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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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两眼放着胜券在握的光,说到这里,便伸手向着人后一指:“众位朋友!穆爷就在那里,究竟是谁害的他,不妨听他自己说吧!”
众英雄的眼光,都顺着简伯青那根手指,齐刷刷向着正南一转!只见一条深巷中,一位身材魁梧须发花白的黑汗老者缓缓推出一架木车来,上面安了个椅子。坐在椅中的人面目青白,鬓发紊乱,双颊深深地陷了下去,两眼左近各有一大片瘀青,额头上深深浅浅都是伤痕。
这人形容凄惨之极,仅从五官轮廓上勉强能够认出,他正是那个不久之前还在潋滟晴澜日日笙歌挥金如土的黑汗豪商!
已有十数人一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嚷起来。
“穆爷!”
“啊!穆兄你这是……”
“哪个干的?!老子拆了他!”
简伯青分开众人走近木车,恰与穆尔达那双褐黄的眸子相对。
——好可怕的眼神!
这草原来的汉子显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一双眼白已然熬得赤红,他的眼神也行将涣散,但仍然——
如狼似虎!
他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厉兽,爪牙虽折,其威尚存!他此刻虽然连站立都困难,却时刻戒备着,准备向仇敌猛扑过去!
简伯青被这凶悍的眼神慑得一怔,随即低头一揖,避开那目光,道:“穆爷,大家都在等着您说话。”
听到这句话,穆尔达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孔骤然扭曲,面颊上隆起的青筋突突直跳。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暴喝出声,嘶哑的声音凄厉异常:
“姓云的!你是莽古思!莽古思!!魔鬼——”
在场众人无不一颤。他一边怒喝,一边竟按着扶手意图站起,可惜他连日虚耗,这一喝更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用尽。他堪堪站起身便即两眼反白,整个人颓然跌坐在椅上,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粗气,到底还是晕厥了过去。
推车的老者慌忙上前扶住,用黑汗语呼喊着。人群中穿出几名黑汗少年,七手八脚将穆尔达从车上抬起。简伯青以目示意,丐帮帮众遂分出一条道来,让他们先行离去。
如今这场好戏堪称奇变迭生,尚未离去的人们无不铆定双脚,等看云怒堂怎生措手不及。
薛安一早听见简伯青推出穆尔达来,就知道准是冲着自家来的了,本也指望一句一句给他驳回去,不料对方喝得一声便晕了过去,实在比罄竹书罪更要铁板钉钉,辩无可辩。待看清楚丐帮保护那黑汗人离开,他终于忍无可忍怒跳而起,骂道:“简伯青你这老扎皮!你分明是嫁祸……”
简伯青不慌不忙笑道:“红口白牙,‘嫁祸’二字谁不会讲?花子打狗,狗急了还要跳南墙哩!”这话倒颇得人支持,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薛安气急,才要发作,又被秦岚伸手拉住。
秦岚上前一步挡在薛安身前,客客气气地拱手道:“简世伯,大家都是混河入海,做事难免这一点往来恩怨。如今诸位既已至此,晚辈斗胆,求教世伯一个全策——今日到底要我们如何,你们方肯行个方便,让出大道来给百姓们交通行走?还望世伯看在故老堂主的面子上,不吝赐教。”
简伯青轻笑一声,道:“小秦啊,你也是老叫花我眼瞅着长大,我若是那云老儿,才不舍得拉你来趟绿林这一滩浑水。今日非是我丐帮有意为难你们,实在是你们家门犯了众怒。这样,老鬼我自卖给你个小面子——不管今儿这事情闹得多大,我们丐帮一准不动手,如何?”
秦岚明知他是存心抛出个引子,搭就高台给众人唱戏,难免恨得牙根都发痒,表面上还是一派和气,拱手道:“世伯如此高义,晚辈自然心领,就只怕我们堂主……”
他的话只到这里。
他的话犹未说完,简伯青犹未答言,各路好汉更是犹未行动……
一切就在这时,被一声惊雷强行打断!
青天白日,何来惊雷?
那不是苍天降怒,而是一记重掌,径直向着几乎已为众人忽略的阿娜儿的棺木——劈下!
漆黑的棺木应声爆碎,四分五裂!
在如雨纷落的木碎中,突兀地立着两条人影。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死的那个,红裙似血,生前曾经那般地妩媚动人。
活的这个,黑衣如墨,却比死的那个更像是死人。
云,在所有人皆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手,赫然却是一掌劈碎棺木,挟出了阿娜儿的尸首!
所有人也都没有想到云在此时此刻会有此等举动,一时尽皆怔住。
只见那棺中……昔日美人,竟已通体绵软,如同一只盛了瓦砾的皮囊般贴伏在云怒堂主的手臂上,而那只有着赤红文身的手臂便托着那皮囊,兀自恒定如铁……
不动如山!
所有的哄闹嘈杂一时间仿佛都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死寂……
死寂中,只有那些细碎木屑不断落地的“啪啪”声……
云,缓缓将双眼望向人群,那森冷的双眼无所谓焦距,彷佛他看着的已只不过是一片尸体。
所有人皆感心头一寒,彷佛死亡的阴影已经无声无息将自己笼罩。
云木无表情地开口,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她,并非我杀的。”
“但——”
“谁想跟她一样,”
“就留下。”
“魔……魔鬼……”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从定身的死亡之咒中醒来。
这一声,像一块石头砸中了起水的鱼群,哗地激起好一阵嘈杂!
“魔鬼!疯子!!”
“杀人不眨眼哪!”
“谁要跟疯子一般见识……”
“大家快走,不然他恐怕真的会……”
这一句点醒众生,人心刹那若散沙落盆,各人都瞅准了自己的来路,呼朋扯友,如箭离弦般逃窜!嘈杂声再起,一时响亮到了极点!
这一番逃,简直排山倒海一般,后浪推挤着前浪,一推再推,恨不得直即扑盖过去,争得道路,早一步奔出这条长街。未及一盏茶工夫,人已经散尽,最近的哀怨呼号也已隔足了整条街,只余下满地残刀败剑,还有散落的竹竿、撕破的旌旗以及踩掉的鞋子。沿街已有百姓冒头,偷偷拾走一两件损坏不大的。
丐帮帮众在场面失控的时节,便已不约而同地退至之前穆尔达藏身的暗巷中,此时才鱼贯而出。
简伯青面带三分狼狈,怒气冲冲,远远指着云跺了跺脚,到底没有出声,自率领本帮人众去了。
倒是律南天一早扯着自己的少年亲随蹿上了屋顶,此刻见人都散了,方才跃下,仍是落在街心,远远地向着云怒堂众人抱拳道:“多有得罪,律某告辞。”这才转身离去。
严阵以待的云怒堂帮众终于大大松了口气,不少人目视堂主,流露出崇敬的神色。
云则依旧是木无表情,只又缓缓弯腰,将阿娜儿的尸首置于地上。
“重备棺木,厚葬。”对薛安说罢,他便转身向着堂内走去。
秦岚怔了一怔,连忙疾走几步追上。
“堂主……”他方欲开口,却被云沉冷的声音打断——
“吩咐雾堂,”
“将今日前来的所有帮会造册,”
“我,要他们的底细。”
破例一口气说出这一大段话之后,云脚步不停地直入堂内而去:
“另——”
“盯住律南天和穆尔达。”
留下闻言又再怔在原地的秦岚,定定看着那一袭被风张起的墨黑斗篷。
——那很像是一双黑色的翼……
“怎么,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个样子了结?”薛安在他身边苦笑。
秦岚摇了摇头:“这不会是一个了结。”
“我早说过,他会是横扫江湖的一片殃云。”薛安继续苦笑。
“也许吧……”秦岚怔怔地道,“但……我仍然希望他不是。”
二、惊涛(下)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陈迹怅人非
二、惊涛(下)
正午的艳阳直晒着溪流,投射出片片粼波。
黑衣赤着臂膊,全身仅着一条犊鼻短裤,手拿一只柳条编的网兜站在及腰的溪水中。阳光炙烤着黝黑的脊背,即便站在水中,也免不了一脑袋的油汗。黑衣抹了一把汗,望着那个声称来帮自己拿衣服而此刻自顾自抱着衣裳坐在岸上看天发呆的少年,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我说小马,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下山?”
聂风的独目中满映半天浮云,闻言笑道:“等把你会的菜式都学全我就走。”
“我错了……”黑衣的声音有如呻吟,“小马,做菜跟习武一样也是要讲天分的,你别强求了……”
聂风仍在看天,而他的笑脸怎么看都只能用温然二字来形容——他温然笑道:“我做的菜真有这么难吃?”
黑衣继续呻吟道:“你做了三天,我已吃得了无生趣。”
聂风继续温然地微笑,依旧心不在焉地道:“说的也是,所以今日这个鱼汤,你一定得好好教会我。”
哗啦一声——黑衣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聂风注目青天浮云,兀自出神。
但这一回的出神并未维持太久,因为黑衣一直没有从水中起来。
他蓦地记起——在他所知有限的三侠五义传说中,似乎……南侠展昭虽然本领通天,却唯独不习水性!
想起这一茬儿,聂风才慌忙跳了起来,急冲到溪边。只见一溪碧水早已回复了平静,依旧潺潺流淌着,连半点水花气泡也无。
仿佛从不曾有人站在那儿,也从不曾有人跌入水中。
——自他方才失足已过了好一会儿,他……
就在聂风心头为之一紧的当口,他就感到脚踝上也同时一紧!
一只手蓦然自水下穿出,闪电般地抓住他,接着便是猛力一拉!
重心骤失,然而聂风在跌向水面同时已旋身急转,另一条腿立即向着那只手的主人重劲出击!
即便对方隐在水下,风神腿对角度和方位的估算也丝毫不受影响,倘若一击而中,轻易便能教对方头昏眼花。
只是对方看来也颇有准备,一拖之后便即放手,这一腿竟踢了个空。
水花翻动,一个声音却在自己背后笑道:“多新鲜的鱼汤!小马你喝是不喝?”
——是黑衣!
脑中闪着这个念头的时候,背衫已被人一把抓住,一股巨力自那手上传来,直接将自己往水中按去!
虽然在刀庐同吃同住了不少时日,聂风对黑衣的身手却依旧所知甚少,此刻看来,他不但很强,且还绝对的——
快!
只可惜,聂风永远——
遇快愈快!
黑衣甫动,聂风右脚已向后一撤别住了他的脚踝,右手顺势回推他肘窝,合身一个虎扑,便将对方仰面压倒。
十数载飘泊,他自幼也鲜少如此与人嬉闹,一时间童心大起,猛拍起几片水花,顾不得全身湿透,只是欢呼大笑。
黑衣左脚灵巧地一抽,便已脱出掣肘,本待缩身退回水下,不料身后却是一片溪石,只得用手稍稍一支,躺倒石上。
眼见这少年开心欢笑,不再露出那魂不守舍的神情,黑衣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聂风压牢他的肩膀,一面防备着他再使出什么花招,一面大笑道:“做什么,偷袭我?”
黑衣不慌不忙抽出双手,却是一把搂住他的腰,神情暧昧地笑道:“你又做什么,勾引我?”
聂风这才察觉两人姿势微妙,不禁一窘,待要起身,黑衣却揽得更实,同时悄悄在他耳边道:“嘘……”
聂风心内一静,冰心诀的根基便自生效用,他立刻听到身后远远的那片竹林中,传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 ※ ※
竹林茂密。
茂密的林丛中,忽然“沙啦啦”一阵风响,从青竹梢头翻下四条人影来。四人皆是二十上下的少年,各着一身宝蓝色箭袖,腰佩宝剑,面露着焕然精神。
这四人乃是崆峒派“况字辈”中最出众的弟子,为首的眉目最是清秀,一双眸子清亮凝静,透着寒傲。此人姓张名况珏,身为崆峒大弟子,更是武林后辈里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
“大师兄!那水里钉起来的两个,哪一个是展御猫?”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崆峒四弟子乐况杰从竹枝缝隙里往溪水方向张了一会儿,转向张况珏问道。
张况珏也张了一眼,低声道:“在下面那个。”
乐况杰挠头道:“那个黑泥鳅似的?丢在泥潭里只怕揪不出,怎会是那一剑平沧浪的南侠?”
张况珏道:“一剑平沧浪那是七年前了,人有老死,剑有锈蚀,这世间什么也逃不过无常。师弟,你们须小心着,就怕猫越老越精——谁若给他觑着了苗头脚底抹油,师父那边谁自去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