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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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菂身穿骑马装,走出更衣室。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清扬还没有表明态度。李菂明白,父亲需要更多的时间,一边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一边是嫡亲的骨肉,任谁都难以取舍。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跺跺脚都会影响到股票的升降。
李菂走进马厩,一眼就看见她最喜爱的坐骑月光,月光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雄性骏马,身形高大,神骏非常,气势骄傲得象一位帝王。但是,今天的月光显得有点烦躁,前蹄不时在地上轻刨着,鼻子发出“咻咻”的声音。
“月光”,李菂轻呼道。听到呼唤,白马停了停,忽然嘶鸣了一声。李菂皱了皱眉头,唤了声:“忠叔”,忠叔是为了照顾月光专门请来的老师傅,十分负责和细心。按照以往,李菂每次来,忠叔都会守在月光的身边,今天忠叔却不在。
李菂又扬声唤到:“忠叔、忠叔。”隔了一会儿,马厩另一端门缓缓的开了条缝,忠叔从门缝里露出头来,神色间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安,又似乎有些怯懦。李菂一边试探着唤了声:“忠叔”,一边向门边走去。忠叔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像想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
李菂走到门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觉得有一股力量重重的击在后脑上。李菂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一股光线刺痛了李菂的眼睛。李菂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得象个粽子一样,被扔在马厩外面的草地上。一个黑衣青年站在不远处。
李菂动了动手脚,绳子绑得太紧,限制了血液流动,手脚都已经麻痹了。她禁不住呻吟了一声。黑衣青年转过身,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问道:“醒了,我的二姐。”李菂大吃一惊,这才发现,青年人竟是李皓,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没想到吧。”李皓走过来,缓缓的蹲下身。“不要怪我,怪就只怪老爷子把什么好的都留给了你。你大概还不知道,都是我干的,李翔的残废,你今天的意外。”李皓的手指从绳索上慢慢滑过。“对,今天是个意外,你意外坠马丧生……哈哈哈”,话音未落,忍不住狂笑起来,一袭黑衣也一同颤动。
李菂咬了咬牙,心思飞转。今天来马场前,她告诉过李翔,两个小时后会返回,如果到时未返,李翔或许会起疑。
于是,李菂故意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李皓加重了语气,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我妈付出的难道不够多,我付出的难道不够多,为什么只有你们才是他的心肝宝贝。”李菂有些黯然,心知李皓说的都是实情。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必要采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方式?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消失。你消失了,就没有障碍了。”李皓似乎已有些发狂。
“菂菂,你没事吧?”李清扬、李翔一脸焦急,带着数人从马场外狂奔进来。“爸爸、哥哥”。李菂喜出望外。
“怎么是你们?”李皓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李菂看着李皓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们早就知道是你害了哥哥,证据我已经交给了爸爸。爸爸一直没有出手,就是顾念父子之情,你竟然不知悔改。”
“什么?”李皓出现了狂乱的神色,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李菂,忽然又指向李翔,“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就陪我一块上路吧!”话音未落,便朝李翔扣动了板机。与李皓最近的李菂猛然跃起身,扑在了枪口上。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李菂觉得一股剧痛弥漫在胸臆间,天地似乎旋转了起来。她向后倒了下去,似乎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迷蒙中,看到有人制住了李皓。李菂感到一阵心安。
“菂菂”,似乎是李翔在着急地呼喊,有热热的液体不断地落到脸上,是眼泪么,“哥哥,你哭了吗?”李菂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口中兀自喃喃低语“我答应过妈妈,我会保护你,我好高兴。哥哥,你要好好的活着,和爸爸好好的活着……”。一阵困倦袭来,李菂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哥哥,晤,我要睡了……”。一股黑暗笼罩过来,李菂深深的陷了进去。耳边依稀听到那越来越远的哭喊声:“菂菂--,菂菂--”。
重生
李菂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四周是一团混沌的黑暗。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要到哪里去。就这样一直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李菂忽然惊喜地发现,前面有一点亮光。虽然微弱,但是,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却透出阵阵暖意。
李菂逐渐接近了那点光亮,似乎是一扇门里透出来的。推开门,李菂惊奇的发现,竟然置身在一间小小的书房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在书桌后面。小女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圆圆红红的小脸,就象是一个大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小女孩中规中矩的拿着一支狼毫笔,小心翼翼的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可爱的小鼻头上还沾着一点墨汁。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从门外蹦蹦跳跳的进来,奶声奶气地说:“菂菂,你写得好慢。”被叫做“菂菂”的小女孩苦着脸。“哥哥,妈妈说我不写完,就不能出去玩儿,你说古人为什么要写这么长的词。”小男孩偷偷看看四周,“妈妈不在,我来帮你写。”
李菂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刚想走上前去,书房忽然幻化成了墓园。刚才书房中的小女孩大了一点,正伏在一块墓碑上,嘤嘤哭泣。而书房中的那个小男孩,也大了一些,他拥着小女孩的肩。小女孩回头看着小男孩,“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妈妈走了。”小男孩一脸坚强的神色,“菂菂,别怕,你还有我。你不是答应过妈妈,要和我、和爸爸,我们一起好好的生活!你一定要坚强。我们一起坚强。”
李菂的鼻子有些发酸,有丝心痛缓缓地漫过心底。忽然间,眼前的一切渐渐淡去。李菂站在一张病床前,小男孩,现在应该是个青年人了,躺在病床上,一脸苍白。已长成了窈窕少女的小女孩,靠坐在病床的一侧,紧紧握着青年人的手,泪如雨下,“哥哥,怎么会这样,我情愿是我。”青年人挣扎着,费力地用手擦去少女腮边的泪滴。“别哭,一哭菂菂就不漂亮了,哥哥没事。”
李菂猛然间呆住了,这是她的记忆。现在,她竟然在自己的记忆里。少女是她自己,而青年人就是她的哥哥李翔。
眼前的场景又有了变化。李菂发现,病床上竟然换上了她自己,而哥哥坐在刚刚她坐的那个位子上。她的脸是青白色的,紧闭着双眼,了无生气。李菂的心忽然一震,难道她自己已经死了。而李翔不住的对着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李菂说着:“菂菂,快醒醒,不要吓哥哥。你已经答应过妈妈和我们好好生活了,怎么能反悔呢!菂菂,你看,哥哥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还有,江采琳已经离开了李家。李皓被送进了警局。哥哥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这一切,好不好?”
李菂终于想起了那一声枪响,也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这样的重温,就是为了向过去告别。李菂慢慢走上前,依依不舍的抚向李翔的脸,手竟然穿透了李翔的形体。李菂看向自己的手,蓦然发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淡下去。也许是该告别的时候了,李菂轻轻的吻在李翔的眉心,只来得及说一句:“哥哥,你要好好的过。”就化为一片虚无。
一道强光刺痛了李菂的双眼。李菂下意识的睁开眼,突然望进一道温润的目光里。“哥哥”,李菂满足的呓语着,“我又在做梦了吗?管他的,哥哥你别走,好好陪我!”说着,抓过一只修长干燥的手掌,牢牢握在手里,然后放心睡去。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淡淡的香气,四周静得出奇,这是李菂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
一睁开眼,李菂就有些奇怪。她的头上,不是那盏看惯了的水晶吊灯,而是雕刻着串枝花卉如意纹图案的床顶;身下,并不是家中那阔大柔软的水床,而是货真价实的木床。确切的说,应该是古典木床。清扬企业下属的珠宝公司曾经搞过一次仿古饰品展,为了使展会能够尽善尽美,李菂曾经花了不少功夫研究古代饰物及其相配器物。如今身下这张雕花刻叶的宽大木床,赫然就是一张古式家具。
李菂霍然坐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俏丽的短发竟然被一头长长的乌丝所取代。身上穿的,也不是她喜欢的意大利名牌睡衣,而是一袭古色古香的雪白中衣。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除了李菂自己及身下那张床与众不同外,李菂还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她前面的那个水楠木的高镜台,她左边那个红木的顶竖柜,转角里的黄杨木花架。甚至于墙上所挂的古筝,窗下似乎是绣了一半的绣架。所有的一切就象是某个完美的古典家具展览,活灵活现的复原了一间不折不扣的古代女子闺房。
李菂拍拍自己的头,依稀记得昏睡时,曾经抓住了李翔的手。想到李翔,李菂一下子呆住了。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她最后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魂飞魄散,怎么可能再见到李翔。那么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只有一种解释,借尸还魂,她的魂魄在一种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情况下,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被另一个身体所接受。不,应该说是重生,李菂重生了,重生在另外一个时代,以另外一种身份。
李菂不觉呻吟了一声,禁不住有些头晕目眩,思绪似一张大网,罩得她喘不过气来,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对前世的牵念,对今生的惶恐、对未来的迷茫。自己就如同站在临水的高台上,该将何去何从。
吱呀一声门响。一个穿着靛青色的衫子,外罩银色掐牙边背心,头梳双丫髻的清秀小丫头端着个红木托盘走进门来。外面的天气似乎很冷,小丫头秀气的小脸有些发红,肩头上还沾染了几片雪花。
看到李菂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丫头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阿芜了。”
“阿芜?”李菂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快言快语的俏丽小姑娘。
小丫头阿芜兀自兴奋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菂的表情。“大夫说,你只是受了风寒,只要好好歇着就没事了。”
说到这,阿芜突然停顿下来,一脸紧张的看着李菂,“小姐,那天你怎么就掉到湖里去了。这大冷的天,幸亏发现得早,否则……”,话音未落,一双眼睛已是盈盈欲泣。李菂发现,阿芜的眼睛竟闪过一抹漂亮的蓝色,禁不住呆了呆。
“小姐”,见李菂依旧不发一言,阿芜急急走上前来,“小姐,是奴婢口无遮拦,小姐莫要怪罪阿芜。”
李菂尴尬的笑笑,直视着阿芜的眼睛,期期艾艾的说:“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前情
“天啊!”阿芜睁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竟被大夫说中了。大夫说,小姐跌下湖时,撞到了头,恐怕会不妥。如今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一边说着,一边急得掉下泪来。
李菂心想真是凑巧,正愁没有借口遮掩,老天却送来了机会。
见阿芜依旧在一旁抹着眼泪,忙拉过她的手,安慰地说:“好阿芜,即便是我不记得,还有你呀!阿芜可以一件一件告诉我呀。”
阿芜眼中微有惊诧,低声说:“小姐,你从来没有这样对待阿芜,不过这样奴婢真是欢喜”。“是吗?”李菂心中一阵惊慌,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我原来是怎样的人。”
“小姐吗?”阿芜迟疑的说,“小姐待人冷淡疏离,性子文弱,素日里又喜静,多半在自己房中做诗抚琴,不大与奴婢言语。性子与大夫人很是相像。”
“大夫人?”李菂问,“就是小姐的母亲呀!大夫人是赵国公之女,闺名叫杨素心,身份尊贵。据说,夫人当年是京城的第一美女,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朝思暮想。听说夫人一出游,所到之处皆挤满了人呢!后来,是前朝圣祖皇帝颁旨许婚,夫人下嫁给了时任四品户部侍郎的老爷。老爷虽然是个四品京官,但只要说起户部侍郎杜庭儒,没有不知道其才名的。也只有夫人的风姿才能与老爷的不世之才相匹配。老爷与夫人的婚事也是当年天都城里的一段佳话呢!”
李菂听了,不禁出了神,才子佳人的结合不知成就了怎样的一对神仙眷属与逍遥生活。
似是知道李菂心中所想,阿芜摇摇头道:“老爷与夫人只是世人眼中的佳偶,其实成婚后,二人并非琴瑟和鸣。夫人是个凉薄的性子,对一应事务皆不上心,素日里只好参禅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