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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采花记-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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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爹一咬牙,坚定道:“再大凶险,老朽都不怕,怕只怕追不上张献忠那孽种,老朽死不瞑目!”
  众人俱都静下,睁大眼紧瞅他,林老爹苦笑道:“老朽见到那张献忠,苦口婆心,劝他别再造杀孽,他若不听,老朽拼着老命,把他杀了!”
  众人听了背脊发冷,那张献忠恶迹昭彰,传闻不少,每个人闻其恶行,莫不头皮发麻,就连夜啼的稚子,大人若哄骗无效,只要说声“张献忠来了”,孩子立刻襟声,不敢再哭,其人之凶残恐怖,由此可见而知。这林老爹竟天真的要去“劝他别再造杀孽”,想来岂不令人胆战心惊?只是老爹思想固然天真,但他大义凛然的精神,众人为之肃然起敬。
  燕燕飞暗忖,见到张献忠固然凶险,未见张献忠之前,想必凶险更大,便忍不住忧心道:“老爹若能多耽些时日,我与老爹同去,路上也安心。”
  林老爹摇头道:“老朽何尝不想有人同行,只是老朽若再搁一天,那孽种便不知要杀多少人?”他叹口气道:“乱世之人如草芥,老朽从延安一路行来,出生入死,早已看淡生死,生死事小,老朽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愿看到张献忠那孽子杀人造孽!”
  大家听得入神,忽然门口有人张望,张俊明一瞧,是胡青,看他神色仓惶,张俊明急趋门口,问:“有事?”
  “那姓简的好生无礼,他骂人!”
  “骂谁?”
  胡青迟疑了一下,说:“头儿,他骂您。”
  “姓张的,进来!有种你就进来!”
  未到牢房,远远听到简天助不停叫骂,张俊明愕了一下,急急冲入,栅栏之内,简天助头发蓬乱,额上青筋暴出,眼里凶光迸射。
  张俊明讶道:“怎么回事?”
  简天助挥舞双手,咬牙切齿道:“你老子化做厉鬼也不饶你!”
  张俊明已满肚纳闷,这下更憋不住,瞪着他问:“怎么回事?”
  简天助越发暴怒,恨声道:“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扬声吼叫:“你要老子的命,老子命大,偏不给你!”
  张俊明更讶:“我如何要你的命?”
  “你在饭食中下毒,想加害我,还故作不知?”
  张俊明目瞪口呆,双眼上下瞅住简天助,欲辩无词。
  简天助怒火益炽,目龀欲裂,将一支银簪啪地摔至栅栏外,骂道:“这银针本来雪亮亮,我插进饭食,颜色变黑,不是你派人下毒是什么?”
  张俊明急蹲身捡起银簪,果然前头呈黑色,忙唤左右:“将饭食取出。”
  胡青看饭食盛托盘之内,原封未动,伸手欲取托盘,简天助往里一抓,冷笑道:“莫非要毁灭证据?”胡青一愣,简天助骂不绝口:“市井小民的命算什么?随你爱好,想杀便杀,想下毒便下毒!”
  张俊明心烦气躁,忿忿斥道:“你岂可含血喷人,若真有毒,我张某人还你一个公道!”
  简天助突地哈哈大笑,笑完悲忿道:“官府就是天,官爷就是老天爷,还有什么公道?”
  “你……”
  简天助突抓起一陀饭食往外一扔,嚷道:“你若有胆,吃下这陀东西,有毒无毒,立见分晓!”
  张俊明怔怔看地下饭食拿银簪拨了几下,吩咐胡青道:“将吃食拿去喂狗狗。”
  简天助余怒末消,咬牙骂道:“我怀疑你们一丘之貉,果不其然!”
  张俊明一怔,双眉一皱,反问道:“什么一丘之貉?谁与谁一丘之貉?”
  “自己心里明白!”
  张俊明越发气闷,狠狠瞪简天助,斥道:“你这斯为何胡说八道?教人好恼!”
  “先是找人杀我,杀我不成,用毒药我,姓张的,别以为我犯在你手里,你就可以置我于死地!”
  “我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简天助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们这些诡诈之徒,只要我简瞎子有口气在,定不饶你!”
  忽听门外狗儿长嚎,其声悲凄,张俊明闻之色变,隔了一会有人来报:“死了一只小狗!”
  简天助脸色阴森森,一双眼狠狠盯着张俊明,道:“这会儿,你如何自圆其说?”
  张俊明茫然看他,不解道:“奇怪!太奇怪了!”
  张俊明十分困扰,回到西厢房,皱着眉头思索,正想得出神,听到有人唤:“头儿……”
  抬头一看,是小傅,张俊明想起另一桩心事,问:“小陶、小马呢?”
  “头儿放心,他二人押往县城,此刻正在路上。”
  张俊明点点头,看小傅还不走,便问:“还有事?”
  “我看燕姑娘往西厢房行来,大约有事找头儿。”
  张俊明眉头舒开,喜道:“太好了,我正想找她。”
  果不其然,有人进来报道:“燕姑娘来了。”
  张俊明葛地站起,急急迎出,微笑道:“老爹上路了吗?”
  燕燕飞神色一点,点头道;“老爹走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心烦。”
  燕燕飞疑惑注视他。
  “刚才有人在简天助的食物中下毒。”
  燕燕飞一惊,略一沉吟,说:“连续有人想取简天助性命,太不可思议了。”急追问道:“简天助他怎么了?”
  “这人十分警觉,一个大男人竟然随身带了银簪,刚才用饭前先以银簪测试,发现有毒,怒气大发,在牢里乱骂一通。”
  燕燕飞想了一下说:“这人必然吃过暗亏,否则怎地心性如此多疑,带了银簪试毒。”
  “我也觉奇怪,这人似乎对我充满敌意,听他口气,似乎我蓄意害他。”
  “究竟——”燕燕飞纳闷道:“那食物是否真有毒?”
  “我嘱人将食物喂狗,不一会儿,狗儿便暴毙了。”
  燕燕飞神色一凝说:“这事太离奇了。”随又沉吟道:“简天助以银簪试毒,可见这人城府极深。”
  “我也这么想……,城府极深的人,有的天性使然,有的曾吃暗亏,依我看,那简天助是大大吃过暗亏的。”
  “你今早难道未曾与简天助细谈吗?”
  张俊明苦笑道:“我是与他细谈过,只是谈了等于没谈。我问他是否去过常乐寺?问他眼目为何受损?简天助充满敌意,不肯作答,更绝妙的,我告诉他,只要回答这两个问题,便放了他,简天助宁可被拘,也不肯答覆,只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事,自己承担。真教人闷煞!”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沉思,张俊明突然想起,问:“他妹子简天红呢?”
  “我不知如何安置她,天红涉及失金案,在此不便立足,我已嘱她回去老宅等简天助。”
  张俊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免生枝节。”
  “我与简天红约略谈过一件事,可能有助你办案。”
  张俊明精神一振,急问:“你们谈了什么?”
  “简天助来到此地,无非要寻仇家,与仇家恶斗。”
  “为什么恶斗?”
  “简天助跟他妹子说过,说他本是个眼目晶亮的汉子,如今眼目受损,若不报仇,生有何欢?”
  张俊明眼睛瞪大,问:“他的仇家是谁?”
  “不知道,只是,他既寻到此,抢了金子后又不肯走,可见他的仇家在小镇附近。”
  张俊明沉思一下,突脸有喜色,兴奋道:“简天助若真去过常乐寺,恐怕与宝经脱不了干系,而采花大盗若与宝经有关,将来破案线索,只怕要从简天助身上去寻。”
  燕燕飞忍不住疑惑:“有人闯入牢房救他,你还说简天助纵之何妨,怎地又将之拘留,莫非形势所逼吗?”
  “自然,是情势所逼,蒙面汉想至简天助于死地,我将他拘留,无非要保护他,怎知食物有毒,险些要了他的命。”
  燕燕飞略一沉思,说:“这事十分怪异,凶手在食物下毒,事情不单纯。你说那简天助在牢里乱骂一道,他究竟骂什么?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也未可知。”
  “我听那简天助说什么‘你们一丘之貉’,这简天助似有所指。”
  “你可曾追问,所谓一丘之貂,是与谁一丘之貉?”
  张俊明呐呐道:“他敌意甚深,嘴里嚷嚷:‘你自己明白!’把我搅得一头雾水。”
  “下毒之事,捕头可要追查?”
  “查是自然要查,但我以为这食物由白家庄供给,白家庄就有嫌疑,此刻寄人篱下,若要追查,似乎太伤感情,我吩咐属下,白家庄若不追问,便不声张,我们私下暗查,不惊动白少爷。”
  燕燕飞沉思半晌,点头道:“本来人命关天,该查才是,只是如今,一波末平,一波又起,采花大盗已够棘手,春花又无讯息,这下又连番有人想杀简天助,眼前与其大张旗鼓追查下毒案,不如从简天助着手,说不定大有转机。”
  “如何从简天助着手?”
  “只要捕头准许,我不声不响做一件事。”
  “什么事?”
  燕燕飞左右瞄瞄,压低声说:“既然有人想杀简天助,偏不让他如愿,我救简天助出牢。”
  张俊明点头:“太好了,这简天助对姑娘没有敌意,姑娘去救,他不会怀疑,这事有劳姑娘!”
  燕燕飞微笑凝望对方,说:“有另件事要你费点脑筋。”
  张俊明愕然,燕燕飞突出其不意,抓他手,张俊明心底一阵激荡,只是激荡未去,发觉她正将一坚硬东西塞他手中。
  张俊明低头一看,是支碧玉簪,不禁问:“这是——”
  燕燕飞轻轻道:“这件事暂勿声张,这是春花的,今日天朦朦亮,我在奇园入口找到的。”
  张俊明愕住了。
  忽又见她近身,发香入鼻,沁人心脾,张俊明神思正恍惚,听得她轻言细语道:“我本想劝你将人马撤出白家庄,不再寄人篱下,只是这白家庄十分奇怪,要想有所得,你们不妨继续寄人篱下吧。”(潇湘书院图档,fsyzhOCR) 



八  奔向张献忠
 
  车子套双马,车夫御马甚精,路上虽偶有颠簸,大体尚称平顺。车厢内的林老爹,一路听得车轮辘辘,马蹄的挞,暗忖既已启程,又一路驰马,此去长沙,想亦不过十数日之遥。前途有望,长时的牵挂,至此如石头坠地,心下一宽,人随枯燥节奏摇头晃脑,不旋踵入了沉沉梦乡。忽然车子停了下来,老爹睁开睡眼,一掀帘子,问:“怎么?”
  车夫高倔辕上,手抓着葫芦往口里咕噜噜灌了几口水,一偏头瞄了老爹一眼,说:“老丈,我与您说实话,长沙一片血腥,我是不敢去,但白少爷雇我,不得不去,老丈体谅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子女,未到长沙,我便要掉转马头,到时要劳烦老爹跋涉一段路途。”
  林老爹一愕,随即迭声道:“自然,自然,老朽还能走路,跋涉一段路无妨。”嘴里说着,心中甚是感念,若非燕燕飞、白禹奇,他恐怕如今命都没有,哪还有车坐!长沙一片血腥,人家肯往长沙路上奔去,已感激莫名,哪还有怨言。
  车子继续再上路,林老爹迷迷糊糊吨了盹,恍憾间,车身喀喀一阵乱响,天摇地动,随又听得马匹嘶叫,林老爹大感骇异,以为车要翻覆,一时心慌意乱,差点没大声喊叫,惶恐间,车子狠狠颠动几下,林老爹只觉一身骨头几要震散,忽然外头帘子啪地给掀开,抬眼望夫,三个横眉竖目的站在车外,手持燕翎刀,喝道:“老头!下来!”
  林老爹心中咚咚乱跳,暗忖,惨了,遇到强盗剪径了。这长时日,老爹徒步跋涉,自然常与盗匪照面,只是他身无分文,一身褴褛,盗匪没兴趣瞧他第二眼,多次也就过了,什么刁难都没。心下明白,这下怕是双马车惹来麻烦的。
  惊疑间,听得其中一人说:“这地头是咱家三兄弟的,老头,你既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林老爹渐渐定下心来,说:“老朽一贫如洗,哪来买路财?”
  “你一贫如洗?”为首的把他上下打量过,冷笑道:“双马车,还敢说一贫如洗,骗鬼!”
  “老朽真的一贫如洗,这双马车是白家庄白少爷雇的。”
  三人眼色一讶:“你说白家庄白少爷雇的,那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林老爹呐呐道:“我是……白家庄的客人。”
  三人对望一眼,哈的爆笑开来,其中一个说:“少罗嗦,你是白家庄的客人,我们还是白家庄的主人呐!”说罢三人扬声又笑,笑得东倒西歪。
  隔了一会,其中一个说:“少浅嘛,老头,拿银子来!”
  林老爹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少装蒜,老头,你既是白家庄的客人,想必白少爷赏了你盘缠,拿出来瞧瞧!”
  “我……”林老爹看看众人。慢条斯里伸手到包袱,抓了些碎银子说:“这些小意思,你们拿去喝茶。”
  为首那个一把抓过去,掂掂银子,又斜眼倪他:“就这么一点?”
  林老爹不安道:“你们,饶了老朽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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