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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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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沅沅一听,猛地坐了起来。脸上不由得有些泛红,轻斥道:“不怕羞的丫头,竟说些浑话。”脑中却想着,皇上早上才颁了自己封嫔的恩旨,今晚就要侍寝,未免也太快了点。正自出神,猛听得院中陆六福的声音,“皇上有旨,请元嫔小主接旨。”心突地一跳,真是来了。急忙出门接旨。

  见杜沅沅出来,陆六福眉梢眼角俱含着笑意,道:“奴才恭喜小主,皇上有旨,今晚由元嫔小主侍寝。”杜沅沅谢了恩,立刻着绿媞拿了封银子,递到陆六福面前,“劳烦公公了。”陆六福接过后并未细看,只是眉开眼笑地道:“请小主快些准备吧,奴才这就回去复命。戌时一到,自有七宝如意香车来接小主”。

  怀玉宫中诸人皆喜形于色。皇上如此宠爱自家的主子,就连奴才脸上也有光彩。兰兮资历最深,此种情形已经历多次,但仍面含笑容,忙里忙外打点诸般事宜。绿媞、碧痕则翻箱倒柜,拣视衣饰钗环。反倒是杜沅沅脸色红红的,独自坐在榻边,手脚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不一刻,宫中便备好了热水,太监们将其倾入深阔的木桶之中,宫女们又洒上各色花瓣。杜沅沅在绿媞、碧痕的服侍下,宽衣解带,缓缓浸入水中。只觉一阵暖香袭人,触目所及花瓣悠然浮于清水之上,随着水波不断的舞动,围绕在身前后背一阵微痒。联想到今晚承宸宫绡纱帐内的诸般情景,不由得面上又是一阵泛红,心跳有如擂鼓。

  待沐浴完毕,只觉神清气爽,身上似都已带了花瓣的香气。碧痕一边脱口道:“常听人说千娇百媚,国色天香,今日算是见识了。”杜沅沅转向兰兮,笑嗔道:“姑姑快去瞧瞧,这丫头定是偷了膳房里的蜜糖,全都抹在了嘴上。”听得这话,绿媞与碧痕在一旁笑做一团。

  兰兮忍住笑,走上前为杜沅沅梳妆,将她的一头乌发高高地绾了一个迎荷髻。插上点翠嵌宝石蝠蝶花卉钿子,两边点上碧玺白玉梅花饰件,脸上细细地画了个桃花妆。绿媞和碧痕服侍杜沅沅穿上湘妃色刺绣荷花纹短儒,系上十幅褶裥月华裙,腰间饰以结成蝴蝶式样的宫涤,肩披银白洒金缀以流苏的披帛。装扮完毕,众人一时之间皆都征住,杜沅沅素来淡雅着装,以本色示人。从未如此盛装丽服。这样装扮下来,却是别有一番风情,显得异常艳丽娇媚。

  戌时。一辆明黄轩丽的马车停在怀玉宫门前。杜沅沅看去,只见车身四周分别刻着百花呈瑞、螭龙穿莲、凤凰牡丹、桃花鸳鸯、吹萧引凤、瓜瓞绵绵、榴开百子七种吉祥图案,讨的均是幸福美满、恩爱绵长、荣华富贵的好彩头。难怪称为七宝如意香车。

  马车缓缓向承宸宫驶去。杜沅沅坐在车中,心随着马车的摇晃而忐忑不安。似期待,似畏惧,似惊喜,起伏不定。几欲跳下马车远远跑开,却又觉得四肢绵软,无法移动。想着守在终点的那个人,不觉甜蜜的微笑泛在嘴角。一时又心急起来。两宫路程虽短,却觉得似乎是走了长长的一生。

  七宝如意香车停在承宸宫门前,有太监上前打起车帘。杜沅沅一眼就看见殿内那个稳如山岳般的身影,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杜沅沅款款走下车,宽宽的裙幅如流动的水纹,轻纱的披帛袅袅飘动于身后,整个人显得飘飘欲仙。英帝站在殿内,见杜沅沅仪态万方出现在宫门前,容颜服色是从未有过的艳丽夺目,一时之间也是目眩神迷,说不出话来。见杜沅沅含笑走来,便急步向前迎去。待二人走近,杜沅沅刚欲福身参见,英帝却一把扶住,紧紧盯着她姣好的面容,眼中俱是绵绵情意,喃喃道:“沅沅,我们午时才分开,可我却觉得,似是分开了一生一世。”杜沅沅也是感同身受,在英帝耳边低语道:“沅沅也是如此。”

  英帝只觉耳边一阵微痒,一股暗香袭来,中人欲醉,身体蓦然绷紧。一把抱起杜沅沅。杜沅沅冷不防身子一轻,繁复的月华裙在空中优美地划了道弧线,便已凌空置身于英帝的怀中。一时又惊又喜,将脸埋在英帝胸前的盘龙缂丝锦袍衣褶中,羞得抬不起头来。

  英帝大踏步地走进寝殿,将杜沅沅轻轻放在一张春睡海棠香榻上。太监、宫女们见状急忙退出殿外,阖上殿门。杜沅沅这才偷偷抬起头来,待看到寝殿内的情景,却不由得呆住。

  寝殿内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绣着双喜百子图的大红床幔,长宜子孙的蚕丝绣被,相思鸳鸯的描红玉枕。龙凤呈祥的蟒背椅靠。一旁的案上还燃着一对玉堂富贵的真红喜烛。

  英帝坐在一旁,深深地看着杜沅沅的眼睛,眼中是一片异常认真的神色。“沅沅,身为天子,也有许多无奈,我无法给你一个大婚,只能送你一间喜房。但从今以后,我必与你相携相守,生生世世。”目光坚定,语声锵然。

  杜沅沅心似被吹皱的春水,荡起一波又一波幸福的涟漪。她轻轻下榻,走到紫檀雕花大理石桌前,拿起桌上红釉描金孔雀牡丹纹执壶,将壶中的金玉合卺酒倒入一对芙蓉鸳鸯杯中。举杯捧英帝唇边,柔声道:“请昊祯饮下这合卺酒。无论天上地下,沅沅必不负你。”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一股热气入喉,煲的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不一刻,便似要烧起火来。英帝清俊的面容在眼前若隐若现,不由趋上前去,纤指摸上英帝的脸,曼声吟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刚说到这,却猛地停了下来,忽然醒悟,下一句即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在这样的时刻,想到这两句似乎十分的不祥。脚下不由踉跄一下,身体歪倒,正好靠在英帝的身上。

  一旁的英帝早已将酒一饮而尽,看着佳人突然自动投怀送抱,一张桃花面娇艳欲滴。早已是心旌摇动,不能自己。便一把将杜沅沅抱起,走至榻边,轻柔地将她放在软锦绣褥间。又反手一划,去掉了金龙帐钩,立时,锦幔层层飘落,密密地遮挡住了龙榻上两个缠绵的身影,遮住了一片旖旎的春光。偶尔,可见锦帐簌簌颤动,帐上的百子图案便也轻盈舞动;间或,听得帐内有细细的呻吟声与微微的喘息声。

  帐外红烛高照,椅靠上的大红龙凤图案益发喜气洋洋,光彩夺目。

  敛锋芒

  “小主、小主”,似乎是绿媞的声音。杜沅沅缓缓睁开眼睛,一片耀目的红色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转头看去,绿媞站在帐外,正轻声唤着。杜沅沅翻身坐起,浑身一阵酸痛,禁不住吟哦了一声。忽然想到昨夜的情形,锦帐内的需索无度,婉转承欢,不由羞意上涌,面上又是一红。

  绿媞打起锦帐,上前扶过杜沅沅。道:“时辰已不早,小主该去拜谒太后和皇后娘娘了。”

  按制,宫妃初次承宠后都要拜谒中宫,因太后尚在,故也要到太后宫中见驾。

  杜沅沅知道,当初太后有意似无意地将她幽禁在景宁宫中,怕的就是她有朝一日的格外受宠。后来,自己弄了一招暗渡陈仓,在莹露池边赢得了君王的青睐,才有了今日的这番荣耀。太后吃了个暗亏,心中定是对自己怨恨已极。加之如今成为帝王新宠,宫中必是议论纷纷。搞不好,自己已成为众矢之的。眼下,既要在这宫中长期生活下去,又要协助英帝完成夙愿。当今之计,唯有光华内衽,敛起锋芒,不引得旁人的注意,才能便宜行事。因此,对于今日的谒见,杜沅沅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妨就让太后当她是个一心争宠的贪婪女子,也好消除太后对她的戒心。故而,早就告知绿媞早些将她叫醒。

  杜沅沅起身下床,蓦然瞥见锦褥间落梅点点,脸上红色更甚。绿媞面色依旧,一旁只做不知。杜沅沅忽然省起,自醒后便未见英帝,不由问道:“皇上呢?”绿媞道:“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叮嘱奴婢在这里守着,不许人打扰。但是眼看时辰不早,奴婢这才叫起。”杜沅沅晤了一声,一边就着旁边宫女端上来的斗彩缠枝西番莲纹盆略净了净脸,一边道:“我们这就回宫。”

  七宝如意香车仍沿着原来的路线驶向怀玉宫。此时,天光大亮,路上偶遇不知哪宫的宫女,一见香车驶来,急忙在一旁福身行礼,一双眼睛却含着欣羡之色,不时偷偷地打量。坐于车内的杜沅沅暗暗一叹,这七宝如意香车虽精致华美,却无疑是个风口浪尖,让人心生寒意。如今,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要与后宫众多佳丽分享一个丈夫,每日里争宠斗智。除了拥有英帝的喜爱外,她真的是一无所有。这样的日子,漫漫而过,不知要到何月何年。车轮磷磷地碾过禁宫内齐整的青砖甬道,却仿佛是深深碾上她的心头,夹着无法言说的痛意。

  七宝如意香车停在怀玉宫门前,兰兮率着宫女早已侯在一旁。见杜沅沅下车,齐声道:“恭贺小主。”

  众人簇拥着杜沅沅走入房内,兰兮端过一只珐琅彩婴戏碗,喜笑颜开,“请小主进了这碗红枣莲子羹,愿小主早生贵子。”杜沅沅脸色微红,双手接过,不由得对着碗壁上的婴戏图怔怔出神。一个孩子么?她和昊祯的孩子,该是怎样玉雪可爱的样子。

  一直呆了半晌,方才站起身,唤过兰兮梳妆。想着拜谒的乃是太后和皇后,不能过于浓艳和招摇,只随便挑了件荼白滚边的藕荷色广袖缓带细娟宫服,细细的绢布上,未绣一丝花纹,十分雅致素净。乌发低梳成髻,不留一丝碎发,显得严谨庄重。髻心插着半月形冰梅蝶纹浮雕花银梳,一旁点缀一只小小的梅花嵌宝珠发簪。整装完毕,再视镜中人时,已俨然老成许多。

  景宁宫。

  步辇稳稳地停在景宁宫门前,杜沅沅坐在辇上,仔细定了定神。才在绿媞和碧痕的搀扶下走下辇来。望着景宁宫宏大的宫门,心中百味杂陈。三天前,自己还是这宫中的一个小小女官。若不是因为丽妃、燕贵人的有意刁难,不是听到自己被封为女官的真正用意,也许,至今还躲在凝婉阁内安心抄录佛经,一门心思的等待出宫。如今,一切都天翻地覆,昨日的奴婢已经成了今日的小主。命运似乎与她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举步跨进宫门,杜沅沅想着表面慈和内里深沉的太后,背心阵阵发凉。太后对她如此,无非是为了丽妃,今日万一弄个不好,与太后的这个节算是结下了。

  走到内殿门前,太后身边宫女轻霜见杜沅沅走进,忙福了一福,说了声参见小主,便急忙到内殿通报去了。杜沅沅等在殿外,突听得殿内“哗啦”一声,不知摔碎了什么东西。过了一刻,又寂静无声。

  杜沅沅站在门边,看着近处朱红的廊柱,远处鳞次栉比的宫墙,只觉得殿阁庞大,自身弱小,感到十分压抑。又等了一刻,方才见轻霜从殿内掀帘出来,道:“太后请小主进去。”杜沅沅整了整装,进入了内殿。

  比之于殿外的明亮阳光,殿内却是一片幽暗。一应器物都如一片浅淡的影子,在或明或暗的幽光里漂浮。杜沅沅努力凝聚心神,疾步走上前,做出谦恭的神色,口称参见太后,跪了下去。等候良久,不见太后发话叫起,口中银牙暗咬,面上依旧保持恭谨,脊背挺直,跪地纹丝不动。眼光忽然瞥见地下有一小小的青瓷碎片,心中忽然明了,定是刚刚太后听说自己承宠后来拜,一时怒极,摔了茶盏。看来今天太后定是要对自己刻意刁难,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行出击。

  想到这里,杜沅沅细声细气地道:“太后,沅沅是来请罪的。”说罢忍住疼痛,狠狠地掐了大腿一下。抬头向太后看去,美丽的眼眸中已是泪水盈盈。“太后对沅沅一直照拂有加,沅沅却不知报答,做出如此令太后伤心之事。今日,是特来领太后责罚的。”随着语声,杜沅沅将手中雪青色丝帕遮在眼上,双肩不住抽动。似乎是悔恨已极。旁人看来越发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太后似是端详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吧。”杜沅沅依旧跪地不起,抽抽噎噎道:“沅沅不敢起来,都是沅沅妄想圣上的恩宠,才会出此下策,该受责罚。”太后似是松了口气,语声放柔:“元嫔起身吧,哀家不怪你就是。”杜沅沅这才起身立在一旁。

  太后道:“这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你如此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以后行事要有分寸,不要总霸着皇上的恩宠不放。”杜沅沅连忙点头称是。太后抬了抬手:“哀家也累了,你去吧。”杜沅沅又施了一礼,方才从殿内退了出去。

  行出殿外,杜沅沅唇边隐约泛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对于自己的这点小把戏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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