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奇谭之一 空翠 下 by:璇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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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听竹道:“好吧。”转到一株老树背後,萧书岚突想起一事,问道:“你怎麽对这里路这麽熟?
柳听竹的声音自树後传来:“空气越干净越清爽,就越近了,顺著走就可以了。”
萧书岚哦了一声,道:“我倒没多大的感觉。”
树後的人沈默了半晌,丢了两个字出来:“俗人。”直气得萧书岚抱著剑在草地上转圈圈。
等了半日,忽然一只小白狐从树後探出了脑袋,一双黑眼珠子骨溜溜地直转。
萧书岚喜道:“终於变好了啊。”走近伸手欲抱,那小狐却往後缩了一缩。萧书岚笑道:“这又是怎麽了,来啊。”
忽觉得衣服後襟被什麽扯了两下,回头一看,一只小白狐正用爪子抓自己,一双眼睛恶狠狠的都要冒火了。再一看面前那只,确实长得是有那麽一点不一样。见小狐都快七窍生烟了,忙将它抱起来,笑道:“谁叫你们都长得差不多啊,白日里你身上也是纯白,著实分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小狐便抡起爪子,狠狠地对著他的脸抓了下去。萧书岚微一侧头闪开了,笑道:“我知道了,下次哪怕在一堆狐狸里面,我也一样地能把你找出来。我只挑那只最凶的就是了。”小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萧书岚忙把它一把塞进自己前襟里,又将一把果子塞在它爪子里,笑道,“快吃吧,我们也该赶路了。这几百里都没人烟,夜里只能露宿了,咱们行得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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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连绵,松涛阵阵。
萧书岚想著,这里的树木花草确实很是奇特,三月桃花,竟能跟严冬腊梅齐齐绽放。凡不按时令者,必属妖异,这里遍山都是花妖树魅罢。站在那里,只觉一丝碧幽幽的凉意,丝丝渗入肌肤。
小狐在怀里抓他衣服,似在奇怪为何还不把他抱出来。看那对黑晶晶的眼睛满是兴奋,萧书岚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著他的白毛,月光下看来又泛著淡淡青色。
“听竹,你可能驱使这山中灵物?”
小狐点头,萧书岚抬头望了望那窄窄的山径入口,道:“把那里一排松树移过来,挡住,越多越密越好。”
小狐在他怀中动了一下,萧书岚按住道:“且莫变回人形,就这样。”见小狐满眼狐疑,道,“听我的便是,我不会害你的。”
只见十余棵松树如同活了般,缓缓移动,形成一道高大苍翠的屏障,挡住了山路的入口。
“以後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小狐眼睛瞪得更圆溜溜的,萧书岚叹了一声,喃喃道:“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著回去吗。是时候了。我再也不会烦著你了。”
他突然伸手把小狐自怀里抓了出来,运劲一抛,这一抛已尽了全力,只见一团白绒绒的物事自空中越过松林,向山里飞去。
本来静谧得出奇的四周一下子出现了很多人。刀剑声响不绝。
萧书岚铮地一声拔出了剑。
去吧,走得越远越好。一入此山,他们怎麽也寻不到你了。驱使灵物也好,布阵施法也罢,凡夫俗子也不能奈你何。
一路上毫无追兵的踪迹,我就知道不妙。他们必是在守株待兔的等著我们,而回去只有那一条路。
所以我们不得不走。但我没有告诉你,我不想打破这仅有的,最後的快乐。这段路,我真希望能走得再长些才好。
一切都让我承担好了,算是我对你的赎罪。
我想,想再次看你轻拈黑白子,在无顶的小亭里沐雨而笑。我想,想看你躺在老树上,赤了一双足,笑容如迷地望我。
只想这般想,死也无惧了。
青龙剑劈得断刀断剑丁丁当当落了一地,却听得有人笑道:“好剑法。”
萧书岚抬起头,不远处是个白衣男子,他想说话,却见那男子眉一掀,双目注视著自己身後,唇上笑意更浓。
萧书岚回头,松枝掩映下,一身青衣的柳听竹呆呆站在那里,一轮冷月直把他的脸照得清莹一片。
“听竹,你还愣著干什麽!还不快走!”萧书岚身上已有几处伤口,虽然未中要害,但也流血甚多,半身衣衫已被鲜血染红。见柳听竹一言不发,也不动弹,急得心如火焚,叫道,“快回去!永远不要再出来了!你不是人,这个人间也决不适合你!就算不能成仙,山里也比外面好!”
这几句话说得又急又快,两人相距虽远,但萧书岚运上了内力,顺著山风飘去也听得清清楚楚。柳听竹脸上的表情更是模糊,萧书岚急得跳脚,但又有两人加入战团,更觉压力加重,再也无暇分心说话。
“住手,皇上,我跟你回去就好了。”
这语声却已离萧书岚甚近,不出丈许。萧书岚心神剧震,一个疏神,“叮”地一声,青龙剑脱手飞出,只觉一凉,一柄长剑已自自己右胸直透出後背。
那青龙剑却无巧不巧地落到柳听竹脚前,柳听竹人已直弹了出去,又重重摔了下来。他怕这剑更甚於老鼠见了猫,天生便是克他的。
赵佚却丝毫不惊,含笑看著柳听竹,却不说话。一旁侍卫已把那柄剑捧起来,送到赵佚面前。赵佚伸手接过,见剑身厚重,通体碧青,隐隐有血光透出,不由得又赞了一声:“好剑。”
把剑递给一把侍立的诸葛,命取了萧书岚扔在一旁的剑鞘回鞘。柳听竹这时方才能抬头睁眼,见萧书岚右胸伤口血如泉涌,脸色更是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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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柳听竹又看了一眼萧书岚,萧书岚浑身染血,一双眼睛似要喷火,吼叫道:“你真是个疯子,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回来吗,路便在你眼前了,你却不走!你知不知道回宫便是在往死路上走?我还听得到你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说你想山里,想回去。想里面的清泉,翠竹,冷月。这些在就在你眼前,你却……”
柳听竹痴痴一笑道:“你别叫这麽大声,血会流得更快的。”
萧书岚又急又气又怒,血气上涌,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柳听竹不再理他,却看著赵佚,那双眼睛直会说话似的。赵佚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回我身边来,青龙剑也已到了我手里,我决不再找他麻烦。”
柳听竹道:“君无戏言。”
赵佚不由得笑道:“才没几日,你连这些也学全了。朕什麽时候骗过你?过来。”
柳听竹又回头看了萧书岚一眼,那眼神萧书岚很熟悉,清灵如水,迷茫如天。柳听竹对他淡淡一笑,他孤伶伶地站在那里,青衣飘拂,笑容却单薄苍白得让人恻然。
才走到赵佚身边,赵佚便伸手一带,柳听竹便落在了他怀里。柳听竹除萧书岚外,何尝有人对他有对这般举动,赵佚为帝皇之尊,从来对他只是弹琴下棋,说说话便罢,这番举动还是有遭儿第一次。偏生赵佚还贴在他颈间笑道:“又是月圆了,好香。”柳听竹惨白了脸,萧书岚更是红了眼睛,苦於流血不止,有心无力。
柳听竹咬牙道:“我恨不得这香是毒香,把你给毒死!”
赵佚低笑,手指绕起他一缕发道:“那岂不是连萧书岚一起毒死了?”见柳听竹已气得浑身发颤,却笑道,“想来萧书岚初次见你,便是著了这香的迷。听宋天师说,那寒月芙渠死後,此香虽不散,月圆之夜可闻,但却无了那等勾魂摄魄之力……此花实乃妖花也。”
柳听竹冷然道:“是仙是妖,也不必你来评说。”
赵佚微笑,果然换了话题,道:“听竹,你说朕这一向待你如何?”
柳听竹冷笑道:“为什麽你们都爱问我这个问题?你们再对我好,也都是有所图!”
赵佚笑道:“哦?朕对你有所图是没错,但这萧书岚,他对你难道也是有所图?”
柳听竹怔了怔,继而横了心,大声道:“以前我认为是,如今他肯为我舍命,不是!”
赵佚朝一旁略点了点头,一名侍卫捧了一条脚镣来。萧书岚心里不由得“格!”一下,那条脚镣通体乌亮,显是乌金混了其余四金打成,看那侍卫捧著的模样,显然极是沈重。那侍卫屈一膝跪在柳听竹身前,将脚镣锁在他脚上,柳听竹眼睛直直看著前方,一言不发。
赵佚双手却缓缓移下,自他腰间绕出,拿住他双腕,笑道:“还有这里。”
柳听竹微一挣扎,却没料到脚上那乌金链比想的还要沈重,几乎挪不开脚。脸色白得发青,又不能甩脱赵佚的手,只是眼睁睁看著双手被上了镣铐。好在这手上只是丁丁当当地不便,还不如何沈重,只是为了限制他行动。
听得身後有嘎吱嘎吱的声响,回头一看,脸色惨变,原来竟是一架囚车。柳听竹又惊又怒,还未说话,赵佚笑道:“还不乖乖进去?”
柳听竹冷冰冰地道:“那你就在这里用青龙剑砍了我的头好了。”
赵佚微笑道:“时间不对,地方也不对,杀不得。”
柳听竹冷笑一声,道:“我不进去,你杀不杀是你的事。”
赵佚摇头而笑,却不言语。隔了半晌,柳听竹见萧书岚血流不止又没法包扎,心里疼得直抖,忍不住道:“我已经过来了,你放了他吧。”
赵佚笑瞟了他一眼,道:“这般物事也会有心有情,真乃奇事。”
柳听竹见那血淌得跟小溪似的,哪有心情跟他斗口,偏赵佚又把他抱紧了些,凑到他耳边笑道:“听竹哪,虽说是君无戏言,今儿我却也想食言了。”
柳听竹浑身剧震,道:“你想食言?!”
赵佚笑道:“你这般关心他,我看著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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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听竹半回头看了他一眼,赵佚面上带笑,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直要冻住似的,知他不是说笑,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直跳。
“你不愿意是罢?也好,我也掩耳盗铃一回好了。”伸手轻轻盖在柳听竹眼帘上,笑道:“这样你就不用看他的头被砍下来了。你见过刽子手杀人吗?那其实也很讲究的,手起刀落,一腔血就喷出来了。如果三尺白绫悬在那里,包管血就会全部溅在那白绫上,一点也不会多洒出去。那一颗头就像滚瓜切菜般骨碌碌滚下来了,那死囚连哼都不会来得及哼的,也感觉不到什麽痛苦。不过,”声音越来越轻柔,轻柔得让人胆寒,“像萧书岚这等人,哪怕你把他全身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他也不会吭一声的。”
萧书岚失血过多,枉他内力深厚,此刻也是头晕眼花。强提起一口气喝道:“你别听这些,听竹,死便死罢,有什麽大不了的!”
赵佚一笑,道:“铁铮,你去把那萧书岚的头给我砍下来。”
柳听竹恨道:“铁铮,又是你!我必有一日,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铁铮也甚踌躇,他对萧书岚颇有惺惺之意,实不忍自己下手,方才也一直不曾动手。但皇上旨意,又不得不从。诸葛见他不动,喝道:“铁铮,皇上有旨,你还不动手?”
铁铮暗自叹气,走到萧书岚身前,低声道:“萧兄,铁某奉旨,也是不得已,请见谅。”
萧书岚笑道:“萧某的人头能换得铁大捕头的飞黄腾达,倒也不冤了。请自便。”
柳听竹双目被掩住,无法视物,只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只惊得魂飞半天,双手掰住赵佚钳在自己腕上的手,叫道:“住手!我……我进去就是了……”
赵佚怜爱地摸了摸他冰冷的脸,道:“这样不就对了。”把掩住他双目的手放了下来,柳听竹立即向萧书岚望去,只见萧书岚两眼光芒暗淡,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当下再不说话,举步向囚车走去。
没料到那乌金链太沈,迈了一步,柳听竹几乎被绊倒在地。勉强又走了一步,哪里拖得动。只听丁丁当当一阵乱响,柳听竹已摔倒在地。他想站起来,双手却被锁著,著不了力,无奈之下只能向前一点点挪去,手掌在砂土地上也擦出了血迹来。
萧书岚又急又痛,见柳听竹几乎是一步步爬到囚车边上的,眼前发花,连叫也叫不出声了。
赵佚吩咐侍卫把柳听竹抱上了囚车,把车门锁上。柳听竹跪坐在囚车里,不自觉地半蜷了身子,那小动物般茫然无措的眼神又流露了出来。他看看赵佚又看看萧书岚,那呆呆怔怔的样子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铁铮,你们是相识吧,你就替他处理一下伤口。”赵佚隔著栏杆摸了摸柳听竹的脸,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赵佚挥了挥手,侍卫用了块厚重的帐布将囚车盖上。萧书岚在幔布合拢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他的眼神,空空洞洞的,只让自己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迟早都逃不了他的命。”赵佚上了马,淡淡地扔下了一句。
“那花开得很漂亮。”
赵佚见柳听竹靠在囚车里,脸上白得一点血色也无,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却蒙上了一层雾气,迷迷瞪瞪地望著水旁一丛白色的野花。
那花朵甚小,只是白得素净,又哪来好看之说。心中微觉怜惜,这数日间柳听竹被锁在囚笼中,又遮著厚厚幔子,他连外面的景色也看不到。便吩咐侍卫打开笼门,打开了柳听竹脚上的镣铐。
柳听竹眼中闪过一丝光华,却愣在那里不动。赵佚笑道:“出来,你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