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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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话训下来,君白再也不敢逞能,连忙摇头。
王伯又感慨道:“不读诗书,不习琴棋书画,如何能称得上是读书之人啊!”
君白战战兢兢的道:“我不是读书人啊!”
王伯眉毛一竖,眼睛一横,厉声道:“和老夫在一起,不是也得是!先教你该如何拿笔,看好了!”拿起笔摆出架势,“你可要记清楚,当三指捏笔,手心中空,笔意圆润。”说完便在纸上划了一横,虽仅是一横,却可见其棱角分明,苍劲有力。王伯把笔塞到君白手中道:“你来试试。”
君白学王伯的姿势拿着笔,正打算也划上一横,背后却连被王伯敲了好几下,不是说头没摆正,就是说腰腹收得过紧,最后又手把手摆弄半天,王伯才满意的道:“就这样,站着别动!”
也不知站了有多久,初始君白还觉得手脚有些酸麻,那体内道气竟自行流动起来,所经路线也和以往有些不同,道气所过之处,疲劳一扫而空,格外的舒服,手中拿着笔又实在是无聊,便开始研究起道气的不同走向来,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好了,放下笔吧!”
君白转过身,见王伯正抱着几本书走向书桌,地上七零八落的满是书,床边还敞着一口大箱子,那箱中也全都是书,不由有些疑惑。
“这些书便是专为你找的!”王伯把书一本本放在桌上,《韩非子》、《大学》、《中庸》、《诗经》等九本,同时道:“不修诗书则不明事理不知礼仪,你先把这几本看了,箱子里还有。”到了最后两本,王伯却是犹豫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最后长叹一口气,把那两本书扔在桌上,却是一本《论语》,一本《孟子》,随后缓缓道:“这书我却不知该不该给你,他说‘仁人爱物’这是好的,只是‘为政以德’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却是大大的不对,这孟轲与他也是同样货色,这确是要你自己把握了。”
君白翻开论语一看,开篇便是“学而第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简单的话语里似有深意,君白正欲深思,却又听王伯道:
“孔子向以博学著称,千古以来一向都被看作是几乎无所不知的圣人,其实也不过就是多学多思而已,不足为奇;让人称道的是他提出仁义与礼法,仁为礼质,礼为仁表,无仁则礼亦亏矣!‘克己复礼曰仁’此语实乃至理,‘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这更是我儒士当终身所行者!不过”王伯手捋长须,摇头叹息“世人皆冠以先贤之号,我却不赞同,他是把人性讲得足了,可在治国上确是一塌糊涂!所谓‘为政以德’不过就是让君主有德行有修养并克制私欲,再以道德礼法约束世人!却不知人有贤愚不屑,若是不设刑法以律百姓则民心涣散,不整军备以镇四方则可欺,天下必乱!当年那鲁国礼法学得最好,却被齐国所灭,他的老家更是被一把火烧了去!若是照他的说法,修文郾武,只怕我轩辕的土地却是要被外族所据了!”
君白怔怔的听着,对王伯所说却是不大听的懂。王伯见他一脸的茫然,笑道:“扯得远了一点,等你看得多了,自然便会明白,你看书时只须记住,书里有对有错,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你且在此看着,去出去一下。”说完,王伯便取下剑出门去了。
过不多时,君白正在看书,门外却传来了伐木声,又过片刻,王伯拖了一大堆木块进来。在君白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王伯把木块一片片拼接在了一起,原来是张木床。
“你来看看这床大小是否合适!”王伯朝君白招手道,君白这才明白这是给自己做的,心头一热,感激的看着王伯。
“这些年来住在山里,我倒是有了身木匠手艺!”
……
时至深夜,王伯已熟睡,君白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无意见瞟见墙上长剑,心中一动:在谷中时,用石剑难修剑道,眼前却有了一把钢剑,何不拿来试试!
君白蹑手蹑脚取下剑,来到院中,抽出剑,剑身在月光下映出蒙蒙白光,手指抹过,只觉一股冰凉的寒气袭来。君白将道气输入其中,剑上顿时寒光大作,再手一抖,剑身微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君白平举起剑,刚一发力,却听得剑上发出一声龙吟,高亢激越直指天际,猛想起王伯还在屋中,赶紧收回道气。此时屋里恰好有传来一个声响,君白心中大惊,还以为是王伯已被自己惊醒,忙将剑抛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衣衫,打算王伯问起时便说是出屋解手,这才向屋内走去。
进了屋,君白心中立刻平静下来,原来王伯只是翻了一下身……不过君白却也不敢再试,捡回剑悄悄挂在墙上,见王伯没什么动静,爬回床上躺着闭目假寐。不久,君白倒也真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君白还打算象昨日一样看书写字,却被王伯叫住“所谓儒者,琴棋书画缺一不可,今日便教你作画奏琴!”
……
时光悄然滑过,王伯一天天变老,君白却是在一天天中走向成熟。这几天,王伯去了益州城打听些事,将君白留在了木屋中。
君白站在窗前极目望去,又是落叶飘舞的季节了,山中已满是秋意。三百年前,也是这样的日子里,依茹永远离开了他。秋风起,黄蝶飞,心如一叶,却追不回那往昔岁月……
三百年的时光,心已不再痛,只是萦绕着淡淡惆怅。远方就是那陡峭的悬崖,悬崖下便是寒潭,时光可以使君白忘记哀伤,但又怎忘得了身着绿裙的依茹抱着云天毅然跳下,怎忘得了潭中两人深情相拥!君白将手探出窗外,想要接住一片落叶,落叶却在指尖轻轻擦过……
君白心中涌起一种冲动,将那一幕重现的冲动,铺开纸,磨好墨,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心绪在回忆中跳动,险峻的悬崖,深情的恋人一一浮现在纸上……
停下笔,君白看着画中依茹与云天相拥崖边,凝望着对方的眼里满是深情,眼中不由蒙上一层水雾,再度挥毫题下几列小字,心中更是郁结烦闷,甩开笔,坐到琴几前,手抚上琴弦,轻柔的琴声荡起在群山间。琴音明快,这是君白想起了那无忧无虑的时光;琴音低沉,正是忧伤一幕重现;琴音越来越低,正如君白心中的惆怅一般久久不去……
“好曲子!”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君白转头看去,王伯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虽有些太过儿女情长了,然此曲可见人心,音中含情,以情御音,确是好曲!”王伯冲着君白连连颌首,目光流转,又见著书桌上摊着一幅画,走上前端详一阵,叹道:“见画如见人,着墨均匀,层次分明,轻重合度,这人物画得尤其妙,从这神态眼神中可见其情,却又是在这险恶之地,更可衬其深情,好!好!好!”王伯又见画左上角题有一诗,不禁轻声吟诵起来:“天上比翼鸟,地下连理枝。生死相许几多情,君莫笑我痴。莫笑我痴……此诗算不得神来之笔,不过放在这里却是再好不过了!”
王伯看着君白问道:“这诗画均为你所做?”见君白点了点头,眼中现出几分落寞,默默转身取下床头挂的雄鹰图,又将君白的图贴在墙上,看着君白不解的表情,摇头叹息:“我却是什么也教不了你了……”
第二卷 儒道 第三章 离别
日落时分,天边云霞镀上了一层淡金,夕阳便在这金色中缓缓下沉。这些年来,王伯的身体也正如这落日一般每况愈下,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好个夕阳红,只是近黄昏了啊!”小院中,老人望着暮日感慨万千,随即又对搀扶着自己的君白道:“扶我进屋。”
王伯躺在床上,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呈现着病态的苍白,伸出手擦去君白脸上的泪痕,笑道:“身为男儿,怎可如此扭捏作态,古人皆称七十古来稀,老夫已七十有四,活的够长了。”君白听了这话,眼泪掉得更快,喉间蠕动,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王伯微微摇头道:“傻孩子,傻孩子,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不过迟早罢了!”
抚着君白的头,王伯又道:“床下那描金箱子里有个长木盒,把它取出来给我。”
君白从满是灰尘的箱子里取出木盒交给王伯,王伯接过来犹豫了一阵才说道:“四十三年了,四十三年没有碰过它了!”言语之间说不尽的感伤。这才打开盒子,盒中是一把三尺长的剑,剑鞘刻着两条龙,造型古朴却有一股王者之气。王伯摩挲着剑鞘,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眼中射出激动的光芒,猛抽出剑,剑身清亮有如一泓秋水,光滑的表面上上隐隐有龙纹浮现,剑锷处刻着两个篆字——破邪!王伯神色间更是激动,握剑竖在眼前,道:“当年老夫以而立之年得先帝所识,赐我宝剑以行天下,若有为富不仁穷凶极恶者,均可自行做主,巡游之间,有多少奸邪葬身剑下,只可惜漏了一个李渊!”王伯愈发激动起来,握剑的手迸出一条条青筋。
良久,王伯将剑收回鞘中,一声长叹:“可惜先帝晚年为小人所惑,一时疏忽,竟被那逆子杨广谋害,身为臣子却无能斩奸除佞,我愧对先帝啊!”王伯又是一阵冷笑“杨广也没安稳上几天,便被李渊那乱臣贼子篡了江山,不过李渊也没能得到好下场,还不是被他儿子弄了下去!只是那李世民擅长鼓惑人心,我大隋复国无望矣!”王伯脸上红晕迅速消去,留下的还是纸一般白的面庞。
看着生命从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身上慢慢剥离,君白终于忍不住伏到床边低声抽泣。王伯扶起君白的头,那双老眼里竟也有了些水渍“别哭,别哭,男儿流血不留泪,来,拿着!”王伯把那把破邪剑递到君白眼前。君白看着老人恳切的目光,双手颤抖着接过剑,随即紧紧握住,就像是要握住老人的生命之火一般。“这小小的山林困不住你的,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只是世情险恶,唉……”
王伯的身体软软躺下,眼神更加迷离,喃喃道:“我好象看见了先帝,他就在我身前……”王伯突然伸出一只手,抓向虚空,同时口中大叫一声:“陛下!”然后再也没有动静……
良久,王伯的手落下,君白这才见他已闭上了双眼……
……
又是百年时光流逝,君白站在王伯的坟前,轻轻拔去墓头的杂草,心中却是一片宁静,与王伯共处三载,听多了人间险恶,再与自己前次进入人间的不快遭遇联系在一起,再也兴不起半点入世的兴趣了,偶尔弹琴绘画,吟诗作赋,日子倒也过得颇为自在,反将符与剑搁下了。
君白回屋取出琴,盘坐在林间,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夏日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打上一个个光斑。君白只是静静坐着,听着林中此起彼伏的蝉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指尖拨动琴弦,轻柔的琴音响起,绕着树梢回荡,伴着知了的陪奏,飞翔在天空中。
正当君白忘情弹奏时,两个人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百年了,百年没有再见过人了!君白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十指轻压在弦上,琴弦一阵抖动,发出低低的颤音,曲终……
“小姐高才!”身后传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赞叹。
君白苦笑了一下,伸手捋过耳间鬓发,拂过衣领,心里暗叹,转过头来。恰是风吹过,长发飞洒,白袍飘飘,又手抱玉琴,更是显得优雅动人……
君白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年纪二十多,比自己高了些,穿著一袭青色儒服,满脸的书卷气;另一个却是十四五岁大小,一身蓝装,背后负了一个灰色大包裹,圆乎乎的脸上显著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气,只是此刻两人都死死的盯着他,一副痴呆状,心中又是长叹,开口问道:“你们是谁?到这山里来干什么?”
那小童倒是先清醒过来,用力摇了摇身旁的青年,那青年这才恍然拱手答道:“小可乃江南一书生,立誓游览天下,却不料惊扰了小姐,罪过罪过!”
君白无力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男的……”
那小童倒是没露出多少诧异,那书生却满面惊讶,张大了嘴,艰难的吐出几个词:“小……小姐……不不,这位兄台!”
君白看着那书生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来者即客,到院中小坐片刻吧。”
那书生随君白在石桌边坐下,那小童却恭敬的站在书生身后。君白取出一壶酒,斟满一杯递到书生面前,那书生忙接了过去,问道:“请问兄台尊姓?”
“水,水君白。”
“原来是水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