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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黄粱-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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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是啊,”玟儿抽噎著深深吸气,面孔在竖起的臂间用力挤擦,“王者,王者只看见建立的东西,但是,我不是王者,我不是,”停下动作,玟儿的眼睛痴痴地看著灯影深处,黑瞳里一片火光耀动,“我所看见的是被摧毁的东西,是婴儿的啼哭,是母亲的血泪,是天翻地覆的屈辱与疼痛。……” 


看著昭玟在烛光摇曳中益发深刻的眉目,卢若铭再度打破了屋中的沈寂:“所以,如果有机会可以安抚婴儿的啼哭,清洗母亲的血泪,找回失去的尊严,用你的智慧与能力帮助人民治愈疼痛,在废墟里重建家园,你就应该牢牢抓住。昭玟,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比起这里,那里将有更多的可能,甚至是你渴望的爱情与尊重,以及,安乐。” 


直觉自己的一番话在座诸人都已入耳进心,卢若铭起身走出了屋子,也不知是谁的目光如此威力,锥得他後背一片火烫。打发了南筇南筠,他独自来到内书房,廊柱回旋的建筑里隐隐有吆喝暴笑传来,南王的屋里一灯晕黄。 


值夜的小厮见他过来微笑拜年,他也裣衣回礼道:“王爷可是已睡下?我瞧瞧就走。” 


轻手轻脚移至榻前,南王的睡靥安详,只微微皱起的眉心透出了心中的万千思虑。 


“修,但愿我还能够帮你更多。”那一夜,滚滚烛泪里卢若铭在南王床前默默守到天明。 





“想不想去参加旋儿的婚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屋时,南王起床的动静惊醒了伏在床沿刚刚眯著的卢若铭,抬头看见南王神清气朗地倚著床头冲自己微笑,他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懵懂迷惘中身不由己地怔怔点头,但是下一刻他便清醒过来,面上红了红开口道:“可是仓!如今是什麽武林盟主,您这样贸然前往是会授东园怀以勾结江湖势力的口实的,为了边境战事他如今正巴不得有机会明枪暗箭呢,王爷您的目标太大了,我看还是派个代表得了,不能为了世子基於江湖意气的要求陷入更加被动的情势,大王可正在猜忌的关口啊。” 


“战轸是我的旧部,他的後人我理该视同子侄,若非当年政事纠葛又岂会让他流落江湖,总算这孩子自己争气,运气也还不错,那个仓!配他也使得了,他们既然已经没了长辈,我出面主持婚礼也很应该不是吗?” 


“而且这些江湖势力也许会成为世子日後的强力助援是吗?”卢若铭的语气酸味十足。 


“铭儿,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以後会明白的。来,打起精神来,陪我吃了早饭再回去补眠可好?这一阵累坏你了,我身子现也好了,今儿又是初一,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记得明天要起大早随我去仓远镖局。” 


整夜未眠,卢若铭回屋的路上有些头重脚轻的犯晕,阳光非常好,空气更是现代社会少有的清透,他眯了眼仰起头感受著这份滴水成冰的明亮。 


他该怎麽办?如果有一天南王开口要他身心与共地辅佐世子?这个用意早已显而易见,问题是到时候他该如何答复?如果选择在那之前逃离呢?但是逃离以後他就能获得安宁吗? 


毫无征兆的,母亲血淋淋的死状清晰鲜明地出现在眼前。 





15 





  “拜见王爷。”虽然事前知道南王会去,但这对新人的面上仍是难掩兴奋感念之色。 





  “铭儿!”行过礼旋儿立时扑上来搂住了卢若铭。 





  那份喜出望外的热情也感染了卢若铭,微笑著道声恭喜他将目光转向仓暅,比起当日的仆仆风尘仓暅此刻的模样清爽轻松许多,只是面上的笑意温暖如昔。 





  “铭儿见过仓爷。”卢若铭想借叩拜大礼答谢他当日的扶助,但身形降到一半便被一股力量阻遏再也跪不下去。 





  “铭哥儿不必客气。王爷里边请。”不以为意的态度依旧是江湖男儿特有的豪迈。虽然心中有著大多数男孩子都有过的那个武侠梦,但是卢若铭明白,他这一生都做不到那样子的洒脱与气慨。 





  被战如旋拉挽着,卢若铭第一回见识了此间中国式但又不是百分之百中国式的婚礼。 





  看著战如旋一袭大红的嫁衣满身流动的喜悦,卢若铭尽忘前嫌,这世上花好月圆何其难得,喜帕挑开的瞬间他由衷祝愿这对患难夫妻能够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因为年内应酬交际繁忙,南王待两人行过礼喝过交杯酒便起身告辞,卢若铭也以随侍为名跟着离去,他一向不惯这类觥筹把盏的场合,但是旋儿不干,仗著人多势众不依不饶地拉扯纠缠着还央请南王将他独自留下。在座的多是江湖豪侠,而且太半同南刻南制有交情,听说他便是两人新近的宠姬俱皆响应着起哄玩笑,只把卢若铭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寻个地洞钻下去。看这架势恐怕那两人平素就习惯于将女人同众兄弟分享耍乐,卢若铭心中一时惊怒交加,又见南王只在一旁拈须微笑作壁上观他更觉气苦不已,原来在他眼里他终也不过是他儿子的玩物而已,一念及此面色便渐渐惨然。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南王才出言解围,因得知晚些时候孜莱会带著歆儿他们过来道贺旋儿这才放过了他。 





  看出他情绪不对,南王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在车上不住逗他说话,他却只是冷著脸对牢窗外。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斯达城的街景,然而眼前的车水马龙花月春风於他却是那样的遥远,熟悉的无助感令他的整颗心在喧嚣中抽缩成一团。 





  轻轻叹了口气,南王吩咐车外:“南桓,我还有点事,你陪铭儿四处逛逛,顺便去恩砚斋替我取两样东西,晚饭前回去就行。” 





  陌生的街景陌生的风物陌生的面孔,卢若铭的异乡感今日格外鲜明,身边的南桓倒是出笼般欢畅,不住往路边摊档驻足观望,一边还不忘跟他解释些吃的用的玩的,又不断拿出钱买些节日零食教他享用。随着手上东西的增加,卢若铭的心情益发郁郁寡欢,周遭的繁华衬得心头那份孤寂无援直透骨髓。 





  “嗨,永明!永明!薛永明!南桓!” 





  “总算听见了,你。” 





  “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随著几声招呼,南桓被几个熟人勾肩搭背的扯住了。 





  “咦,是你们,这么巧,过年好啊。” 





  “是啊,真巧,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凑一块儿,有时间吗,一起乐乐去?” 





  “我得跑一趟恩砚斋,王爷在那儿定了东西。” 





  “那之后呢?” 








  “铭哥儿,拜托了,王爷很少看上什么的,想必是爱极了才会买下,你可千万仔细了。 





  这是车钱,说长御街南王府车夫都知道的,你若喜欢就再逛逛,记得早点儿回去,免得府里头担心,路上留神些。”急急忙忙跑去恩砚斋取出一副玉制的纸镇笔架,细细包好南桓一边交予卢若铭一边不住叮嘱着。 





  心不在焉地看著南桓与平素老成持重截然不同的活跃模样,卢若铭点头接过,一众人立时欢呼著把臂而去。 





  一个人低著头缓缓而行,卢若铭对街边摊头热闹的叫卖吆喝声充耳不闻,不知不觉便行出了闹市,觉著有些累了他方才驻足张望,南桓教他坐的是那种类似出租车的招手即停马车,但抬头间他看见附近有个公共马车站,没想到这时代的公共设施还有如此规模,他很快便找到了写满地名车次的醒目站牌。 





  不断有马车过站乘客上下,基于某种好奇心他仔细问明辨清标示以后登上一辆可以乘坐20多人的大型马车,许是刚刚走得累了,又或者是一早到现在被折腾得不轻,他渐渐觉得头脑昏沈沈的,虽然怕漏听车夫报站坐过地方竭力维持著清醒,然而在昏暗闷气颠晃不已的车厢内实在有些不易,等被一阵刺鼻的味道惊醒过来他发觉车已停下,外间的对话声十分嘈杂。 


  …… 


  “兵爷,咱这车上都是出城访亲的客人,不用查了吧?” 





  “少废话!这天要暗不暗的时候最容易漏了逃奴,不想耽误功夫就赶紧下车,听见没有!” 





  听到这话卢若铭心中一惊,他睡了多久了?都已经出城了吗?不对呀,这车明明不是走出城路线的,看看周围的人都已不是刚刚的几张面孔,不知为何卢若铭有些忐忑起来。 


  16 


  故意留在最后,卢若铭发现每个被检查的人都会出示一块刻有字迹的小木牌,看样子似乎是这里的身份证明。轮到他时一个军官装束的人自一边走上前,许是见他的衣饰颇为齐整华贵所以开口十分客气:“这位小哥儿是要上哪儿啊?” 





  “南王府。这是哪里?”卢若铭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紧张。 





  “南王府?这可已经到了城外了。坐错车了吧?”那人严肃的口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意味。 





  “可是,刚刚车夫明明报的是木字寅乙号啊,而且我看了车上贴牌的。”卢若铭惊疑起来。 





  “哟,这位哥儿,我什么时候这么报过呀?各位客人劳烦做个见证,我这车明明是土字午丁号,车牌不就在那儿挂着吗?”听见他的话车夫立刻喊冤嚷嚷起来。 





  “是啊。” 





  “没错。” 


  …… 





  众人七嘴八舌的印证声里卢若铭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看错,而且细细想来他这一路的昏睡醒觉过程也不是很正常,尤其是刚刚那股子刺鼻的异味,只怕是嗅盐类的东西吧。没再开口申辩,他静静等待那名军官的下文。 





  “小哥儿,有身份牌牍吗?”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军官的神态不大自然。 





  没有任何迟疑地卢若铭伸出右手亮出了那个皮圈。 





  有些做作地抻头看了看,军官打了个哈哈:“原来是南王府里头的。这天也晚了,不如我们备辆车送哥儿回去?” 





  原来这皮圈真的是南王府的标志,还从未被如此正面确认过奴隶身份,卢若铭深深吸气努力摆脱那种屈辱的感觉,与南王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眼前的军官态度颇恭敬,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啊,即便是奴隶在这世界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呢。略略想了想他开口道:“有劳了,军爷。”的确,天色已暗,人地两生疏要他自己回去还真是很麻烦,也不知孜莱会不会以为他又逃了,想到这儿他发了下愣,真的,竟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连盘缠都是充足的,手边那两件玉器的做工质地都是上乘,单以那白透当中隐现的墨绿色水纹看就知价值不菲,他却连个念头都不曾起过,满脑子尽想着今日南王让他受的委屈了。苦笑了一下他跟着那名军官坐上一辆马车。 





  “这里不是南王府。”一路上那军官都没什么多余的举动,卢若铭略略放下的心在马车停稳后重又悬了起来。天已经黑透寒气逼人,他紧了紧裘皮外氅止步车前冷冷瞧著眼前气象威严的一座楼宇,原来他们的马车已经直接驰入了这家宅院,身后隔着皑皑白雪的一片草坪是已经关闭的巍峨大门。 





  “这么想回去挨揍?” 





  眼前说话的人卢若铭认得,是御部仆首简知,绶王一势的干将之一,当下脑筋电转他已经有些明白整个布局,为着进一步试探他有些嗫嚅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正三刻。如果现在送你回去你或者还能有解释的机会,否则即便南王仁厚你也少不了要受一番责罚吧,相信孜莱姑娘一定不会留情。” 





  “可是,我的确是坐错车了。” 





  卢若铭的回答显得十分心虚气短,简知瞧得很是满意:“这话要南王相信才成,你不会认为他不知道你朝思暮想的是远走高飞吧?也许今儿的事本就是他的试探也说不定哦。听说单为了逃跑的念头你就被世子教训得躺了个多月,不知这次会怎样?世子不在,孜莱姑娘的手段出了名的高明呐。” 





  “简大人既然已经知道又何苦作弄为难小人?”明知此刻应该以奴婢自称,但是卢若铭怎样都说不出口,只得竭力摆出一副又惊又怕强自忍耐的神情蒙混过关。 





  “为难?这从何说起?来,铭哥儿里面请,这大冷天的咱们别跟外边冻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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