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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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珏忽然狂笑起来。他随手拾起方才扔在地下的长剑,使劲朝那些翡翠、玛瑙、珍珠、珊瑚树砍去,只见剑光到处,飞珠溅玉,齑粉纷飞,仿如场突如其来的雨,带着世间最美的色彩,却充满凄美和无助。
在片的缤纷和绚烂中,他仿佛看见他的父辈们,穷极毕生之力,心血耗尽;看见他自己,放弃未来与快乐,甚至不惜背上卖国的罪名。而切,都只为那个从来都不存在的理由。曾经那样的坚持、那样的执著,如今都显得异常可笑。他和他父辈们,竟然穷尽所有,牺牲在个人的恨意当中。
他胸前的伤口已经裂开,有殷红的血渗透出衣襟,他仍置之不理。他不想停下来,他也不愿停下来。如今他的胸中,除满满的恨与怨,还有浓浓的无奈,就象英帝方才所,“究竟是谁之过错,谁之过错?”
恍惚中,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他拼命挣扎,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样做,除伤及自身,根本于事无补!”
他朦朦胧胧抬起眼来,是脸含关切的英帝。他的面上浮起个惨笑,“,还有的父亲,父亲的父亲,们的祖祖辈辈,竟然做下间最大最大的傻瓜。告诉,来告诉,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他的目中已有泪落下,“上何其不公,如此薄待,错便是百年。且不那些先祖们不能瞑目,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自处下去。”
“没有办法告诉。”英帝的眉间也满是痛楚,“们世世代代只为复仇活着,们又何尝轻松。太祖的遗诏象块巨石,压在历代君主的心头。帝王无上的荣光伴随的是暗杀的阴影,们也是饱受折磨。”他的声音低下去,眼中有如千山落尽飞鸟孤绝的落寞与萧索,其中针尖样的痛意深入骨髓,“还有沅沅,何尝做错过什么,却也牵连其内,甚至于、甚至于失性命。岁月是样的悠长与寂寞,、也不知道该怎样过……”
听到“沅沅”二字,杜子珏忽然浑身震,宛如溺水的人看到根浮木就在眼前,满心满怀的怨怼悲愤里油然生出莫名的喜悦与眷恋来,整颗心忽然似有依托。
他的神色终至冷静,将长剑缓缓地插回腰间剑鞘,极力平静着语气,清晰道:“沅沅已经不在,也莫要伤心。”
话出口,心上似搬开块大石,陡然便轻松起来,有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响,切都已结束。
爱之私心
杜子珏突然间如此冷静,英帝不由得愣,眼见他衣襟上血迹淋漓,面上却无丝血色,以为他是急火攻心,人已糊涂,心下禁不住阵恻然。便安抚道:“事已至此,也需保重才好。既为血亲,今后,自然会与共享富贵。”
杜子珏原本就不是贪慕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之人,多年来直伺机谋夺皇位,也不过是“复仇”念使然。如今乍逢突变,心已成灰,脑中只剩下唯的安慰,便是尚在他身边的杜沅沅。此时他脑中全是杜沅沅的如花笑靥,直恨不得插翅飞到的身边,其他所有,都已是淡。
他的面上绽开淡若清风的微笑,向英帝道:“要拜托些事。”英帝见他目光温润宁和,显是已完全平静下来,心中虽有几分奇怪,却也放下心来,便笑道:“但无妨。”
杜子珏缓缓环顾四周,那些金银珠宝、先祖遗物滑过他的眼底,他微闭眼,任它淡去化去,纷散零落如浮云,“其便是的母亲,烦劳送归乡,让颐养年。”英帝头,“是自然。”
“其二是,”他笑得奇异,“今日便颁诏下,杜子珏通敌叛国,自知罪孽深重,于逃亡途中自缢。”“……”英帝脸愕然,杜子珏摆手止他的话,语声悠然超脱,“此件秘闻,关系大齐国体,若留下,只怕会朝野震荡。而本性闲散自由,若非有所牵绊,也不会留到今日。如今真相已明,余下岁月,该是由自己掌控。就让趁此时机远遁江湖,做个洒脱自在人吧!”
他的目中已有悠然神往的神色,“此间切,尽由处置。需好生保重,相信,是个有道明君,定会使大齐百姓安乐,江山永固。”他转过身去,步步走至门前,几次欲回过头来,却终于没有回首。有飘渺的语声隔满堂灯火幽幽传来,“今日别,他日重逢无期,过去种种,就当做是场梦吧。”
英帝胸中热,大声道:“放心,定会做个好皇帝,守住们的江山。”杜子珏听英帝的话,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伸手将机关开启,迈步而出,再不回头。
沈毓守在密道的头,忽觉彼端亮,知道是密室开启,急忙迎上前去。火折微光下,隐约见杜子珏大步而来,便问道:“可是办妥?”却见杜子珏并不答话,刚走至他面前,忽然倒下去。沈毓大吃惊,伸手将他扶住,却觉手心湿热黏腻,竟似是鲜血。
“到底出什么事?”他连连追问,只听杜子珏微弱道:“快、快…走…”话音中断,竟是晕过去。
带青山层峦叠嶂,绵延起伏,直向边延伸而去。山脚下是条笔直官道,道旁立着座碧色盈人的八角小亭。偶尔有山风掠过,群峰绿浪汹涌,小亭翠色如洗,景色端地美丽如画。
此刻,小亭畔正停着辆乌篷沉盖的马车,几匹健马,有数个劲装子守在小亭四周。亭中站坐着两名子,都带着脸焦灼之色,不时望向大路的端。
两人正是杜沅沅和阿芜。
当们醒来后,马车便已停在里。那些劲装子虽然极是恭谨客气,但口风却很紧,只公子请们在此稍待,其他却概不肯透露。
杜沅沅坐在旁,神色间虽也有焦虑,但并不像阿芜样坐立不安,总还持着三分笃定。和阿芜蹊跷地睡么久,醒来便已在京城之外,眼前又有马车,又有护卫,自然都是已安排好的。几乎可以确定,杜子珏和沈毓定是瞒着办什么事去。
眼下,不能让知晓的事只有两种,种是图谋行刺英帝,在现今样紧张的形势下,他们显然不会做种傻事。另种便是冒险回府取回先祖遗物,以杜子珏的执拗,种的可能性显然要大些。而突然将们秘密送出京城,定是城内的形势更加紧张起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出逃的决定。
杜沅沅不由叹口气,若是如此,倒并不担心,有沈毓在杜子珏的身边,两人总会顺利返回的。想的却是另件事,从此以后,将随众人起,踏上江湖流离之路。不仅怨仇没有化解,反而距英帝越来越远,于千辛万苦之中,苦苦维系那根缘份的红线,如今终究无法保住,终究还是断。来日片昏暗迷茫,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的思绪。抬起眼来,只见路之彼端扬起股烟尘,沈毓与杜子珏共坐骑,正向边奔来。急忙站起身,迎出亭外。
沈毓勒住缰绳,当先跳下马来,然后又将尚在昏迷中杜子珏扶下。杜子珏胸前鲜血淋漓,张脸有如白纸。杜沅沅吓跳,面伸手去扶,面问道:“出什么事?”忽觉手掌被人握住,低头看时,却是杜子珏紧紧抓的手,喘息道:“在里,在就好。快走!咱们快走!”
杜沅沅心中酸,“的伤还没好,又在哪里添新伤?”却见杜子珏紧闭着眼,不发言,方才所显然是晕迷之中的胡话。疑惑看着沈毓,沈毓面色严峻,只道:“咱们上车,路上再。”
马车沿着官道路奔驰。车内杜子珏仍是昏迷不醒。沈毓重新裹好他胸前伤口,又握他的脉门,沉着面色不语。坐在旁的杜沅沅紧紧盯着沈毓的面孔,生怕他面上露出令人担忧的神色来。
过良久,沈毓面色和缓,呼出口气,“子珏兄是牵动旧伤,暂时没有大碍。不过,需得找处安静之地养伤,否则只怕落下病根。”杜沅沅的心随着他的话放下又提起,忍不住道:“还是养伤要紧,莫要耽搁。”
沈毓思忖刻,又掀开车帘向外,眉间隐有忧色。杜沅沅见他神色,心底隐约明白,便问,“是怕咱们如此形貌,又路沿着官道,太着痕迹,引来官兵?”
沈毓知道杜沅沅聪慧,但个从未出过闺门的子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有些讶异,半晌才头道:“是。但咱们若改小路,路颠簸,子珏兄只怕承受不住。”他看着杜沅沅,语中含商榷,“再向前三十里便是白铺集,绕过白铺集,沿着茵罗江向南,便进积云山,山中有些小村落。咱们不如找个僻静的村子,待子珏兄伤愈后,再想下步不迟。”
杜沅沅听他安排周到,自然同意。沈毓便飞身跃下马车,自去安排。
阿芜自上车后,便始终盯着杜子珏不言不语,周遭切都恍若无物。杜沅沅叹口气,缓缓靠在车壁上。从看到杜子珏与沈毓回来,番忙乱到现在,还没有机会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但看杜子珏的情形,应是受极大的刺激,不知当中出什么意外,待会总要细细问问沈毓才好。
正想间,忽听得车内有细弱的声音响起,“沅沅!沅沅!”急忙坐起身来,见杜子珏额角带汗,闭着眼不住喃喃自语。阿芜恶狠狠地看眼,又转向躺着的杜子珏,满脸幽怨,赌着气道:“只知道叫,还在里,样在为担心。”
杜沅沅不欲与争辩,只取怀中帕子,轻轻拭拭杜子珏额头的汗意,冷不防手被杜子珏死死握住,声音中有满足的叹息,也有凄苦的无助,“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就只有。”杜沅沅挣几下,见握得甚紧,只得由他。
沈毓掀帘而入,见此情景只是微微顿,便若无其事道:“都已安排妥当。”
杜沅沅倒是有些尴尬,低头刻,忽然想起方才心中疑问,方抬起头来,未料到沈毓正盯着瞧,眼神有些晦涩难懂。心底颤,些日子,沈毓毫不计较地守在的身边,帮护。除感激,便是感动,当真什么都给不他。素日相处,的想法如何,相信他定知道。但他仍然无怨无悔,倒叫愈发的不安。样子拖下去,只怕是会伤人伤心,叫再欠上笔情债。
沈毓盯极是仔细,见目光闪烁,眉间又忧又愧,隐约知道的想法,面上渐渐变至坦然平和,温和道:“难道不想问,与子珏兄到底出什么事?”
杜沅沅在心底里低低叹息,恍若微风拂过水面的波痕,浅浅的,却波又波涤荡开去,久久不息。面上却露出清浅笑容,“让猜猜。们是不是去尚书府?”
夜空如大块墨色匀净的丝绒,嵌着漫闪亮如钻的星子,光华璀璨,夺人眼目。
英帝站在祈阳殿门前抬头看刻,只觉满纷繁热闹,但那繁闹却距他极其幽远,苍茫夜空下,他唯有更加寂寞。
隔着禁宫内城厚重的宫墙,有缥缈幽淡的清香随风而至,仿佛是莹露池中荷露的芬芳,仿佛是群芳圃内百花的余韵,他缓缓闭上眼,内心有无法抑制的忧伤。彼时,又是年风水含香、唧虫呢喃时节,景物犹在,佳人却已逝去。
英帝走下殿前玉阶,沿着禁宫内城的夹道缓缓向前走去。陆六福知道他必是又要到怀玉宫那儿去独自坐坐,便向随侍的太监宫们使个眼色,众人都止步子,看着英帝孤独的身影慢慢走远。
怀玉宫依旧是片废墟,只是历经风吹日晒雨淋,那些被火摧毁的廊柱都已发白腐朽,更显颓唐凋零。
英帝站在侧,默然不语半晌,恍惚有夜露落进眼底,眼眸中酸涩而潮湿。“知道么?”他的语声低柔,似是怕惊醒的沉睡,“将安国寺后的梅树移片在周围,待来年冬雪飘落之时,定可以闻得到梅花的香气。蓉儿长大许多,越发的可爱,惠妃那日竟开口叫声‘娘’。蓉儿样的聪慧,定是像。自去后,便不断有多事的大臣上书,不应慢待后宫,不承担子嗣繁衍的责任,概不理。宫里纵有再多的繁花锦绣,哪里又及得上的万……”
他絮絮许久,终至崩溃,奔至火场当中,猛然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悲呼,“沅沅!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上给、给、给杜子珏开个多大的玩笑,们是血缘之亲,却缠斗百年,现在还害……”
他手掀翻眼前的几根残柱,身不由己地跪下来,膝头忽然传来阵痛楚,紧接着是“啪嗒”声脆响,于静夜之中听来十分响亮,似乎是压碎什么东西。
英帝微微怔,目光瞥见在他膝头之下隐约露出烟青色的角,在星光的辉映下,散发着迷离的光芒,似乎是角青白的玉。
锦书来
怀玉宫至今未曾重建,除英帝不想任何人打扰里的宁静外,还有重要的原因,便是英帝不敢睹物思人,他宁愿里荒废,也不愿看到昔日熟悉的场景再现眼前,刺痛他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因此,有关杜沅沅的切便直掩埋在灰烬之下,无言守护着他们曾经相依相守的岁月。
而今,当他看到角青玉,脸色变,霍然起身倒退几步。隔半晌,终究是放心不下,重又走上前来,捏住那露出的端,缓缓自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