉吟,冷然问:“铁管家有没有想过,这杏桃要安置何处?”
“奇园之大,容不下一个杏桃?”
琴儿一讶,惊奇道:“将她安置奇园,你以为妥当吗?”
铁龙微笑道:“杏桃性情温驯,正好供奇园使唤。”
琴儿双眼鼓大,上下瞧着铁龙,气闷道:“琴儿听命于管家,不敢多话,只盼管家三思,千万别给奇园招来灾祸。”
铁龙瞅了瞅琴儿,自信道:“以杏桃之温驯,岂会给奇园招来灾祸?反倒是你,琴儿,你若不将刚烈性子改一改,只怕要为奇园引来大祸。”
琴儿气得咬牙切齿,只说了“你”,便瞪直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 ※
铁龙从车辕下来,看张俊明迎面而来,立刻满面堆笑,张俊明眼目朝他身上一梭,见他似乎风尘仆仆,讶道:“铁管家哪里去来?”
铁龙正待言语,车厢帘于掀开,下来一个蓝衣女子,张俊明见她陌生,不觉眼露讶色,女于抬头瞧瞧张俊明,随即含羞带怯低垂眉眼,铁龙略一迟疑,说:“杏桃,见过捕头大人。”
杏桃蓦然抬头,惊疑一掠张俊明,又看着铁龙,嘴唇糯动,欲言又止。铁龙深深盯她,说:“快见过捕头大人。”
杏桃惶惶向前,略一屈膝,福了一福,轻轻说:“见过捕头大人。”
“这位是……”
铁龙答:“她是奇园新置的婢女,名唤杏桃。”
张俊明哦了声,见她神色怆惶,手足无措的模样,不觉微笑道:“姑娘不要惊慌。”
铁龙一旁陪笑:“乡下姑娘家,没见过官爷,才如此惊慌。”
张俊明细细打量,此妹体态丰盈,细皮白肉,虽非绝色,却也颇有几分姿容,又看她眼睥偷偷溜人,目光闪烁,难掩惊恐鬼祟,不觉心中暗疑,表面却微笑道:“不知姑娘哪里人氏?可是住在附近?”
杏桃迟疑着,刚要张嘴,铁龙抢着说:“她住华容。”
“华容?”
铁龙含笑道:“华容是个小镇,在湖南地界,非大人辖区,自然陌生。”
张俊明一怔,笑道:“怪道自早就没见铁管家,原来到华容看漂亮姑娘去了。”
“是啊!”铁龙道:“这位姑娘做事细心,性情温驯,我托了人留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朝张俊明一揖,说:“捕头大人若有空,来奇园喝茶,这位杏桃擅于茶艺茶点也做得好。”
张俊明微笑道:“张某先谢过。”
铁龙看张俊明渐行渐远,转脸深深一瞅杏桃,问:“刚刚一见他,你何以神色惊慌?”
“杏桃没见过官爷,心里害怕。”
“恐怕不是。”铁龙凌厉扫视她:“你莫非见了官,心里动了什么念头?”
“爷冤枉杏桃了,杏桃只是没见过世面,心里害怕,哪里是动什么念头?”
铁龙目光冷冷梭她,阴沉道:“没动什么念头就好,杏桃,你若敢轻举妄动,你娘和板儿,我第一个就不饶!”
“杏桃哪里敢?”她眼胖一动,娇媚笑着,声音轻柔道:“杏桃已是爷的人,凡事听爷的,爷说什么,杏桃都听。”
铁龙闻言心一宽,睨紧她说:“你听话,我自然厚待你。”
“谢谢爷。”眼眸转了转,攸不住困惑,好奇问:“那位捕头大人怎会在此出入?”
铁龙笑道:“捕头大人是主人的知己,如今捕头大人与他手下的官爷全部住这里呐。”
杏桃一怔,心中倍感怪异,却又不敢说什么。铁龙斜眼睥她,笑道:“这一次,亏得你洗手作羹汤,否则事情哪有如此顺利,若要论功行赏,你应居首功。”
他虽说得慢条斯理,杏桃却似乍然听闻闷雷,顿时脑中轰然一响,一幕惨象迅即闪过。今午六个壮男正大快朵颐,忽听惨叫此起彼落,六个人抱着肚子龇牙例嘴地往地面滚去,杏桃惊骇瞪直眼,暗自纳闷,饭菜是她作的,只是她不明白,毛病究竟出在哪里?忽然,瞥见铁龙暗虚泞笑,这才恍然大悟。望眼地面,六个人或横躺或斜卧,每张脸,口鼻流血十分恐怖,其中四人还眼目圆睁,死不瞑目。
想到六人惨死,杏桃心中一颤,脸孔绷得死僵。人茫然跟在铁龙后头,周遭似有冷风穿梭,阴惨妻凉,杏桃觉那股阴冷在身旁掠飞一阵后,循着她的领口、袖口窜入肌肤,她浑身发冷,人哆嗦不止。
张俊明一路漫行,一路沉思,行了好一段路,远远瞥见一女子迎面而来,女子低着头,似乎想着心事,张俊明行近了,凝神一望,不觉大喜,忙唤:“燕姑娘!”
对方抬头看了看,张俊明急行几步赶上,问:“燕姑娘哪里去来?”
燕燕飞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心里正闷,漫步而行,没想到走远了,这会儿正想反回自家庄。”
张俊明突然心念一动,说:“这条官道,是否通往长沙?”
燕燕飞想了想,点点头,讶道:“怎么?”
张俊明精神一振,问:“燕姑娘刚才是从自家庄出来,循这条官道往前走,再折回?”
燕燕飞惊奇瞧他,不解道:“不错,我是循这条官道往前走,再折回的。”
“有没有另一条路通往长沙?”
燕燕飞缓缓摇头:“这是唯一的路径,老爹前往长沙,走的就是这条。”
张俊明神色凝重,问:“燕姑娘听说过有个叫华容的小镇?”
“华容?”燕燕飞点头道:“离此地应不太远,听说属湖南地界。”
“若去华容,也是走这条吗?”
“不错,华容走这条,长沙也是这条,只不过华容近,长沙远罢了。”
“如此说来华容、长沙者是这条,没有第二条?”
燕燕飞点点头:“我虽非本地人,但前几天老爹去长沙,曾经打听过,不错,只有这条,没有第二条。”讶异注视他:“捕头问这个做什么?”
张俊明并不答话,却问:“燕姑娘刚才走在路上,有没有碰见熟人?”
燕燕飞困惑摇头。
“难道没有碰见驾马车的?”
燕燕飞沉吟一下,说“我这一路上,碰到一个行人,一个推公鸡车,一个驾骡车的,就没碰到驾马车的,连匹马也没瞧见。”
“没碰到铁龙?驾着马车的铁龙?”
燕燕飞一愕,追问:“铁龙,他怎么了?”
张俊明低低啊了一声,眼里泛光,神采奕奕,喃喃道:“原来铁龙在撒谎。”
白禹奇静静凝望杏桃,半晌无言。那杏桃低垂眼脸,唇边微有笑意,看来羞人答答,别有韵味。白禹奇见她虽不敢正眼瞧人,却三番两次用眼角偷偷瞄着他。铁龙眼见白禹奇迟迟不开口,忙对杏桃说:“这是少爷,日后你在这听候使唤,好好侍候少爷。”
杏桃乖巧称是,低垂眉眼,将眼波送出,笑意甜甜。
白禹奇见她多次偷眼觑人,纳闷道:“你为何如此看人?”
杏桃柔声说:“少爷恕罪,只因少爷风采翩翩,故而忍不住想多瞧少爷几眼。”
白禹奇皱皱眉,故意问:“你莫非见过我?与我有一面之缘?”
杏桃缓缓摇起头来,说:“我哪里曾见过少爷!”含笑盯铁龙:“是爷不嫌弃,带杏桃来白家庄,杏桃才有福份见到少爷。”
铁龙听她甜言蜜语,甚是灵巧,不觉微微一笑,转身道:“有少爷在,以后不许唤什么爷,这里大家称我铁管家。”
杏桃机伶一点头,抚媚笑道:“杏桃什么都不懂,还要铁管家多教诲。”
琴儿站一旁,原本闷闷不乐,看眼前这女人,轻赞浅笑,朝白禹奇频送秋波,那般抚媚,分明杨花水性,琴儿越瞧心头越恼,暗忖日后在一个屋檐下,日子如何好过?
原本气闷胸中,看杏桃姿态,琴儿气冲脑门,顷刻间觉身体异常不适,眼前微晕,胸中一阵呕心,突想作岖,只闻呢的一响,琴儿急掩嘴,白禹奇讶异看她:“怎么回事?”
琴儿脸色发青,头重脚轻,几要栽倒,她咬紧牙关勉强挺住,艰难道:“琴儿突觉不适……”
白禹奇哦了声,说:“你去歇吧。”
琴儿双目微闭,捧着心,脚步蹒跚退下。
白禹奇瞄瞄杏桃,同铁龙一使眼色,铁龙会意,对杏桃说:“你暂且退下。”
杳桃含笑觑了白禹奇一眼,屈膝福了一福,婷婷走了。
白禹奇待她走远,脸色一凝,盯住铁龙说:“我看你办事牢靠,凡事信任你,料不到你竟给我拖了个尾巴。”
铁龙分明知他意思,却故作糊涂:“我如何给少爷拖了个尾巴?”
白禹奇闷闷道:“你把那女人找来做什么?”
铁龙先是笑而不语,眼睛看牢白禹奇,缓缓说:“这女人温柔可亲,她来侍候少爷,少爷必然心满意足。”
白禹奇不以为然:“温柔可亲的女人多的是。”
“哦!”铁龙一瞟他,依旧微笑:“奇园这位琴儿,她温柔可亲吗?”
“不管她是不是温柔可亲,最少在我面前,她十分听话。”
“多一个听话的人侍候,可不更好?”
白禹奇眸光上下左右睃睃铁龙,铁龙瞧他眼如利刃,似要刺透肌肤,看入人心,不觉微笑尽去,凝神相看。双方相视片刻,白禹奇终于轻轻叹口气。
铁龙故作不解:“少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