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 十三党-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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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还、还好。”我复垂下头,放柔了手里的动作,不动声色的继续小心翼翼的把药涂开,涂完了,轻轻的在伤口上吹几下,那药里微凉的气息直逼我的眼眶,涩涩酸酸的叫人想要垂泪。我放下他的裤管,把他的腿挪上床,我动作大点儿,他又从愣神里回过神来,冲我一笑,“哪儿至于?”
“不至于?不至于,那你告诉我这腿是怎么回事?”我嘟囔了一句,自己搬了个软榻到床边,歪着看着他睡。他惊诧直起身来拽我的手,“馨儿?”
我微俯下身来,“恩?”
“你上来睡。”
“别呀,我想看你会儿,好好看你会儿。”
我这话说得露骨是露骨了点儿,却是出自真心的。他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片刻的不自在,随即露了笑意,笑得让人心里发慌似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让他环着腰半抱半拽的带到床的另一侧来了。“干什么呀?还嫌身子骨不够差是不是?”我微恼的用手捋了捋丝丝下垂的头发,干脆拿下了发钗,让一头的黑发,披在后背上。
我躺下来,一种熟悉而安心的感觉浮了上来。我躺在他的身边,所呼吸的是这熟悉的空气。我手伸过去,把他放在身子一侧的手拉下来,与我十指相扣,一点儿一点儿的重合。我舒了一口气,一时无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他转了个身,侧着向我,另一只手试探似的过来,搭在我凹陷下去的柔软的腰腹处。我往里挪动,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他这才完全安心的把我抱在怀里,他的呼吸依稀可闻的在我头顶盘旋。
“胤祥,”我轻唤了他一声,“真累啊。”
他并不说话,我怨念的说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自找苦吃?我们是闲着没事还是怎的,干嘛要生这么多孩子,一个也不省心。到底孩子是父母的债啊,难道我们把他们生出来就是为了眼睁睁的看他们一个个的离我们而去么?难道我们辛辛苦苦的养大他们,就是为了眼瞧着他们走上歧途而惟有袖手旁观么?”
“弘皎和惠儿……”他刚提起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情绪也激动起来,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却是紧紧的箍着我,让我不能有丝毫的动作。我也只好僵在他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你说说,这上天是不是要折磨死我们才算完,啊?这个报应,怎么可以报应在他们的头上?他们是亲兄妹啊,要说荒唐吧,那我们从前为什么会对彼此动心?可是……”我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顿住不提。
“我以为能瞒你一日是一日,没料到你还是有一天会知道。其实感情这种东西,要说有那就有,要说没有便也没有,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也许连他们自己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兄妹亲情,还是……还是别的情愫。我们在这个当口,是最提不得的。这层窗户纸万万不能捅破。好在,这两个孩子,都比我们理性。皎儿的性格你也清楚,他不是那样不管不顾的人。惠儿呢,更不必提。我料想,这次惠儿突然去求了婚旨,宁远把自己抛在蒙古再不回来,八成也是做这个念想。他们都是理智懂事的孩子,更何况,他们绝不比我们。他们有疼爱他们的双亲,他们是万万不忍伤害我们的。”他一丝一缕的给我说清楚。
我揉揉想得发疼的脑袋,里面千丝万缕的东西已容不得我再多想了。我入睡之前,心里还长久的存着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当真产生了不伦的情愫,这样,就注定两颗心一辈子拴在一块儿,在婚姻上无论嫁了谁、娶了谁都注定的得不到幸福。我深叹一口气,把这个想法深藏起来了。
赶在惠儿出嫁前,弘皎娶了继室。这个女孩子是个大家闺秀,当真是个千金小姐。出自名门,是川陕总督、兵部尚书查郎阿的女儿。此时西北用兵在即,川陕总督是大军粮草供应的最高长官,所以说这里面政治因素还是占了大半。好在这个女孩子家世好的同时,容貌更是不差,真正是花容月貌的,秀气白净的脸,高个子,身材也玲珑有致,头发还有点微卷,活像个洋娃娃。
和惠兴致极高的一起帮着张罗婚礼各项事宜,新娘子上轿、射花箭、落轿、吃生饽饽……一众言笑晏晏的宾客里洒落着惠儿的银铃似的笑,我僵着笑容几乎要把指甲给掐断了,如果我不是惠儿的生身之母,如果我不了解前因后果,我绝不会看出在这样如花的笑靥里藏着了怎样的落寞。
弘皎一身大红吉服的在我们面前执着酒杯一饮而尽,我分明的看到一张凄楚的脸上含着怎样的无奈与悲怆。“阿玛,额娘,我干了。”向下一倒酒杯,以示意里面滴酒不剩,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踉跄着,我不由的喊出来,“儿啊,你慢着点儿。”
次日,新娘子来给我们上茶。“嫂嫂闺名是什么?”和惠笑盈盈的去扶她起来,“荷馨。”她刚一答完,弘皎把手边茶向桌上一放,“这可不行,犯了我额娘的讳了。”那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在家是娇生惯养的,一听弘皎这语气,眼睛早瞪起来,要冲到他面前。和惠拉住,说道:“嫂嫂别理他,我哥哥就这么个人,有时候真够可气的。嫂嫂啊,您是不知道这里面缘故,我阿玛额娘感情极好,额娘闺名唤作‘婉馨’,阿玛就叫额娘‘馨儿’,如今嫂嫂和额娘重了名,那要叫错了,岂不徒生尴尬?”
“早先在家时就听说和惠公主性情最是温顺,为人温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那依着公主的意思呢?”到底是惠儿足具亲和力。那位娇小姐在她面前立刻化作猫儿了。
“呵呵,嫂嫂若不嫌弃,那我这作妹子的来给您取一个吧?恩……不若,就叫‘荷沁’可好?”
“公主赐名,我哪有嫌弃的道理?”
几日下来,弘皎和这位荷沁小姐见面就看不对眼,依着和惠的话说,是一对冤家。和惠与荷沁倒像是一见如故,姑嫂二人感情日益好起来。终于到了和惠出嫁的日子,皇上虽说了是今后不必归牧,可出了嫁的女儿总得去夫家看看的,这一趟蒙古是去定了。而归期也是在小半年后了。
风把惠儿的衣裙吹得哗哗作响,塞布腾骑着高头大马把惠儿迎上花轿,今天的惠儿真美。人比花娇,肌肤胜雪。若在外人看来,没准儿还真的以为这是一对佳偶呢。迎亲的对伍绵延得望不到边,送嫁的人群站在两侧,甚是壮观。惠儿笑着与我拥抱,笑着和她阿玛挥手告别,笑着走到她哥哥面前,弘皎看着他的妹妹,蓦然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松手的喊“惠惠”、“惠惠”。惠儿从他怀里挣脱开,笑着流泪:“哥哥是成心让我嫁不了人么?”然后笑着与荷沁紧紧握手,“嫂嫂,哥哥可就拜托你啦。”
玉树以长嫂的身份把惠儿扶上去,错落间,玉树和塞布腾衣袂相触,擦间而过。塞布腾浑身僵住了,返身死死拉住她。人很多,拥在一块儿,别人也看不清楚,可是我们离得这么近,是想看不清都不行。这一个动作下来,我变了脸色,胤祥变了脸色,弘皎变了脸色,弘昌也变了脸色。
我手掩住了嘴,把惊呼声强咽回去。这像什么样?玉树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这会儿叫塞布腾拉着动弹不得,嘴里急急的说着一通蒙语,胤祥见势不好,连下去,黑着脸说了句什么,塞布腾这才松开了手,怔怔的回望了眼玉数的身影。我心里猛烈的敲打着,这个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塞布腾根本不爱惠儿。这又是一段无爱的婚姻。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马车窗口挥动着手绢的惠儿,心里无以复加的揪痛。
忧重(谁人心事谁人知)
天下没有哪个父母能对儿女的悲剧袖手旁观,更何况,谁都知道惠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对她的疼爱远远超过了对她的哥哥弟弟的,只要她开口,我恨不得把心把肺都掏给她。自惠儿嫁出去以后,我几乎夜夜都梦到我可怜的女儿瘦骨嶙峋的站在我面前,对着我泪眼婆娑。
我好像又害了小时候心绞痛的毛病,每天夜里醒过来心里那一块固定的地方都锥锥的痛。难道说,每个孩子都会在母亲的心里占据一块固定的地方,每每孩子陷入苦痛与不幸时,那专属于她的那个角落就会千百倍于她原本的伤痛而疼不可抑么?
我从梦里哭醒,然后再在他的怀里哭着睡着,再肿着眼睛第二天醒过来。不出一个月,我已瘦了一大圈下去了。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每日叫人不是给我炖鸡汤就是喝参茶的进补,可是谁都知道,心里的伤是最难医的。我想,我怕是要害了忧郁症了。可是每个人在精神彻底崩溃之前总还有一丝不舍和顾忌,我必须抓住我仅存的理性来继续我艰难的人生,为了陪在他左右。
雍正六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波折轮番的滚过来,足让人措手不及,伤痛也在这样的年月里在心里溃烂,无法愈合了。玉树生了个儿子,取名永喧,说起来算是胤祥的长孙,可是在这种悲伤漫天的气氛里怎样的欢喜都无法掩盖它原本的阴郁。
托娅到底是个坚忍的女人,用足一年的时间才总算从丧子之痛里缓过来,做回了我过去的可亲的妹妹。可是我却总觉得她重回脸上的笑意较之原先是那样的虚无了。她紫葡萄一样的眼睛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对着我的这双眸子就像是一口深井,落下去一粒石子,也总会波澜不惊的湮没。
忆秋往我们这府里跑得越发得勤了,这个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大女儿,终于在这一天成了我有力的依靠。可是,她毕竟也有她自己的小家,她有她自己的喜怒,她有她自己的孩子。忆秋这个孩子,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原是又怀了个男胎的,可那时候正好我们府上她两个小弟弟同时殁了的噩耗一到,悲伤过度,落了胎。打那以后再没有消息了。岁月在她的脸上逐渐刻下痕记,教会她在悲痛面前学着了隐忍。生活就是一道道的槛儿,你说你遥遥望着总说跨不过去,可真临了头,除了跨过去外,又有什么旁的法子呢?
这么脆弱的际遇,就像是只要再多一个槛儿就能让人立马疯了去。可是上天丝毫不懂怜悯,在弘暾和映雨婚期在即的时候,弘暾突然一病不起。府里上上下下的全慌了,就怕这府里再留不住什么。我也格外紧张起来,我坐在弘暾弥散着药味的屋子里,看着映雨倔强的固执的坚持,侧跪在弘暾床边上,给他一勺一勺的喂药,我看着这样的场景,拼命的咬着牙眨眼睛才把泪意强忍回去。
“额娘。”映雨喂完最后一滴药,给弘暾细心的垫好一个靠垫以后,转过来对着我。自弘暾病后,映雨一日不离的守在他床边,换汤喂药皆不假手于人。本来就纤弱的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在看床上的弘暾,脸已经白得失了血色,嘴唇甚至乍一看都是紫的。“他好一点了么?”我压低了声音问映雨。
映雨转了转眼睛,还是忍不住教眼泪刷刷的淌了下来。“还是不行。吃东西都吃不进去了,吃了过一会儿又会吐出来,我、我都不忍心,看着他那副样子,他好好的一个人给这病折磨得还像人样吗?他每次当着我面再难受都把吃的东西咽下去,怕我伤心,他连吐都不在我面前吐。”
“映雨,别说了,别得招大额娘担心。”床上的弘暾气若游丝的说,只这一句,说完都得喘上好几口。我眉头皱得紧紧的,前几日还是一个俊朗的翩翩少年不到几日就病成了这副样子。弘暾得的这个病,叫绞肠痧。会没完没了的肚子疼,一疼起来就会要人命,大汗淋漓痛不欲生。不能进食,每每一进食又会犯病。只能靠流食勉强维持生命。
我不忍再在这儿呆下去,一闭眼睛,几乎忍不住话里的颤音,说道:“好吧,快快的好起来,额娘还等着你们办喜事。”转身看见桌案上映雨抄的整整齐齐的《金刚经》:
第一品 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第二品 善现启请分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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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又一页,一张又一张。不知道神灵在天上可看到这是一个少女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