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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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那件东西！
　　曾令暴徒为之亡命，斗胆冲劫皇家国库、矢志争夺的东西！
　　曾令武林传奇为之蹉跎，不惜身败名裂、遁迹山林，也誓要将其埋葬的东西！
　　曾令一对天骄豪侠为之情殇，宁可咫尺天涯，也要取之毁之的东西！
　　那件——只要一日存世，便仍有可能招致天下大乱的——东西！
　　聂风抑住心内的震撼，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道：“展大哥所托，聂风纵死不负！”
　　展昭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从怀内掏出个毫不起眼的粗布小包展开，露出一本经折装的古旧书册。那书册通体枯黄色如败叶，边缘却未有丝毫破损，可见一直被人妥为收藏。
　　——果然！
　　封页无字，但聂风已能从展昭凝重的面色上肯定，这便是那本由隋末豪侠虬髯客亲笔书写、记载了天下第一魔招“天下大乱”的奇书——
　　《梵天鉴》！
　　这本传说中的奇书，这本历代野心家垂涎不止的宝书，这本牵连伤害了无数人的魔书，如今近在眼前！
　　聂风霍地抬头望向展昭的眼睛，低声问道：“这是《梵天鉴》？”
　　问得多余，但一定要问！
　　展昭点点头，道：“如我有不测，此书去留，凭你做主。”
　　聂风伸手连书带布接过，三两下又将布包复原，随即揣入怀中，道：“这书我可代为保管，直至此事结束。至于它的去留，还得由展大哥自己决定才是。我不信你会遭逢不测！”
　　他甚至连书页都不曾翻开！数百年来多少豪雄为之心动的宝物拿在手中，这少年眼中竟未露出半分好奇或者怀疑！
　　他丝毫不好奇这书中所载的绝世武功和天地玄奥之义！
　　他更不怀疑展昭给他的这本，是否就是真正的《梵天鉴》！
　　——好个义勇自制、赤子心肠的少年！
　　展昭目中堪堪现出嘉赏之色，便被一阵异样的嘈杂打断。聂风凝神一听便要下地，却被展昭按住。
　　“收好东西，”他拍拍少年的肩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此时叩门之声响起，展昭拉开屋门，即见一名家人打扮的丐帮弟子立在门外。那人神色慌乱，连行礼也忘记，只急急道：“展大侠，出事了！咱们这庄园遭人围了，嚷着要放火烧屋呢……”
　　※　※　※
　　火光熊熊。
　　两百多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已将占地并不甚丰的刘家庄园围得水泄不通！
　　两百多只手，各握着一支火把！这两百多只手分别属于两百多个身着一色黄衫的精壮少年。众少年左手执火，右手握刀，星夜中瞬间便分开四路亮煌煌的队伍，铺开一圈浩荡阵势，足见训练有素。
　　众少年各自站定，为首一人便上前打门，同时高声呼喝道：
　　“院内的人听着，此地即将挪作他用，不得住人！给你们一个时辰，收拾了东西速速离开，否则我们就放火烧屋了！”
　　他嗓音本就洪亮，此时更特意使出了十二分气力，仅仅嚷了一遍，庄园内负责守卫的丐帮弟子已然一个个听得分明，一时皆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两名急性子的年轻弟子不等吩咐便打开大门，冲到那喊话少年面前，一人搡了他一把，骂道：“哪颗儿来的烂眼子？！晓得这是啥子地方？是哪个借了狗胆给你，由得你半夜郎当堵倒门口骚皮？”
　　那少年不躲不闪任他俩推搡，只是暗使了个沉马劲，双脚直似粘在地砖上仿佛。那两名丐帮弟子推了四五下也不见人让步，怒气愈高。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伸掌便向那少年脸上掴去。
　　少年不慌不忙，上身往右后一让，左肘狠狠敲在右边的丐帮弟子背上，那人“哎呀”一声向前冲去，与自家哥们儿撞了个满怀，双双搂着一齐栽倒。
　　少年抬脚一人给了一下，也用了蜀中口音道：“滚，老子不和你们这些讨口小花子搭腔！喊你们老花子老鬼青出来，我家爷有话提拔他！”
　　他底子不弱，两名小丐显然不是对手，急忙连滚带爬逃回门内，狼狈之至。一众黄衫少年挥动火把哈哈大笑，状极嚣张。
　　丐帮长老简伯青，便是在这无限嚣张的狂笑当中，率领十余名丐帮弟子，步出门来。
　　简老鬼不愧是简老鬼，面对近十倍的敌手，他还是一脸笑容，似乎雷打不动：“老鬼在此，不知哪位高人前来指教？”
　　他其实已心中有数——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集结起二百少壮，并有胆直挑丐帮领地的道上堂口，除了云怒堂外再无其他。但他明知故问，正是要激那率众出阵的首脑来见。
　　他猜测，今夜出阵之人若非云怒堂主本人，便定是秦岚、薛安其中之一。然而接下他这一问的那个人，却着实大出他的意料！
　　“呵，简长老好顺的心气儿！”人圈之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笑语。正对大门的数名少年应声而分，让出一个缺口——一个将将可以放得下两张太师椅的缺口。
　　然后两张金丝楠木的太师椅，就稳稳地被人抬上来，端放在那个缺口上。
　　椅后，出现了一高两矮三条人影。左右的矮个儿乃是两名眉清目秀头梳双髻的青衣小僮，一人抱着一只鹿皮刀囊，一人双手捧着一柄折扇。
　　简伯青瞥见那刀囊，笑容便已僵硬。
　　果然，自两名小僮当中走上一人，一袭白衣清透若雪，内着鲜艳桃红中衣，衣领半敞，露出一截儿白皙的颈项，配上红润嘴角一副戏谑的甜笑，上衬得俊美脸孔风流无限，下托出修长体态英姿勃发。
　　这等样貌的美男子，天下虽说未必独其无二，然纵找得出第二人，也短了他三分灵隽、七分张狂。
　　他正是独一无二的锦毛鼠白玉堂！
　　※　※　※
　　火光依旧熊熊。
　　幸亏那熊熊的火光，照不出简伯青心中的阵阵发麻。
　　——白玉堂这难缠角色，两个时辰前还在此地招是惹非，怎地两个时辰后便又盛装率众前来找事？他究竟想要如何？
　　——这些明明是云怒堂的人，又怎能听他驱策？
　　他思量的工夫，白玉堂已一翻身把自己丢入其中一张椅子，翘起双腿。他伸手接过僮儿递上的折扇，“哗啦”一声抖开，只见雪白扇面上洋洋洒洒画着一幅桃林春色，与他的艳丽衣领交相呼应，更添风流。
　　桃花扇儿抵住桃花衣，遮了青年面孔，只露出一双桃花眼儿左顾右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扇后传来一串畅笑：“哈哈哈哈简老鬼，你甭猜了。爷爷今儿是陪人收租，权当看戏。嘿，你别干瞪着我呀，正主儿还没到呢，你请便，请便。”
　　他的笑声未落，蓦听罡风呼啸，众人抬头，只见星空之上，赫然有一只巨可及人的蝙蝠急速飞至！
　　世上怎会有如斯巨大的蝙蝠？不！眼快之人，都已认出这只根本并非蝙蝠！而是一个比蝙蝠更难令人接近、亲近的人！
　　云怒堂主——云！
　　云怒堂主，落如怒云！
　　“蓬”地一声，他已稳稳落在空余的那张太师椅上，墨黑斗篷一抖而静，云怒堂一干少壮却都觉身遭一股无形之力推逼，不由自主地向两边一倒，手中火把也不约而同地一暗！
　　不错！他甫一现身，众人无不感觉眼前一黑！
　　星光亦不能穿透的墨黑，如殃云天降，随着云的出现，一并降临在刘家庄园门前这片不大不小的空地，瞬间蔓延。
　　“哎——呀！今儿难不成是天魁高照？想不到云怒堂主亲临小庙，老叫化这门头可只有两碗剩饭，怕供不起您这尊大罗天神哟！”简伯青五官稍稍一抽，便又抽起满面笑容，无懈可击。
　　云稳坐不答，仅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玉堂见状便将扇子收起往腰后一插，伸手从捧扇小僮手中接过一张纸笺，然后弹身而起，眨眼蹿过门前七八丈的空地，作势直扑简伯青！
　　简伯青并不想与他动手，可见他来势汹汹，眼看动手已难避免，也只得暗自运力，一双眼死死瞪住白玉堂的手脚，且看他要如何出这第一招！
　　不料白玉堂蹿到距他不过两尺的位置便笔直下坠，单手一抖，“唰拉”一声将那纸笺展开，险些撇上了简伯青的鼻尖。
　　定睛一看，那原是一张地契，正是刘家庄园所在土地的地契！
　　这刘家庄园原乃昔日一方官吏私邸，后其主人举家弃宅迁徙而去，此宅名为荒废，实则成为丐帮领地，专事接待武林同道之用。原本按着江湖惯例，只要官家不管阎王不收，这块地盘也就一直用下去了，谁会去买这曾有不清不楚的是非地呢？没想到当时图个便宜方便，今日却在此吃了大鳖。
　　“哪有弃地迁走的地方官啊，”白玉堂嘿嘿笑道，“谁做这等赔本事儿？你们还不是有手有脚的知道犯懒讨饭。”
　　简伯青盯着那地契细看，见上头有本地官府大印，心知并非伪造，定是原先那官吏走时把地卖给了官家，如今却被云怒堂出钱收了去。他嘿嘿干笑两声，又拿眼梢一抡，见白玉堂两手空空并未带刀，瞬间将脸一板，人即飞速退后，同时两手一挥！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冲出来数十名丐帮弟子，人手一支打狗竹棒，一面跑动一面以竹棒敲击地面，口唱歌词道：
　　“一年才过不觉又是一年春，
　　哩哩莲花哩哩莲花落也。
　　小乞儿也曾东岳西庙赛灵神，
　　哩哩莲花哩哩莲花落也。
　　小乞儿摇槌象板不离身，
　　哩哩莲花哩哩莲花落也。
　　只听得锣儿铴铴铴，鼓儿咚咚咚，板儿查查查，笛儿支支支，
　　伙里伙里伙伙里伙……
　　小乞儿便也曾闹过了正阳门。
　　哈哈莲花落也……”
　　白玉堂一见，便知这是丐帮与峨嵋阴阳两仪阵、少林十八罗汉阵并称为武林三大绝阵的——莲花落阵。
　　
　　丐帮的莲花落阵分为内外三重，依照天地人三才称作“一重天机”、“二重地理”、“三重人寰”，阵若发动，“绊字诀”设下天罗地网，“缠字诀”箝制挤压，“封字诀”杀机四伏，陷阵之人前后左右皆是棒影，虚实难辨，极难脱身。只是布这阵势原本共需一百二十人，皆要是棍法熟习的好手，可如今在这小小眉州，丐帮弟子高手有限，这小小庭院内又只得七八丈的空地，铺不开三重大阵，故此只排了天地两重，约共四十来人。
　　“只见那柳阴之下，香车宝马，高挑着闹杆儿。
　　挨挨拶拶哭哭啼啼都是女妖娆。
　　哩哩莲花哩哩莲花落也——
　　又见那财主们，荒郊野外摆着杯盘列着纸钱，都去上新坟。
　　哈哈莲花落也……”
　　阵阵歌词伴随着竹棒敲击和跑动的脚步，声威震人。所有丐帮弟子迅速结成了内外两排，以合围之势环绕住白玉堂。然而白玉堂仍旧好整以暇地站在当中，先不慌不忙将那张地契收入怀中，又从腰带上抽下折扇，悠悠然地扇风。
　　因着人数不足，这天地两重阵自不如那一百二十人的大阵来得严密。白玉堂静看着他们走位，觑准一重天机跑动未定，二重地理将合未合之际，蓦地将折扇一收，飞身扑向那缺口之畔的一名小丐，扇头带风便往他印堂上戳去！
　　那丐帮弟子一惊，即将棒梢一顺挑他下颔。位于他左右的两名弟子亦伸棒截击，一个戳向他腰侧，另一个点向他软肋。
　　白玉堂以短攻长，原本十分不利，但见他那扇子在掌中一转，扇尾轻轻拨开面前的棒梢，扇面呼地展开，贴着那竹棒平平射出，恰如一把快刀，直斩那小丐握棒的双手！与此同时，他飞起双腿分向左右踢出，便将左右两根竹棒弹将回去，另两名小丐只觉掌中剧震，险些将竹棒打了自己脸门！
　　当中那小丐眼见折扇挟劲杀来，身在阵内不及闪避，只得弃下竹棒，腾出双掌一上一下死死夹住，这才堪堪卸去了扇上的劲道。他还来不及松下这口气，就见白玉堂已空手抄了他扔下的竹棒，棒梢一挑扇尾，那小丐拿捏不住，折扇“嗖”地脱手飞出！
　　扇飞，棒横——天机一层见他意欲突围，迅速擎棒攻来！可才一拢上，白玉堂蓦然挥棒横扫——他棒上力道极巨，在场的丐帮弟子内修又稍浅，这呼啦一下便扫倒了天机层的大半圈人！
　　不待小丐们稍作喘息，他人已直插缺口！一条竹棒左右挥洒，敲头点脚指东打西，暴如急雨！如此狠辣快绝的身手只怕是眉州地界的丐帮弟子们生平仅见，这边儿地理层中不少人还未来得及冲前迎击，那厢白玉堂早已一溜烟儿打出阵外去了！
　　
　　此刻天机层中翻滚呻吟，地理层中捂头跳脚，外加还有十几个小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白玉堂扛着竹棒大大剌剌走回原位，回头望着已然溃不成军的莲花落阵，笑了一声，喊道：“接棒。”云怒堂帮众中即过来一名小伙儿将竹棒接过，青衣小僮亦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