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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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郝大侠您这招儿可真叫高!”一众好汉跟着起哄,讪笑间,便连屁股上的箭伤也忘却了,各自寻思着怎样将那罪魁抽筋扒皮方算痛快。
“放火!”一个人拍着身后的竹筒高声叫道,“咱们连这整座山都烧掉它,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没错,带了桐油是干什么使的!走,走!”一经提醒,众皆响应,好汉们望了风向,便仍然由郝元礼领头,往南坡上风头奔去。
※ ※ ※
刀庐小院内,旋风掠过,卷落一地的竹叶。
黑衣微笑回头,正迎上飘然下地的聂风:“解决了?”
聂风点头:“陷坑里掉进去不少,其余的多被竹箭所伤——你那一路如何?”
“一样。”黑衣摸摸下巴,望向竹海深处,“要过这千竹阵,他们人得少一半,收拾起来就省事得多。”
他的声音平淡如常,聂风闻言却微微一怔——战阵杀戮,他并非首次经历,只是……他还不曾见过这样的黑衣。
一直以来,黑衣都像一位温厚长者,永远那样细心体贴地关注着身边的一切;然而此刻,那双他已无比熟悉的眼睛在夜色内黑得发寒,他好像一只静待着猎杀羊群的猛兽。
黑衣偏过头,陡见聂风望着自己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可隐藏的陌生,只是一笑,道:“怎么,第一次认识我?”
“不,”聂风有些尴尬,摇摇头道,“黑衣,其实……在我们那时候,也有一些关于三侠五义的传说。”
“五百年后还有人记得?”黑衣忍不住咧嘴笑开了,似乎颇有些得意。
澄澈的眼睛目光流转,聂风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缓缓道:“传说——南侠展昭宅心仁厚,从不狠手杀生……”
“哈哈哈哈……”一语未完,已被笑声打断。黑衣大笑道,“江湖中人,若真手软若此,他还拿剑作甚,不如敲敲木鱼念经去罢!”
——诚然!
正如聂风,不也是自小投身天下,少年便四处替雄霸攻城略地。多年来的经历,他亦早知单凭“慈悲”二字,根本无法在“江湖”的土地上生存。
所谓江湖,惯是雨暴雷惊,向来血路无归。
寻遍碧落黄泉,舞断慷慨长歌——残留在传说中的所谓诗意,却多是从未走过江湖的人们那些天真的梦想。
五百年前江湖水,五百年后依旧滔滔。
江湖的风吹过五百年,仍如世间人情般乍暖乍寒,亦无改变。
风吹竹海,起伏千层浪。
长发如丝,随风起,随风落。
风起风落间,那长发的江湖少年只是憨憨地挠挠头,笑道:“是啊,所以我一直也觉得奇怪。”
“这没什么奇怪。”黑衣的笑容淡去,转过脸深深看着聂风,忽然道,“我猜——五百年后的江湖上,关于你的传言大抵也是如此。”
聂风睁大了眼睛。从他的眼神中,黑衣知道自己猜对了。
聂风又笑了笑,道:“我其实不像传言中那样仁慈。”
黑衣对天吹了一口气,道:“传言,始终只是传言。”
聂风来不及细思这句话的含义,也来不及去捕捉黑衣眼神中的微妙变化——只因此时,两人忽然发现南面天边上有些儿红光,衬着那光亮,更隐隐有浓烟腾起!
黑衣冷笑道:“连上山见一面都不敢,这就急着放火了。”才说罢,忽然一顿。
一顿间,他与聂风同时变色:“小飞怎么还没回来?”
黑衣道:“以他身法,引人进阵用不了这么久。”
聂风道:“这孩子会否自己找郝元礼去了?”
黑衣摇头:“若如此,他们哪还有工夫放火烧山?”
“出事了……”聂风道,“难道落在他们手里了?”
黑衣道:“若是那样还好,没见着我,郝元礼不会把他怎样。我只怕他误陷阵内……”
“我去找他!”聂风说着立刻转身,却被黑衣一把拉住。
黑衣道:“阵是我造的,我比你熟。你先下山陪诸位英雄玩玩,别让他们借风点火坏了我刀庐的风水。”
聂风点头答应,黑衣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倘那孩子真在他们手里,别一个人动手,先来会我,一起思量救人。”
※ ※ ※
黑色的身影在林间疾奔。
腾挪闪跃,那男人如大猫一般轻捷,连跑得最快的麂子也逃不出他的追猎。
循着小飞可能走过的路线搜寻,一路遇着的,尽是些断箭、血迹、尸首……
却始终不见红衣少年的踪影。
——心急如焚!
风很大。
南坡的山火仗着风势,蔓延极速,黑衣行至半山,已被燃烧的竹木拦路。
黑衣的脚步却未有稍停,只见他双掌蓦然环抱,一道红光霎时贯注两臂,而前方的火焰仿佛被一股巨力吸摄,立刻全朝他身上扑来。黑衣再将两掌左右一分,“哗啦”一声,所有着火的竹木全向两侧折断倾倒,中间便现出一条笔直的通路来。
这手神奇的驭火功夫曾令律南天叹为观止,其实,也不过是用他师门所传的“试玉诀”、“烈阳掌”,配合了“天下大乱”的部分内劲。
“试玉诀”本非什么秘传绝学,江湖上会者甚众,但能达到黑衣这等造诣的却绝无仅有。南侠展昭十六岁出道,自二十四岁入仕便暂别江湖,前后短短数年,据说别有奇遇,其中曲折却不为人知。
几个起落间,黑衣已轻松穿过火场。
回头看向燃烧的竹林,眉宇间堆满不悦,黑衣双掌摧劲,正要再展烈阳掌驱灭火焰,却蓦觉真气窒滞,略微运力,丹田中传来一阵绞痛,霎时五内如裂如灼,痛苦难当!
——不好……真气反噬!
这等情形已非首次,自从“天下大乱”魔招初成,便感到那一股难以形容的绝世力量,竟似一样行事诡谲的活物,全不由他这凡人一身掌控——
——是它!它……又在蠢动!!
它像一头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黑暗中的魔魅,借由他的身心化生,静静窥看着他的心思,只需他稍有松懈,它便露出霸道本性,在他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
不错!这头俾睨苍生的“魔”,时时可能冲破他这“宿主”,抹灭他的良知,吞噬他的慈悲,借他双手降临人世,肆意妄为!
他试过扼杀它,然而它已与他血肉相连,若要强行驱逐它离开,他也可能付上神形俱灭的代价……
他还有执念,还有未完的心愿,还有想要再见的人……
——如何才能抛下一切,与这狂魔一战?
火焰熊熊,热浪滚滚。
在此火场之畔,黑衣竟是满头冷汗,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过眉心那道刀刻般的竖纹……他一手扶住一株大竹,另一手屈指如鹰喙,用力击打周身要穴,慢慢疏散郁积的真气。
——好厉害!这次反噬持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来势也更加猛烈!
——还是……先救人……
他仍挂念小飞的安危,此刻不敢再行运气,只是放缓了呼吸,待痛楚稍减,便又展步,慢慢朝着千竹阵内寻去。
※ ※ ※
千竹阵中已成一片火海。
浓烟滚滚,湮灭万象生机,火焰熊熊,将枯叶残枝连同地上的尸体一同吞噬,焦臭的气味充满空气,令人呼吸艰难。
浓烟中不便呼喊,黑衣撩起衣摆掩住口鼻,默默摸索搜寻。
已找过几处陷坑,都不见小飞的影子,他翻过地上几具焦尸辨认,幸而也无一个是少年……黑衣略觉安心,却又免不了更加急躁。
忽然,便听见最大的一处陷坑方向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黑衣心中一喜,凭着记忆绕开机关奔上前去,果然见到了红衣的少年。
小飞蜷缩在陷坑底部,一身血渍。虽说躲开了致命的竹刺,他的身上还是划伤了数处,最重的是左腿上扎的两根竹楔,皆深入皮肉两三寸,稍动便能伤及筋骨。
丹田虽仍在隐隐作痛,却不影响臂力。黑衣憋足一口气,将少年从坑底拉了上来,立即就着火光将那两根竹楔拔除,然后替他点穴止血,草草包扎。
小飞已经痛白了脸,却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仿佛石头人儿一般,连浑身筋肉也紧绷着不曾稍动。
“方才为何不呼救?”黑衣扶着他问,“你是怎么掉下去的?中了招么?”
接连几个问题,换来仍旧是一片沉默。
黑衣闪眼间,已扫见少年左臂上晕开了一大片血迹,沿着手臂一线向下,连手背上都是未干的血块。
那条手臂直至此刻还在微微颤抖,显然忍耐了剧痛。
——衣衫并未破损,却出了这样多的血,可见是旧伤……
——是了,以他的轻功,本就不该被郝元礼之辈击中掉落坑中,必是飞腾间这只手臂用力过度,致使旧伤绽开抓不住搭手的枝子,他才掉了下来。
虽说接触不多,黑衣已知这孩子性情沉默,一念闪罢,也不点破,只向那少年伸出一只手道:“来,我背你出去。”
谁知那少年却一下推开他的手,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道:“谢——了!”然后,竟不顾满身伤痛,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反方向走去。
——好倔的孩子!
黑衣微微一怔。待他回神,面上便露出了难得的惊骇表情。
只见小飞恰走到竹阵中心,乃是一片光秃秃的泥土地——他的一只脚,眼看就要踏上那一小片黑泥——
黑衣面色陡变,吼道:“小心!!”
小飞一愣,但已太迟——他终是一脚踏了上去。
刹那间,四面嗡嗡连声,四根拳头粗细、前端削尖、且在燃烧着的竹枪笔直向着阵心激射而来!!
小飞心知不妙,然而腿脚带伤,根本蹿不起来。
少年的黑眼睛里透出了绝望与不甘,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条比机关更快的黑影却飞扑而至,闪电将他掩在身下!
黑衣在示警同时便已纵身扑来!
——他要救人!
但,仅仅是这飞跃的一瞬用力,他丹田之中的绞痛亦已剧极,不过五丈的距离,便耗尽了他的全力!
此时的黑衣莫说击开袭来的竹枪,就连挪动也难……
所幸,他还可以用这最后一分力气,以身为盾,将这少年牢牢护住!
致命的机关,带着炽热火焰,封锁了四面生路,瞬息扑至……
三、入局(上)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独自莫凭栏
三、入局(上)
——一生之中,曾有多少次如此接近地看见死亡?
很多事情,往往事后想起时才会觉得可怕。
机关呼啸,热焰袭体……
——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件事……他的人生会否就结束在那一刹那?
丧生山林内,葬身烈火中,无声无息地化为灰土……
谁会相信,多少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他,今日竟会在此深山密林,死于自己亲手布置的机关下!
还是这种最简陋的破机关!
若这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此刻定会有天降奇兵,在最关键的一刻挡开竹枪,救他于危难。
可惜他很清楚,此刻小马尚在山下,而自己正因真气反噬动弹不得……
一直杀敌伤敌的自己都活到现在,怎么反而因救人丧命?
——可笑!
可笑苍天,果然无眼……
但……无论苍天有眼无眼,他——岂能就死?
他还没有找到破解“天下大乱”的方法,他还没有击败觊觎《梵天鉴》的敌人,他还没能再次见到“他”……
他——怎么可以——在此时此地——
死?!
——太可笑!!!
就凭这些,怎么可能杀死——
我?!!
——那一刹那,自己究竟有没有像疯子似的狂催真气以图再度移动身体,已经不大记得……
唯一记得的是,那一刹那五内剧痛仿佛爆裂,而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只看见……
——“乱”?
不错!是“乱”!
无数个“乱”字……无数个“乱”字迎面扑来!
大大小小、工工草草、深深浅浅……层层相叠、不计其数的“乱”!每个字都是同一种妖异的血红,由远及近、由暗转明、灼灼如火!
血色的“乱”!血色的“火”!
所有的“乱”字都在不断地跃动、扭曲、嘲讽、狞笑!!
幕天席地……
不!是吞天灭地!!
整个空间犹如堕入大热地狱,无数“乱”字骤化无边火海,血色巨浪铺天而下,似要将他淹没,埋葬,烧个灰飞烟灭!
血光临面,腥风扑鼻,四体如裂!
耳边传来自己的吼声,听来却出奇地远……像天边云层中的雷。
不确定那时是否真的响了雷,只是周遭蓦然沉入一片黑暗……
——很久