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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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笑他傻,还是佩服他大度?
戚少商看他一眼,表情不知是喜是悲,似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长叹一声,不等回答便转向谈小碧,“凄凉王在哪里?必须尽快通知神侯。”
“不行。倘若那东西真能动摇赵楷,诸葛小花会牺牲长孙飞虹。”
谈小碧表情一凛,戚少商急转身怒道:“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地搅浑水,是为了泄愤?”
顾惜朝话一出口便顿住了,心中后悔不迭。
早就打定主意,看这些大侠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劳劳碌碌,最后被人算计被人背叛,该是多么轻松,多么快活,怎的偏偏多嘴,说了他们不愿听的警告?
焦躁了。
毕竟是看到那物,焦躁了吧……
而且,他忽然有种不希望他们受到挫折的冲动。一面不屑他们的侠义,一面又觉得这侠义多么可贵,就如当年一路追杀,一路惆怅。
心中暗叹,嘴上却毫不让步,道:
“不敢,罪人草芥,人微言轻,你们讨论,不打扰了。”
“等等。”戚少商皱眉,伸手挡了他去路,又转向谈小碧,“谈兄有多少时间?是否即刻便要回去复命?”
谈小碧苦笑,一把扯掉头套,露出一头说好听是桀骜说难听是鸟窝的长发,以及布满伤痕,让人看不清本来面貌的五官——那当然不是他的脸。
“复什么命。他们要我带顾惜朝的头回去,我既没打算杀他,还把同行的人杀了,怎么复命。”
声音也同时变得年轻,富有朝气,不再如刚才的沙哑阴森——这自然才是他原本的声音。
顾惜朝曾屡次怀疑地观察他,闻言道:“他们有没有用药物控制你?”
谈小碧一愣,对上戚少商关切的视线,摇头,“他们确实命我吃过些不知是什么的药,但我都混过去了。”
顾惜朝点头,又问:“你走前,可查过‘黯然’还剩多少?”
“底线。”
“那些药自然稀少,不然怕是早就天下大乱了。”戚少商颔首,“况且组织为皇帝所用,不是赵佶本人,总不能全部调动起来。”
他到底听去多少?顾惜朝侧头,见戚少商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那双深沉如夜的眸子,竟然看不懂其中的表情。
似偏于阴沉。
“走。去废墟,方才发现了密道。”戚少商眉头时蹙时舒,扔下句话便率先走了出去。
密道?
谈小碧不曾参与搜索,不知就里,顾惜朝却是知道的。才发现之前苦苦寻找未果的密道,一番波折后连想都没想过。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大意,只注意到哄戚少商出去,连正事都忘了。
没空想?还是不够重视?
要知道那可是眼下最明确的道路了。
但戚少商如此厉害,片刻间就能把密道找出来?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听春阁的残骸出现在视野之中。
真的只能叫残骸了。
那包围着它的玉兰林已经被两日前的爆炸冲得支离破碎,露出很大一片空地,使得本不见天日的废墟凸显在月光下,更显残败。小楼塌陷了大半,腐朽的木片铺满一地,穿插交错的梁柱就像一堆散乱的木柴,上面覆盖着破布一样的屋顶。
屋顶被掀开了一角,可容人走入,里面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
戚少商在黑洞前站定,“这里就是入口,但一个人开不了机关,需要有人在外等候。”
顾惜朝凑近细看,忍不住叹息。断落一地的柱础中,惟独有一根伫立不摇,甚至支撑起很大一块空间。这些木料早已开始腐朽,不是特殊材质,怎可能还这样坚固?可惜之前一直以为机关是小而不起眼的东西,谁想到是这么大一根柱子,而且还是大门旁边,最粗最长的柱子?
精明,这柱子表面粗糙破烂,不事先知道,肯定发现不了摩擦的痕迹。
他看了一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柱子,想要扳动,没想到既不能转也不能压,摇晃更不可能,简直如蚍蜉撼树。
见他一脸困惑,戚少商终于低笑出声,“好,很好,我起先还以为你骗我来有什么居心,看来确实只是疯劲发了,调虎离山而已。”
只是调虎离山——?
而已?
顾惜朝面子上挂不住,上下推耸几下,才发现只有在向上用力时有松动的感觉,一用力将它抽了足足三尺余长。
几下木材碎裂声过后,旁边的地面突然上浮,移出一块不足两尺宽的方洞来。
这有什么难的,还一个人开不了机关……从下面本就没办法打开,不然那些黑衣人为什么不从这里进出?
下去不就好了?
顾惜朝正嫌戚少商危言耸听,手中一紧,那柱子竟以很快的速度缩了回去,差点被拉个跟头,回头见他一幅“怎么样,我就说吧”的笑容,心头恼火下一瞬间无端全变了酸楚。
多少年了,怎只记得他目眦尽裂的神情?
这样的笑容,该是对和你一起偷酒喝的顾惜朝,该是对“杀无赦”计划之前的顾惜朝。而现在这个犹如风中之烛,恨不得把身边万物都搅下地狱的人,早已不是那时侯的心情了。
低头看到脚边一堆碎窗棂,尽是花纹俱全,整整齐齐地摆着,顾惜朝抬头瞥了眼那笑得得意的人,见他笑容骤然变得尴尬,不觉扶着木柱愣了片刻,再次拉开入口,“我在这你们肯定不放心,谁愿意下来陪我都可,不来更好。”
说着,人已经跳了下去。
阻拦不及,戚少商不知第几次叹气,对谈小碧拱手道:“麻烦谈兄一时辰后为我们打开入口。”
“好。”谈小碧笑着点头,在脸上抹了几下,狰狞的伤疤立时不见了,变成饱受日晒的黑红色肌肤。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包,抖开是件粗布衣服,领口袖口都做了假的里衣,披上身活脱脱一个老实巴交的菜农。这模样混入街坊,就算明知道有人捣鬼,都不见得能注意到。
一个时辰之内,就算走不完密道,也要回到这里来。
戚少商心想,顾惜朝莫非是向天借的胆子,密道下面有什么谁都不知,也敢贸然跳下去。如此胡闹还能活到今天,简直就是奇迹。
他却没想到,自己也是那促成奇迹的一部分。
那边顾惜朝跳下地道很快就到了底,估计只有丈许深,但继续前进全是倾斜向下的地道,阴冷幽深,就连呼吸听起来都有些惊心动魄。
一点风都没有,莫非是死路?
顾惜朝站住,点亮火折子,看到四面砖砌的墙面很平整,地面也颇干净,浑不似外面废屋的破败。看起来不像荒废的地道,更像秘密组织的地下基地。
他忍不住想笑。
把妓院下面修成这样,果然不是一般的妓女。
印象中,和收养他的华英相比,母亲并不是个强悍的女子,相反柔弱得令人心烦。但现在看来,所有的柔弱都是她的武器,貌似纤弱实则坚韧如麻。腰身盈盈一握,顾盼中自有小鸟依人的风情,那是最让男人不设防的类型。
正是如此,才会被当时羽翼未丰的蔡京相中吧。
作为一个为人唾弃的风尘女子,她在得到蔡京授命的时候一定也很欣喜,就像她那心比天高的儿子一样,以为终于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最终却发现在别人看来,草芥仍旧是草芥,且一步错再无回身之地。
或许可以想象她最终逃离蔡京的原因,不外乎是发现了确实赏识自己的人。
赏识的人啊,
人生若得一知己,无憾矣。
——不愧是母子。
身后衣襟带风之声,好似落下一只猫儿,戚少商走了过来,夜色中只见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映着火光。
“你把我骗来,是真的在等死。”
“既然知道,何必多言;既然多言,必然不信。”
戚少商举剑鞘敲了敲两侧的墙,发出坚实而沉闷的回音,才道:“我信,但是想不通。”
难道他信人,只靠直觉?
顾惜朝笑道:“对,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觉得生存不易。但人是会变的。有一天我想通了,才发现想死也没那么简单,不如豪赌几把——结果,居然还活着。”
“第一次,是赌我会不会且能不能救你,第二次,是赌谈小碧会不会杀你,第三次,是赌地道中有没有机关等你……死不掉很失望么?”
“不,第一次,是赌你会不会杀我,只不过有人代我输了而已。”
戚少商蓦地不出声了。
顾惜朝长笑,向地道深处走去,
“那人和我一样,不过是一粒探路的石子,你若不杀便是迂腐,万万活不到今天。”
●21 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说错了,你不是泄愤,诸葛先生确实可能牺牲长孙飞虹——实际上只要能成功,他本人也会乐见这结果。”不知道走了多远,戚少商突然说,“而你这次不算是赌命。假装昏迷是为了让他们相信你中了‘黯然’之毒,而说那么多,只是为了引他说话。因为话说多了,必然有破绽。”
顾惜朝有些意外,没想到如此细节的问题他会想这么久。
果然还是很在意。
定是一边用逻辑赞同,一边用道义反对,才得到这么些有意思的结论。他一把抢过用烂木头捆扎的火把,被烟熏得眯起眼,“为什么不找些象样的东西?这些木头都腐了,还是潮的。”
火折子不能持久,这些木头还是戚少商下来前灵机一动随手抓的,不然两人连照明都没有。
千算万算却忘记了火把,两个人都有责任吧?
戚少商耸肩,继续轻敲,直到传出空洞的回音,却见顾惜朝已经走出了很远,还兀自大摇大摆地前进。
就在此时,顾惜朝身侧发出“嘶”的一声,很小,很舒畅,如毒蛇吐信。
戚少商心中一紧,
“小心……”
话音未落,不料自己脚下一虚,一直承托着他的地面突然不见了。
偌大的石板地面自然不会不见,而是因为被极大的力量扯下,瞬间便有四丈余长的路段消失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突然消失一般。
戚少商本能地抓向墙壁,才发现刚才还被敲得咚咚响的砖墙居然也正在快速退后,空出的地方漆黑中透出几星寒光,想必不是利刃就是强弩。
此刻四面八方尽数悬空,居然毫无可借力之物,而再好的轻功,从踏雪无痕到御风飞行,都需要借力点,只看大小而已,如此他只能掉下去了。
但他绝对不能掉下去。
因为随着墙壁后退,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而上,好似腐败数百年的淤泥,又似烧烂的尸体。戚少商直觉得头脑发晕,忙屏住呼吸,情知下去多半就没有命了。
就在此时,白光一闪,一弯新月夹裹着劲风和尖啸,飞扑过来。
劲风很急,很要命,这道光却极妩媚,明明清冷却又色彩斑斓,仿佛二八佳人的目光,又似春水清澄的涟漪,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不敢移开视线。
神鬼夜哭,神哭小斧!
难道顾惜朝落井下石?
还是这机关根本就是他发动的?
“痴”剑铮然出鞘,剑脊以一种绝谈不上优雅的姿势拍向斧尖,就像扑灭一抹烛火,或掐灭一点希望。银色的小斧被这一拍拨转了方向,如流星疾沉,直落入下方好似噬人巨口的坑,良久才发出极大一声脆响。
而戚少商则因这一击,如蜻蜓点水,飞掠而上,一去近丈。
原来这一斧,
是救命的。
却,
还是不够。
迟了,轻了。
虽然已经跃出了七、八尺,他依然没能到达地面,沉了下去,且剑尖距离墙壁,仍有盈尺。
这一尺,便是以意御剑,人也“黏”不上去。
因为墙壁上弹出了无数倾斜向下的利刃,倒刺一样横在他面前,最近的几乎要削中手指。
吾命休矣。
戚少商长叹。
其实在接到顾惜朝的小斧时,他就知道糟糕了。
许是顾惜朝怕他被劈死,那一斧几乎没有蕴涵什么内力,虽然够疾够快,却虚浮无力,不足以让他飞出足够的距离。
为何不全力出手?
遗憾!
最后的方法,只有弃剑,以劈空掌力向下方击出,可因为全部都只能朝向虚空,在内力衰竭前拔高六尺——
不太有把握。
他正打算施行,眼前光明突然熄灭,手中剑随即一紧。
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
好烫。
“你……”
“少废话!”
咬牙切齿的回答。
戚少商省起,急翻身跃了上去。
感到剑上涩然滑动,串串血珠溅起的声音,真比割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他居然用手抓剑尖……这“痴”的锋利,还有谁能比戚少商清楚?
“伤得如何?”
顾惜朝甩开他,径直摸过火把再次点燃。
火光摇曳,映出他面色惨淡如鬼,右手黑红一片,并不理会对方关切的询问,径直跑到地洞边沿向下察看。只见那些倒刺似的利刃正如昆虫的翅膀一样收拢,而地板和墙壁也逐渐恢复原位,侧头瞪了戚少商一眼。
若方才掉下去,九现神龙此刻怕已是地上一堆肉块了。
可是触动机关的,不是顾惜朝么?
戚少商听着擂鼓样的心跳,
复数的。
手一松,再也抓不住剑。
顾惜朝嘿嘿冷笑道:“看来这机关是用来对付追兵的,所以前面激发,后面发动——我娘为了逃也算费尽心思了。大当家没被吓着吧?”
“你手怎样?”
刀眉微蹙,似嫌他多事,“就当接把飞刀,多大的事?”
戚少商点头,四下看了看,等顾惜朝放松警惕,才装做向前探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