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泡沫-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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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好奇地打量着公寓,他并不回答我。
〃喂,〃我既好气又好笑,〃瞧够了没有?〃
他向我挤挤眼睛,〃你清楚我大哥,倒是比我大嫂更透剔。〃
〃告诉我,你未来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奇。
〃一个稍遇刺激,便咯咯乱叫拍起翅膀的小母鸡。〃
我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实在太年轻无知,而大哥实在太老成持重,站在一起,非常可笑,上星期合家去参加表弟的婚礼,在教堂门外,大哥站得似一尊石像,而她却不停东张西望,按帽子拨裙子,母亲立刻皱起了眉头……〃爱德华说得活龙活现。
我笑说:〃瞧,堂堂一个女勋爵,在你们嘴里尚被诋毁得这样,啧啧啧,将来说起我,还不知道不堪如何呢?〃
〃谁敢说你坏话?〃爱德华讲得诚心诚意,〃女勋爵不过是世袭的,又不需要品德学问,就象我,说不定时个坏小子。〃
我看住他,只好笑。
〃大哥年薪才二十九万美金,据说在香港,做小生意也不止赚这个钱,你既不是为他的财,那一定是喜欢他的人,是不是?〃
我不答。
〃但是他这个人是出名的讨厌,没有人喜欢他,你为什么是例外?〃
我笑吟吟说:〃你打听这些,不是想得了消息出卖给小报吧?〃
〃毫无疑问,你是个漂亮的女郎,连母亲都说,你的美貌使她不忍太过责怪占姆士……〃
〃你的话真多。〃但不讨厌,〃而且夸张。〃
〃我则喜欢你的肤色。〃他凝视我。
〃皇室婚礼进行得如火如荼了吧。〃我问他。
他装一个鬼脸,〃真象做一场戏,我发誓当我结婚时,要娶个我所爱的女子。〃
我不响。过一会儿我说:〃那个被你所爱的女子,不一定是幸运者。〃
〃告诉我,你如何会喜欢占姆士,他是那种每朝七时三十分起床,夜夜不过十二点便上床的人。〃这小子不肯放过我。
我拒绝回答。
〃他的嗜好是阅读、看电视、作水彩画与烹饪,你听见过没有?多么乏味。〃爱德华作一个晕厥状,〃他的车子是爱斯顿马田与福特,多么老土——你真的想清楚了?〃
就在这时候,占姆士推开大门进来,我惊喜,而爱德华却没有发觉,犹自滔滔说下去。
我强忍着笑,知道立刻有好戏看。
〃他最喜欢的作者不过是亚历山大苏森尼律,他最心爱的玩具是一具电视录映机,他说话前先举起食指,上唇不动,笑得象气喘,时常挂住虚伪的微笑,神经质地握紧双手,又松开双手,右手常伸入左手袖口,象是在摸索一条不存在的魔术师手帕。〃爱德华说得眉飞色舞。
冷不防占姆士暴喝一声,从他身后扑向前,捏住他脖子死命摇晃。
〃扼死你,扼死你。〃占姆士大叫。
爱德华呛咳,死命挣扎,两人滚在地下。
我笑嚷:〃宫庭大惨案,喂,谋朝篡位,不得了,救命,来人,救命。〃
他俩站起来,占姆士犹自不放过他老弟。
〃你想怎地?在我女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这些全是事实。〃爱德华不服帖。
我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坐下。〃
占姆士犹自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爱德华辩。
〃爱德华,我有重要的事跟宝琳商量,你快回去,当心母亲剥你的皮。〃
爱德华反唇相稽,〃不知道是谁的皮就快要挂在大厅墙上做装饰呢。〃
我说:〃爱德华,你别尽打岔,占姆士真有话跟我说,我们改天再见。〃
爱德华默默站起,他对我说:〃宝琳,我知道大哥喜欢你的原因:只有你把我们当人看待。〃
他转身走开。
隔了许久,占姆士说:〃爱德华这话骤然听来好笑,实则上无限辛酸。〃
我斟给他一杯占酒加苏打水。〃可是要叫我走了?〃
〃宝琳。〃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母亲震怒了?〃我轻问。
〃我连保护一个女人的力量都没有。〃
〃不是没有,〃我说:〃代价太大了,何必呢。〃
〃我会送你走。〃他低头。
〃很好,你随时通知我,我只需要十五分钟收拾杂物。〃
〃宝琳——〃他抬起头来。
〃什么?〃我说:〃我们还是好友,你有话尽说无妨。〃
〃宝琳——你竟没有怨言?〃
〃生活中充满了失望,我已经成习惯,我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好胜与倔强或许,但从不任性,而且最重要的是,占姆士,从头到尾,我们的关系建立在友谊上,是不是?〃我的手按在他肩上,不知怎地,心中非常心酸。
〃后来我向父亲求情——〃
这是意外,我抬起头。
〃父亲出乎意料的同情我,我们尚有两个星期时间。〃
〃占姆士,我想我还是早两个星期走的好,〃我温和的说:〃不见得你尚会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再施舍一点点快乐给我,〃我忽然恳求,〃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彷徨。〃
我连忙说:〃但是占姆士,我也一直很喜欢你这个伴,清别说到'施舍'这两个字,若你只是普通一个富家子,说不定我就嫁予你,乖乖地在家享福,但现在这种情况,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不得不替自己留有余地。〃
〃我只是一个懦夫。〃
〃大勇若怯,〃我说:〃大智若愚。你的情意我心领了,难怪你母亲要生气,我并没有守诺言,她大概也猜到我是故作大方,根本没有可能实行这个诺言,你立即送我走吧。〃
〃我办不到。〃
我既欢喜又伤感,怔怔的看牢他。正如爱德华所说:他是一个极度乏味与古板的男人,但因他真正的喜欢我,我在他身上发掘到其他的好处,我因此回报他以同等样的感情。
〃我得回去了,你若觉得烦闷,我叫爱德华来陪你。〃占姆士说。
〃没有这种事,〃我说:〃我不能再惹麻烦。〃
〃你为什么要控制自己?连我都没打算这样做了。〃他责备我。
我哀伤的说:〃因为我不能一整天躲在马球场过日子,因为我打算好好的活到八十岁。〃
〃你与我吵嘴!〃他忽然怒不可遏,〃你从来没有服从过我,处处讥笑我……〃他站起来走了。
我担心他,他的情绪是那么不平稳,从窗口看出去,他开着吉普车飞一般的驶开。
占姆士占姆士,我喃喃的说:正因为我俩时日无多,才应该心平气和,快快活活,何必浮躁不安。然而,他在毫无挫折的情况下长大,稍遇一点点不如意,立刻痛不欲生……伊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丈夫,男人应该懂得克服困境,活得如一个鲁宾逊,不应象他那样,一辈子住在井底下,拥住皇杖皇袍做人。占姆士是那么无助……我真正的开始同情他,原来在高贵的仪表之下,他痛苦的细胞比我更多。
纵然如此,我也不能宠坏他,正如对其他的好友一般,对他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惋惜,但是爱莫能助。
明儿他脾气好转,我会跟他出去玩一天,庆祝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结束。
现在我要收拾行李。
我也佩服自己的冷静,历年来的性格训练,发生了大事情懂得应付。
第六章
想到在游船中与占姆士共渡的愉快日子……我心中也忍不住有一丝温馨。
我扭开了电视,放置好〃太空火鸟〃电子游戏,决定把这副游戏机送给占姆士。
我这个属天蝎座的老友……世人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生活竟会这么枯燥乏味。
我恋爱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心中总有牵动?
我有一份小小的无奈,我坐下来沉思。
敲门声把我惊醒,我高声问:〃谁?〃
〃马小姐,〃门外的回应彬彬有礼,〃皇后陛下的人。〃
我连忙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高贵的中年女人。
〃她在车中等你,想与你说几句话。〃
我低声说:〃我也有话要说。〃
〃请随我来,马小姐。〃
一辆黑色的大房车停在楼下,车窗是反光玻璃,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司机替我拉开车门。
皇后穿着一套粉红色硬丝便服,没有戴帽子,脖子上一串圆润的珠子,她目光炯炯的看住我,并没有微笑,也没有打招呼,态度比上次接见我坏多了。
〃请坐。〃她拍拍身边的空位。
我坐上车子,司机关上车门。
前座玻璃窗隔着一个保镖,车子随即缓缓向前驶动。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不知如何开口。
皇后叹口气,眼角的皱纹似乎比上次见她的时候深了。
隔了很久,我说:〃我已准备离去。〃
〃到什么地方?〃
〃家。〃
〃他总会再去找你。〃
〃婚后他会安定下来。〃
〃你能够保证?〃
我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要叫我保证?为什么他的母亲不保证他?他的未婚妻不保证他?这难道是我的错误?我岂没有付出代价?我们平民子女也是血肉之躯,感情也会受到伤害。〃
皇后变色,我无惧地握紧拳头,瞪着她。
〃我已收拾好,你随时可以安排我离开。〃我说:〃越快越好,我会感激你。〃
皇后用她那双蓝宝石眼睛凝视我良久,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说:〃好,我安排你坐船回去,路程约一个月时间,这段日子内我相信占姆士会得回心转意。〃
〃我也希望如此。〃我说。
〃今天晚上九时,我来送你上船。〃
〃陛下不必御驾亲征了。〃
〃不,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宝琳,只是我们无法成为朋友,我必须亲眼看你上船。〃
我悲哀的问:〃为什么把我视作眼中钉?〃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我不想历史重演,我们现在对付美一个'外头'的女人,都如临大敌。〃
我低下头。
〃宝琳,再见。〃
车子停下来,是在公园附近,我下了车,眼看那辆黑色的大房车驶走。
我没有回公寓,我走到草地边的长凳坐下,沉思良久,自己也不清楚应该何去何从,只知道卷入这个漩涡,就该快快脱身。
事情放得再简单没有了,他们〃家世〃显赫,认为我配不上占姆士,即使做朋友也不可以,在一起走也不可能,我俩务必要被拆散。
而我呢。正象一般企图飞上枝头作凤凰的贫家女,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诱拐占姆士离家出走,他离了他的原居地,必定活不下去,或是活得不快活,这几乎是一定的事,然而感情是自私的,无论他母亲对他,我对他,都以本身权益为重。
我竟连斗争的意气都没有。
我已经太疲倦了,在香港,什么都要争:职位、约会、星期天茶楼的空位、风头、名气……多年来太过劳累,至于那么重要的感情,反而无从争取,他要来便来,他要去便去。占姆士有诉不完的牢骚,在象牙塔中,黄昏、橙色的阳光照在他栗色的卷发上。
占姆士骄傲地、秀丽地诉说与我听,他家族过去五百年的逸事,他再不快乐,也不会飞入寻常百姓家的。
常令我心牵动的是,我曾伸出我那微不足道的手臂,救过他那纤弱的生命。
是以他母亲到了这种地步,还待我客客气气。
天色夜了,公园过了七点是要关门的。
我站起来走回去。
公寓中有两个女侍从在等我,我的衣物早已被收拾妥当,一式的深色行李箱。
我向她们点点头。
我的假期显然结束了,我问:〃几点钟的船?〃
〃九点正。〃
我到浴间洗了一把脸,对牢镜子苦笑。
她们替我担起行李,我跟她们出去。好象一个犯人被押上路,甚至不给我机会与亲人道别。
客邮轮叫维多利亚号,我被安排在头等平衡舱中,非常舒适,但即使象我这么爱享受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快乐可言。
我踱到甲板去,栏杆上站满游客,她们抛下七彩的纸带,好让送船的亲友接住。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招手喊叫名字,一切都与我无关,船还没有开动,我已经想念占姆士。
他喜欢的旧歌叫〃只为了你〃,恐怕还是他父母恋爱时期的流行曲,男歌手诉说一千样事,都是为了他的女友:没有她,太阳不会升起,没有她,音乐不再悦耳,没有她,生命亦无意义,一切一切,莫不是为了她,现在再也不见如此缠绵的歌词了。
随着这首歌,我曾与他在〃莉莉白〃号上跳舞,他的舞跳得出奇地好,人出奇地温柔,除了慢舞,他还擅长森巴。
他也曾告诉我,他父母分床,而且不同寝室睡觉。
两个睡房中间有一扇门,随时打开了中门喊过去说话……我为此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相识的日子并不长久,但我从来未曾与老史这么投机过——老史!
我悚然而惊。
老史还在我的公寓中等我呢,等我回去嫁他。
他等了好多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