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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葡萄成熟的时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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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女必有其母。
这时外婆捧着一盘烧牛肉出来,三兄弟一见连忙扑上去抢吃。
什么肉这样香?伴蔬菜沙拉夹面包是最佳晚餐。
外婆过来拥抱沈小山一下,“当作自己家里一样。”
“小山这样瘦小,吃多一点。”
“去年两个日本美术系交换学生来住了一个多月,胖了十磅才走,哈哈哈。”
小山也是交换学生,不知怎地,藤牵瓜,瓜搭藤,竟交换到花玛酒庄来。
黄昏,天空满是红霞。
谈到丰收,人人脸上露出笑意。
太阳到九点才落山。
小山打电话留言给父亲。
“三个男孩很文明,老大老二超过廿一岁,有代沟,不大理我,老三则十分友善,老农夫妇大方可爱,我很满意。”
但,毕竟是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床,深夜,耀眼的金星升到半空,小山欣赏了一会,才睡着了。
小山七时起床,但是农夫家更早,金说他们五时已经开始工作。
金捧出丰富早餐,取出一只铁圈,叮叮叮敲响,小山刚在奇怪,这是叫谁呢。
不到一刻,一人二犬应召扑下。
老三松培叫小山:“快,吃饱早餐一天都饱。”
小山对黄口无饱期,这句话有了新的认识。
只见一桌热辣辣克戟、煎蛋、烟肉、薯茸、面包,小山看了发呆。
金却说:“别担心,小山这是我请你的私房菜。”
一看,是一大碗白粥及各式韩国泡菜。
小山感动之至,“金,你是韩裔。”
她笑,“可不是,晚上做烧饼你吃。”
一看,老三已吃得碗脚朝天,正看着小山嘻嘻笑。
小山问:“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这一更自十时至傍晚八时。”
那也很辛苦。
小山问:“你在学校读什么?”
他答:“同你一样,今年九月升大学,已获北卑诗录取,选机械工程科,对,你呢?”
“我将在温埠读文科。”
“住你母亲家?”他怪羡慕。
小山摇摇头,“人挤,我会住宿舍。”
“那处宿舍出名拥挤,你不怕没有空位?”
“那么住民居,租间房间。”
“你要立刻着手处理。”
没想到老三这样关心她。
“他们呢?”
“大哥已经毕业,他读酿酒学,又游遍欧美葡萄园,学以致用,葡萄改良后根部不再轻易腐烂,我们去年尝试的冰酒销量第一,他的功劳最大。”
“看情形他打算承继花玛酒庄。”
余松培嗯了一声,不接口。
小山即时觉得有点蹊跷。
“二哥读会计,也帮酒庄很多,你看我们三人无一读建筑。”
“行行出状元。”
“你说什么?”他觉得动听。
“这是一句华人老话,指每个行业都有最佳人才。”
“来,我带你到外边走走。”
松培给她一部脚踏车,两人骑着车往山坡另一面走,忽然眼前豁然一亮。
“哗。”小山不禁大声赞叹。
只见山谷里有一个像蓝宝石那般明艳的湖泊,将山与树倒影到水里去。
“像仙境。”
有人扬帆,有人嬉水,那么远都似听到欢笑声。
小山兴奋地说:“我们也去。”
可是老三的眼睛看着远方。
小山也看过去,昨日那堆灰色的烟霞,散布得更广阔了一些。
忽然之间他们看见有直升机轧轧飞过来,到了湖边无人之处,忽然垂下吸管吸水。
“呵,是救火飞机。”
老三说:“正是。”
湖面被直升机桨翼打起巨大涟漪,蔚为奇观。
不久,直升机飞走,引擎声在山谷中激荡。
半晌,小山问:“这个湖,叫什么名字?”
“浣熊湖,那边还有一个鹿湖。”
“你们都担心山火吧。”
“每年都有雷击引起火头焚烧森林事故,今年特别干旱,五月已达红色四级警告。”
花玛家两只寻回犬忽然奔向他们。
“外公叫我们。”
“那回去吧,改天再来野餐。”
他们骑着车子回去,松培挑小路走,忽然看到一片德格拉斯杉林,这种杉树有浅灰绿色针叶,非常美观。
他们两人看到树林下有一对拥抱的情侣。
小山好奇张望。
松培却立刻说:“别看。”他也看到了。
他拉着小山的自行车调头。
小山眼尖,已经发觉那高大的年轻男子正是花玛家的老大松开。
“那是你大哥。”
“嘘。”
他们另绕路回酒庄。
那明明是他大哥,女方肯定是他女友。
为什么这样神秘?
有这个必要吗。
只听得松培说:“收成后最好下几场滂沱大雨。”
外公在等他们。
“小培,我们去远处看看山火。”
他开出一辆吉普车。
小山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老花玛答:“你是客人,不可历险。”
又问松培:“见过大哥吗?”
小山没想到松培会这样回答:“没见过,他大抵在写字楼吧。”
随即跳上吉普车走了。
小山好不诧异,老三为何推搪?
她回到屋里去,同金说:“分派些工作给我做可好。”
金说:“你是客人。”
“客人也怕无聊。”
“看书读报好了。”
“看得眼困。”
“那么,随我出去晾衣服。”
她们自洗衣机取出大堆湿衣物,到后院去晾在绳索上晒干。
金说:“这样明丽太阳,一小时就可收回衣物。”
晾衣也讲技巧,四个男人的工作服工人裤又大又重,加上被单台布,晾满了后院。
金说:“劳驾你了小客人。”
她给小山一大杯冰冻柠檬茶作慰劳。
小山坐在阳光下,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
在都市里,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出人头地,咬紧牙关往上爬,并无选择。
可是在这里,与大地打成一片,即可其乐融融,清风明月镜湖阳光,均免费享用,何用太过辛苦。
小山到了才三天,价值观已经转变。
金说:“我初到此地,年纪也与你差不多,一直帮人做管家保母,主人家善待我,跟着花玛,已有三十年。”
“你看着他们三兄弟出世?”
“老大除外。”
“老大也不过廿岁出头呀。”
金笑,“当时我不在场。”
“老大的女友是谁,长发披肩,身段苗条,一定是个美人,也是酿酒师吗?”
金诧异,“你见过她了。”
“是呀。”小山还想说下去,忽然想起,闲谈莫说是非,立刻禁声。
“屋里还有事要做,我们自己做冰淇淋吃,来。”
金带着小山进厨房,取出奶油细沙糖及一大包粗盐,抬出古老的搅拌机器,先把冰与盐座好,再把材料容器放在冰上,关好盖,开始摇机器的把手。
小山说:“嗯,十分科学化,盐可降温,把冰的温度降到零下,这是低温物理呢,据说冰淇淋由蒙古人发明:他们有的是冰,又有许多乳酪,后来,由东游记作者马可波罗带回意大利,所以意大利的奇拉多也十分美味。“
金微笑,“你不说,我还以为冰淇淋是日本人发明的呢。”
金是韩裔,自然也吃过日人苦头。
小山答:“他们只想霸占丝绸及造纸发明权,倒是没想到冰淇淋。”
正在笑,后门一开,花玛祖孙回来了。
小山吓一跳,只见老三一脸煤灰,老人也好不了多少,混身汗湿,颓然坐下。
金急问:“怎么了,你们去过什么地方?”
老人洗一把脸。
“我们到山那边巴利埃区观察。”
“火烧成怎样?”
老三答:“比想象中坏十倍。”
“啊,控制住几成?”
“控制?火势一日以数平方公里那样蔓延,这几日吹东风,已逼近巴里埃百年老木厂。”
“什么?”金吸进一口气。
“小培略走近一点,即被消防人员赶走,你看他头发眉毛都险些被热气烤焦,灾场中心温度高达摄氏千余度。”
小山张大了嘴。
“我在甘禄住了五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金说:“天气真的反常。”
“老大同老二回来,说我想见他们。”
“什么事,外公,记得我也有份。”
老农答:“他俩是受过训练后备消防员,此刻是出一分力气的机会了。”
沈小山肃然起敬。
这才叫是一个社区。
松培说:“柏树与杉树等闲三十尺高,可是火头鼠到树梢,喷上半空争取氧气燃烧,像通红一座山似压向消防员,几百人看去像蚂蚁,一般彷徨无助。”
金不出声,跌坐在椅子上。
“西边是一列百来户高级住宅区,居民大感惶恐,已利用泳池水淋湿屋顶以防万一。”
“不至于吧。”
老花玛叹口气,“只得走着瞧。”
金吁出一口气。
小山想问:那么,葡萄园呢?
她硬生生把问题吞回肚中,兆头欠佳,不问也罢。
金说:“冰淇淋做好了。”
另外有两把声音说:“我要一大碗。”
原来是松开及松远回来了。
自制冰淇淋甜滑轻软,与街上现卖的不大相同。
松开忽然轻轻说:“小山,央你做一件事。”
“没问题。”小山觉得荣幸。
“尚有半桶冰淇淋,请你帮我送到路尽头小屋去。”
“给谁?”小山好奇。
这时,他外公叫:“三兄弟过来,我有话说。”
老大露出略为逼切的眼神,小山连忙点点头,他放心了。
小山挽起冰淇淋桶往路尽头走去。
林子边有一条小溪,已经干到看见石卵底,溪畔有一间小木屋。
谁,谁住这里?
她走近已经有狗吠叫起来。
小山看到两只孔雀朝她走近,一只雄的忽然开屏,像是与客人比美。
小山笑了,太有趣啦,孔雀当鸡鸭鹅那般饲养。
大门打开。
呵,是她。
小山见过她,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在林子里亲热那个,近距离看,更深觉是个美人:高挑身段,丰胸细腰,大大褐色眼睛,欧裔雪白肌肤。
小山笑着把桶子给她,“叫我送来呢。”
她笑脸像花朵般绽开,伸手接过,转过身子去叫:“约伯,约伯。”
谁是约伯?
只见一个小小男孩咚咚咚跑出来。
小孩只得两三岁,尚未及入学年龄,可是十分精灵,一见就知道是好吃的来了,雀跃拍手。
美少妇说:“我儿子约伯,我叫哀绿绮思。”

小山吃一惊。

(四)

她已婚,有一子。
少妇轻轻解释:“我丈夫工伤辞世已有三年,他没见过约伯,我是寡妇。”
短短几句话,已是一个女子不幸的半生。
小山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松开叫你来?”
小山点点头。
“你是松开的妹妹吧。”
小山又点点头。
“劳驾你了。”
她把冰淇淋勺出,把冰桶还给小山。
小约伯已在大快朵颐,吃得一脸一身,非常快活。
“我告辞了。”
小山不便多话,她缓缓走回花玛家。
经过后园,看到晾出衣物已干,她取来藤蓝把衣服收起折好,捧回屋内放妥。
金赞道:“真是生力军。”
小山想开口,却有点踌躇。
“怎么了?”金一眼看出女孩有话想说。
“这个城镇,似世外桃源。”
“多谢赞美。”
小山回房看书。
稍迟她与父亲通了电话。
“看到许多从前未见过的人与事,大增见闻,余氏三兄弟友善礼貌,十分有教养,与外公外婆亲厚,我与老三谈得来。”
她又与母亲联络上。
“可是已经注册?”
“需轮候一个星期。”
小山问:“紧张吗?”
没想到常允珊会叹口气,“被你猜中。”
小山笑出来。
“小山你心情比从前好。”
“是,小城空气水质食物都对人有益。”
“三兄弟可客气?”
“他们肯定是好孩子。”
“既然已经认识他们,我不妨对你说,老二与老三才真正是余家孩子。”
小山一时听不明白,“什么?”
“老大不是余君所生。”
小山好不讶异,“他是谁,他是领养儿?”
常允珊苦笑:“是这样的:花玛女士在嫁余君之前,已经有一个孩子,他就是老大。”
小山呵地一声。
她心中忽然无比同情余松开。
“花玛女士后来添多两个孩子,为着方便,把老大也改姓余,你懂了吧。”
“明白,松开与弟弟们同母异父。”
“你知道他们名字?你真好记性,亏你了,他们名字古怪难记。”
怎么会呢,怕是她对现任丈夫前妻子女有潜意识抗拒。
常允珊又说:“花玛女士又再次结婚。”
小山忽然这样说:“那也很好,一次归一次,绝非烂帐。”
“喂,你懂什么?”
“有些女子一辈子称小姐,也不见得没有男伴。”
“你喜欢他们,也是一种缘分。”
“我自己没有外公,叫花玛先生外公,份外亲切。”
“那你是去对了,电传照片中你晒得一脸通红,当心皮肤损伤。”
“我不怕。”
常允珊叹口气,“‘我不怕’这三个字是少年人最爱用句子,阻止不了,你自己小心。”
“明白。”
母女停止对话。
这时老三过来叫小山:“外公请你也来。”
小山好奇,跟着他出去。
只见老花玛在后园草地上摆了一张长桌,铺上雪白台布,桌子上放着三瓶葡萄酒。
“小山,过来试花玛酒庄的新酒,请多赐教。”
小山受宠若惊,十分欢喜。
“不敢当,不敢当。”
只见三瓶酒颜色完全不同,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花玛指着粉红色瓶子说:“这是白色禅芬黛,我们试一试,松开,开瓶。”
老大手法熟练,开了瓶塞,把酒斟进杯子里,那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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