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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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是契丹的先人,辽国的宗祖!
律南天世居江南,他的胸前,怎会纹有辽人的图腾?
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
“是……就是这狼头!当年我随老帮主杀过契丹狗……他们胸前纹的……就是……就是这个狼头!”简伯青之后,又一个老丐哆嗦着嘴唇嘶吼起来。
静默的人群顿时炸了锅,爆出无数灼人的火星:
“什么?!难道他……他是契丹狗!”
“律南天,你竟然……”
“契丹狗!这契丹狗骗了我们!”
“契丹狗挑唆咱们内斗!”
“大伙儿一起上,先剁了他再说——”
辽宋为仇多年,虽自澶渊之盟后再无大战,北方边境上的劫掠冲突却始终未曾停息。尤其近年宋夏交战,辽以夏之父国自居,不仅援夏以兵马粮草,更在兵危战凶之际屯重兵于幽蓟边界,砺刀秣马,觊觎中原国土,欲收渔翁之利。
中原好武男儿,三代内难有与契丹无仇之人。大家乍见狼头刺青,个个热血冲头,谁还理会什么南北武林蜀中方寸,一时间都嚷嚷起国恨家仇来,刀剑齐举叫骂连篇,场面顿时大乱。
“收声!”混乱中传来一声沉喝,乃以内力迫发,响若雷霆。正在激愤中的人群齐齐一懔,循声望去,只见展昭面沉似水,双目带煞,冷冷压过全场。
简伯青见状,亦高高抬起两手,大声道:“大家先静一静——”
二人毕竟一是中原南魁,一是丐帮长老,众人纵然情绪一时无法平复,却也有不少看在展昭与简伯青的面上安静了下来,各自稳定心神。
狂风呼啸中,展昭缓缓调转目光,直视律南天的双眼,静静问道:
“律大哥,你是契丹人?”
他说得很慢,他的声调异常平静,他的目光仿佛冰冷剑锋,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印象中的他,从未有过这般的冷……
这一股冷意,直透心髓……
律南天微微低头,避开展昭的目光,沉默无言。
圈子外便有人嚷道:“律南天,你胸口这狼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你务必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从纹身暴露的一刻起,他已知今日必逃不过这一问。
律南天沉默半晌,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道:“律某确系阿史那子孙、遥辇氏八部之后……”
在场诸人多为武夫,识得成筐大字的已是凤毛麟角,何况这阿史那与遥辇氏的典故着实荒僻,是故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没有几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又有人嚷了起来:“我们管你什么那什么遥的,你先说清楚,这狼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契丹狗?”
此问入耳,一贯温文处世的律南天亦面色陡变。他剑眉一蹙,双拳蓦地握起,转脸冲着问话传来的方向怒吼道:“不错!律某正是契丹种!那又如何?连年征战烽烟燎原,难免死生胜败!汉人亦杀了多少契丹儿女,莫非只为在口舌上争这一点便宜么?!”
说罢,他将拳头捏得更紧,一咬牙不再多言,立即转身,迈开大步欲往庄园大门走去。
这“正是契丹种”五个大字,众人总算是一个一个入耳嘣脆,听得分明。至于前情后理,根本无人在意。刹那间混乱再起,喊杀之声振聋发聩。
简伯青面色阴鸷,缓缓逼上两步,问道:“敢问律大庄主,你万樱庄世代的家业皆在江南、中原,何以年前突然来到蜀中?”
“自云怒堂易主之后,无论水旱的买卖你都急于插上一只脚,不知其故安在?”
“南侠入蜀,你处处伸手事事张罗,这份儿热心前所未有,这又是何故?”
“莫非你律家本是辽人胡种,潜入咱中原多年,就为候着这般江湖大乱,好让你们契丹兵马趁机南下?!”
简伯青声色俱厉,这一番追问咄咄逼人,但律南天一概置若罔闻,兀自迈步……
只是他这拒绝回答的举动,看在此刻众人眼内便无异于默认!
“弟兄们!莫让这辽狗跑了!”
随着一声大吼,突然有十数支钢镖从人群中急射而来,直奔律南天的后心!
镖至半途,突被一道炽烈掌风截断,尽数打落在地。
“哪个暗箭伤人,丢尽大宋颜面!”展昭掌心红光殷然,戟指怒喝。
“展南侠,与这契丹狗还讲什么道义!”圈外吼声又起,另一方又有二十多枚暗器飞来!
“小心!”展昭掌风一带,又将暗器扫落大半,仅剩四支飞镖距离稍远鞭长莫及,只得扬声示警。
他见那四支镖力道准头都不佳,心知律南天只消稍一偏身便能避过。谁知镖已到了跟前,律南天一等的高手,上半身竟动也不动!
噗!噗!噗!噗!
四声闷响!那四支钢镖居然无一例外狠狠钉入了律南天的脊背,霎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众人见他中镖,人人雀跃,场中顿时欢呼连声。
展昭显然大为意外,镇定如他亦不禁目露震惊。
目下至少有一两百人恨不得直冲上前将律南天生吞活剥,他,难道还不打算一避?
律南天满襟剑痕,肩背上犹钉着四支钢镖,热血汩汩而下。他背向着庭院,加之天光晦暗,人们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见他放缓脚步,笑了一声,道:“贤弟,有心了……”
这句话分明便是对着展昭而说,展昭闻言缓缓道:“你这又何苦?”
在场众人多数听不清二人对话,只道他俩将要交手,纷纷沉了心气等看热闹,一时叫骂之声反倒小了许多。
之前一直带头起哄的那个声音却又嚷了起来:“展大侠还与他废话啥子,契丹狗杀我大宋几多百姓,不如早早结果了他,为我们宋人报仇!”
展昭循声一瞥,只见后来帮着律南天擒云的一班掌门中,有一颗光秃秃的脑壳往下缩了一缩——此人正是月前被云怒堂掀翻下马的蜀中人杰之一,白沙帮主林沓石。
他虽丢了香堂,折了权势,其实还有几铺买卖在手,并非无家可归之人。律南天入蜀后经手的生意门类极广,这林沓石的买卖也少不得与万樱庄有所冲撞,碍着律南天有钱有势,他却因得罪了云怒堂正走背字,也只得明服暗恨。现在捞着了把柄,自然要趁机去了这买卖上的对头。
顺风顺水时锦上添花,青云跌足便落井下石——这样的人,何时何地都少不了那么几个。
律南天并没看林沓石,只轻轻冷笑了一声——他固然听出这蓄意挑拨的乃是何人,可是以他此刻的处境,又能如何?
林沓石这一催促,等看南武林两大高手对决的众人亦跟着起哄,不少人敲打着兵器叮当作响,庭院中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比搭台唱戏之时的喝彩还要热闹。
——不过人生如戏,试问世间,谁又不是戏子?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为生存,为目的,哪个不是施展浑身解数,七情上面倾力出演,但求获得一个自己满意的结局才落幕而去?
只不知,在这人世的舞榭歌台,每个人所担当的角色是否能由自己挑选?
每个人的结局,又是否真能如自己所愿?
喊杀声中,更有不少人拥挤上来,将庄园大门挡个严实,明摆着不肯放律南天离开。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律南天身后的展昭。
展昭没有动,他只是静静望着律南天的背影,淡淡问道: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那声音、那语气,依旧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淡得……令人从心底透出一股寒冷……
“贤弟,恕为兄不能给你答案。”律南天蓦然转身,双眼直直望向展昭,那眼神中,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又仿佛……压抑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若你要为兄这条命,我……双手奉送便是。”
他说着双手一抬,“嗤啦”一下将已然破碎不堪的衣襟扯开,露出□的胸膛,和胸膛之上那枚狰狞的狼头刺青。
“若因我是契丹人,你便不再信我,那就如大家所愿,一剑杀了我吧!”
这一声吼惨厉决绝,正在喊打喊杀的众人亦不禁心头一震,整个庭院霎时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展昭身上。
——汉人胡人,中原草原……是否这十年的交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哀的结局?
——如今律南天选择将生杀大权交予展昭,展昭……他又会如何选择?
——辽宋世仇,生在这个年代的他们,可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展昭忽然动了。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前去。
有人憋住了呐喊,有人握紧了兵器,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已准备好了跃起扑出助南侠杀敌的招式……
然而,他们看见的却是——
展昭缓缓走到律南天面前,抬起右手按在左襟,微微一躬。
——这分明……是草原上的胡人相互致敬的礼仪!
展昭直起身来,道:“某乃乌桓辗迟部后人,与契丹八部同属狼种。”他转过头,目视已然愣在当场的众人,“倘若不是汉人就要死,那就先杀了我!”
——契丹原为北鲜卑一支,乌桓亦是鲜卑血裔,汉姓展氏其中一脉正是鲜卑姓辗迟氏遗族,是以追根溯源,中原南魁身上流的恰也是北疆狼血!
只是寻常人在此群情汹涌之际,怕要对自家血统避之不及,展昭反倒自报家门,如此便无异以性命相护律南天,全场听闻,霎时一片静默。
只有大风兀自呼啸……律南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望着展昭,望着他闪掉月白的大氅,然后将它披在自己肩上。
那双深黑的眸子仍是一片令人心寒的淡定,这对眸子的主人直视着他,缓缓说道:
“你救过我的命,又待我如兄弟,我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只要是个好人,便做得起我展昭的朋友。”
他的目光令人寒冷,他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却如篝火一般烫热……
——以致一刹那,他有种冲动想要一把攫住……
然而在他伸手同时,那双手却已抽离。
他只得将手落在肩头,轻轻拉紧那件大氅。
这件衣裳,原是自己赠他……
展昭蓦地抽手转身,只因正在此时,有一名小丐跌跌撞撞挤进人群,一面跑一面大喊道:“简长老,不好啦!不好啦!”
简伯青一见那小丐便是一愣,分人群上前道:“什么不好了?你不在分舵,跑这里来做啥子?”
那小丐呼天抢地道:“云怒堂那些龟儿子,使银子买下了城隍庙周围五里的地皮,才将大帮子人过来赶我们走,我们不走,他们就放火烧了城隍庙!长老,为首那个姓秦的打伤我们好多弟兄,还有那个锦毛鼠,拿着火把上上下下,片瓦不落地点呀……眉州分舵已教他们占了!”
他连哭带说声音凄厉,在场众人皆听了个清楚明白,霎时丐帮及蜀中各路豪杰人人面露惊诧,连简伯青本人亦愣在当场!
此时各路豪杰方才留意到,云怒堂帮众中虽也有不少一开始跟着叫骂针对律南天,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个个沉默肃立,显是有人刻意压制过了。
简伯青想及这层,不由转头望向那云怒堂主,只见在方才的混乱中一直不言不动袖手旁观的云,此刻亦徐徐向他一瞥,嘴角更勾起一抹冰冷的邪笑……
——好个姓云的!他亲身前来刘家庄园,扬言放火撵人,又请白玉堂出面助拳,弄出这样大阵仗,原来却将大股人马指向了城隍庙的丐帮门户。他简老鬼在此拼死拼活力保庄园,不想正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一城分舵落于人手,丐帮在蜀中真真是栽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跟头!
“姓云的,你好计谋!”一手指着云的鼻尖,从未怯战的简老鬼气得手都在抖。
蜀中豪杰人人噤声,皆目瞪云。
云冷冷扫视全场,道:“地契在此,”
“还有谁来?”
此情此景,他只重复着他的挑战,直将在场所有豪杰视如无物!
简伯青浑身颤抖……一直以来他对一己实力的自信,他坚持在此巴山蜀水挣出一方天地的意志,都在今夜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意志的溃败令他恨不得与眼前这片殃云同归于尽!他蓦地大吼一声,摇摇晃晃冲上前去……
却,被一只冷定的手臂拦阻。
“简长老,云堂主要这块地皮而已,我们何妨让了给他。”展昭看着简伯青,微微一笑。
众人闻言尽皆一愣,就连云的冷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意外。
展昭微笑着转向云道:“云堂主既然花去银两,某等只得割爱。”说着指指方才撂在地上的包袱:“你看,某连行李都已执好,天亮前必同大伙搬出庄园。”
云目光森寒,缓缓打量了他几眼,仍旧用那毫无抑扬的声音道:“好,”
“我便信你。”
说罢一抬手,将银龙剑掷还律南天面前,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