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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026]桑之未落-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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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看的怎么样呢?”
  “还行吧。咳,我也是尽力而为,真考不上,我们镇医院还是会收我的。”因为城区扩建把我们镇给划了进去,原先的镇医院也成了区二院。虽然只是二级乙等,但效益好,发的出工资奖金就是王道。
  “这样想就好,考研,考验的就是心态。”他笑笑。
  电梯到了八楼。高干,住的地方就高处不胜寒。
  我去给护士姐姐们送报纸。按规定,护士们在大病区工作五年以后才有资格申请进入高干病房,这一声姐姐,叫的是实打实。护士长心情不错,桌上的糖炒栗子也塞给了我。我道了一声谢谢,拿着栗子就走人了。姐姐们都忙,没人有工夫陪我磨牙。
  我捧着一纸袋糖炒栗子笑眯眯地往回走。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现在物价上涨的厉害着呢,最普通的栗子也要十三块钱一斤。
  十一月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我身上,大理石地面明亮如鉴,印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轻快的身影。我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心里头琢磨,要咱的身材真这么瘦高瘦高的就好了。深秋的阳光太灿烂,我似乎产生了幻觉。有人在阳光里对我微笑。
  我揉揉眼睛,果然,眼前只有空气。
  我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影子微笑。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你。无论怎样,你觉得幸福快乐就好。
  “任书语。”
  完了,我不会是得抑郁症了吧。又是幻视,又是幻听。
  我用力摇摇头,准备离开。
  “任书语。”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轻柔的,醇厚的,每一个音节间都弥漫着我熟悉的味道。
  吸气,呼气,揉揉眼睛,我鼓起勇气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任书语。”记忆最深处的面孔浮现到了视网膜上。他躺在病床上,罩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浅浅地微笑。
  纸袋掉了,栗子撒了一地。我踏上去,跌跌撞撞又径直地走向他。我看不见医生,我看不见护士,我看不见他旁边的任何人。我的瞳孔里只有一个他,我的眼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光源刺激。我走过去,好象踩着棉花在睡梦中漂浮一般的走过去。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我曾经构思过无数句再见面时要说的话。可是没有一种场景没有一句话是这样。
  我蹲在他的床边,眼泪簌簌的落下,心中百转千折,喉咙里发出的只有“萧然,萧然”。抓起他的手就在手背上狠狠咬一口。等他骤然吃痛叫起来,我的心才真正落地,抚着胸口,我笑逐颜开。
  “还好还好,这次是真的,不是幻觉。”
  旁边的医生护士惊呼,想把我拉开。他们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句K语。
  萧然哭笑不得地睥睨我,微微斜上挑的眼睛写满了无可奈何。
  “随她去,从小就这样,也不知望能有什么长进了。”还算他有良心,挥挥手,大小爪牙之士松开了架我胳膊的手。
  我顾不上计较这些,看着他又哭又笑。他的脸在我婆娑的泪眼中模糊而又清晰。
  “好了,不要再哭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将一颗颗的泪珠小心翼翼地弹飞。我怔怔的蹲坐在床边,忘记了该怎样反应。
  “他们都看到了,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
  面纸递到跟前,我狠狠地擤了擤鼻涕,不屑一顾,切,你要真做了什么,到时候哭的人恐怕是你自己。
  “你肯定?”萧然意味深长的看我,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额头,指尖温暖而干燥。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已经走得一干二净,最后离开的女子显然是K国人。白种人看黄种人每每相似,而我们却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其中的差别。美丽的K国女子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们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掩上了门。
  我把脏面纸丢进垃圾桶,双手横抱胸前,居高临下地乜他。
  “嘿——”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干什么坏事呢。蹄子是怎么回事?这回是欺侮了纯情少女被人家老父亲打断的,还是调戏名门贵妇被替天行道的绅士为民除害了。”我拿起水果刀削苹果;削完苹果我自己吃。
  萧然摇头,那眼神,赤裸裸的,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帮我削苹果。
  “你说,就咱这样的,需要自己动手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狗就改不了那啥。
  我重重的从鼻孔里发出一个表示鄙夷的音节。
  “胳膊严重不严重,有没有机会当杨过啊?”我的手轻轻的碰了碰他包扎的如木乃伊的左臂,包扎的技术可真不赖。哪位大侠这么妇人之仁,直接碾断,粉碎性骨折该有多值得弹冠相庆,哦不,是拍手称快。
  “如果有小龙女作陪的话,当杨过也不错。”
  “哼!小龙女,你这样的,有个傻姑在边上就该烧三柱高香谢天谢地了。人家方外仙子冰清玉洁,轮也轮不到你!”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笑了笑,“傻姑,那也不错。”
  外面有人叩门。
  唐逸晟微笑:“该吃饭去了。”然后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栗子,“谁这么暴殄天物?”
  吃饭的时候,闵苏问我:“你怎么在高干病房呆了那么久,怎么着,遇见帅气的纨绔子弟心花花了。”
  “萧然回来了。”我夹了一片瘦肉放嘴里。这有学姐的学长帮忙打饭的日子真不错,都能吃上肉了。医院食堂的小餐厅只对医院正式员工开放。我们这样的实习生只有吃大食堂的命。大食堂师傅的技术啊,知道为什么医学院校食堂的饭菜都这么难吃吗?这是在彻底摧毁我们的味蕾,好让我们适应医院食堂更加不堪的饭菜。唐逸晟说他每个月的伙食补助根本用不掉,放在卡里也不能取出来,干脆便宜我跟闵苏得了。两个人干坏事就能壮胆。我跟闵苏都觉得,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占他便宜,在这种古怪思想的支配下,居然也吃的心安理得。后来想想,真是羞愧难当。
  “你说什么?!”闵苏一口木耳瘦肉汤全喷回汤碗里。我看的心疼的不行,姐姐,知不知道现在肉价涨的厉害。
  “萧……萧然。”唐逸晟眼明手快,迅速帮她拍背顺气,她这才艰难地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半字来。
  “对啊,是萧然。”我莫名其妙她的惊讶,又夹了一筷子的干子放进嘴巴里。不能吃了,真的不能吃了,四点钟以后就应该不吃东西的。
  “等等等等,让我先反应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现在,出现…… 出现在哪儿啊?高干病房?他高干吗?”
  “应该不是吧。”我想了想,脑海中他的形象一直倾向于奸商。不过也难说,官商勾结更加容易发财。
  “什么叫应该不是。他现在在干什么,家有几口人,外有几亩地,从哪来,到嘛去,你清楚不清楚啊你。”闵苏有点着急上火了。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问。他回来了,我看到他了,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闵苏气的七窍生烟,拿面纸直扇自己的舌头,刚才的汤十之八九有点烫。
  我微微一笑,很善良的帮她去买了瓶可乐。当然,用的还是唐逸晟的卡。
  旁边的餐桌上,护士们正在兴奋的议论着什么。我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什么K国,什么明星,什么拍戏受伤。同样的医学院生涯,我好象与世隔绝了很多年。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电脑,偶尔听广播,翻来覆去的也是些英文歌。就连胡锦涛和温家宝,谁是主席,谁是总理我都常常分不清。偶尔瞥过病房的电视,看到那些面孔的时候,我只觉得有点眼熟。
  我到超市选了新鲜的鸡爪,不能买又白又大的,那是用甲醛泡过的。路上有人在卖生板栗,我称了半斤,回去用开水烫过以后剥壳去栗衣。电饭锅插上,鸡爪板栗汤。
  给萧然拎了一保温桶上去,我邀功:“吃什么补什么,可惜你不喝黄豆猪手汤。”
  “这是什么?”我打开盖子,他伸头过来看,“鸡爪?板栗?”
  “对啊,鸡爪炖板栗,富含胶原蛋白,给你长骨头长肉最适合不过。”我舀了一个鸡爪,皱着眉头,“你怎么就不吃猪肉呢,不必这么仁慈,对同伴下不了口。”
  “我是怕吃了你,你会哭天抢地!”他鼻孔里出声,“猪小妹。”
  尴尬变成愤怒,我把勺子停下来。哼!我熬的鸡爪汤,没你的份。
  “嗳,你是医生啊,不能这样欺负病人。我要找你们院长投诉。”
  “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你还有意见了不成。”我眯着眼睛凑近他,小样,都成病号了,还敢跟我一准医生拿矜。
  空气忽然变的有些怪异,我撑在病床上的手也些酸。他黑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想动,我想转开身子,可是我的手好象麻了一样,我怎么也动不了。
  “任书语,别仗着自己年轻皮肤好就不保养,看看你的鼻子上,全是黑头。”他别开脸,幸免于难的那只手点了点我的鼻尖,“凉凉的,像小狗。”
  我的手能动了,一掌把他残存的蹄子挥到边上去。丫的,还有没有谱了,居然敢嫌弃起我鼻子上的黑头。
  “这板栗鸡爪汤真是补骨头的?”他残存的那只爪子迟疑地舀汤往自己嘴巴里送。
  “那当然,你要相信专业,知道不?”我言之凿凿,说的连我自己也相信这是真理。
  他摇摇头,继续喝汤,没再啰嗦什么。
  护士小姐过来给他换药,我没啥同情心的站在边上踮着脚看。看到他皱眉的时候,我的心竟然也纠结了一下。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似笑非笑。我赶紧逃似的跑回我的五楼。有相熟的护士奇怪地问我,小丫头,今天是你跟班吗?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晚上走的时候书没顾上拿。

  第 71 章

  线上,蓝洛的头像一闪一闪。我想了半天,依然没有下定决心跟她聊天。正当我准备下线的时候,她忽然发来一行字,萧然回国了,你知道吗?
  这几年来,我跟大多数老同学都断了联系。真的,这样一个据说通讯方式五花八门,爱斯基摩人都没办法与世隔绝的时代,玩失踪,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的QQ又被盗过一次,从来都是我去寻找别人。有一天,我突然累了,为什么总是我在费劲心思地给他们编写节日祝福短信,为什么总是我在关心,你们那里有没有下雪,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感情是联络出来的,我倦了,停止了联络,感情自然也不复存在。
  阴差阳错的误会,似是而非的巧合,很多人都以为,我跟萧然,一直在一起。我只是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好什么也不说。有的时候,我跟蓝洛在线上碰到了,会聊聊彼此的近况,她在QQ空间里向我秀她刚淘到的包包,我在聊天记录里详细地叙述我们做实验用的兔子有多可爱。我们从不提及一些人一些事,我们聊天只是因为我们想告诉对方,我们过的还好,起码,还活着。
  有一次晚上上调酒课,大姐一时激动,喝下了满满一杯老师刚调制出来的彩虹。不敢打的,怕她在人家的车上就吐。我半拖半拽地把她往回带,昏黄的路灯下,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清醒地问了句,任书语,你到底想干些什么。我愣呆当场。直到她身子软软地塌下,我才怒不可遏,TMD,这死女人又给我借酒装哲学家。
  有大片大片的树叶落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天涯的彼端,你是否曾经和我遥遥相望。半夜失眠的时候,我也偶尔会痛恨这种不尴不尬,想喊喊不出来,想哭眼睛却发干的感觉。我告诉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改变现状的事。可是第二天醒来,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瑟缩,等等吧,总有一天会有结果。
  等到茶蘼花事了,一切的因缘起合,等到一定的时机,终将会有一个结果。
  意兴阑珊,心灰意冷,也许属于我们的时光已经错过。那些人,那些事,时光已经将其雕琢的千疮百孔,不复最初的模样。
  朋友终究还是要做的吧。不期而遇,点点头,微微笑,擦肩而过,心尖涩几许,鼻头酸三分。挥挥手,又是一片艳阳天。
  我下了线,百无聊赖地看新闻。回去闵苏又得抓着我问东问西,我能回答出她什么东西。最后一次在网吧包夜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彼时他没有出国,发现我包夜,不动声色。等我一上午睡回过神来,直接把我训到月升中天。生平唯一的一次,每月500分钟的免费电话接听时间居然不够用。再后来,舍友都卖友求荣,去网吧看一回电影还得递交申请报告。他不曾提过送我笔记本的话,有些敏感,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就常常让他觉得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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